第四百四十六章 靜竹夜談
“可知去了何處？”
“應該是靜竹齋的方向。”
“孤知曉了，退下吧。”
“是。”
巫墨軒又煩躁地揉了揉眉心，迅速掃了眼手裏那本剛看了一半的奏書，隨手扔在桌上，跟著便起身出了茗書閣朝宮門走去，玄溟跟在他身後快步走著。
用腳趾頭想，都能知道巫墨軒聽聞這件事以後肯定會追過去。
巫墨軒一路步伐疾速，出了宮更是直接踏上屋頂朝靜竹齋飛奔而去。
這個女人，還真是一點都不讓人省心。
今夜夏思瑾出宮本就不願意讓任何人知曉，就連箐藤和紅燭都不許跟著，自然也不知道她出宮是為了什麽。
夏思瑾著一件暗藍色長裙，帶著麵紗，瞳孔色彩從她踏出鸞鳳殿時就遮掩了起來，她從冷宮出了皇宮之後便抄小路朝靜竹齋去。
自從天帝來見過她，她便一直想著要偷偷地去見景洛軒一麵，所以她特意研究過地圖，對去往靜竹齋最近的路摸得一清二楚。
靜竹齋是巫墨軒給景洛軒準備的住宅，離皇宮說不上遠，但也絕對不近，走了兩炷香的時間她才看見靜竹齋的門。
夏思瑾借著夜色悄悄進了靜竹齋，景洛軒有夜讀的習慣，從來都是不過子夜不休息，而此時不過將近子夜，所以夏思瑾確定景洛軒肯定在書房。
順著回廊，夏思瑾一路摸到書房，果然裏麵燈還亮著，窗紙上映出他俊郎的輪廓。
四下打量著確定沒人之母，夏思瑾才抬手敲門，兩快一慢，三聲門響以後，她便看見窗紙上人影晃動，一呼一吸間，書房門已然被打開，景洛軒俊秀幹淨的麵孔出現在她跟前。
景洛軒見到夏思瑾，麵上並未有太多驚訝，隻側過身子看向她微笑著道：“進來吧，夜裏風涼。”
兩快一慢的敲門方式，是夏思瑾早些年和景洛軒書信往來時候特意定好的暗號，若是特殊情況迫不得已要偷偷見麵，便以此方式敲門告知對方身份。
夏思瑾踏進屋內，一邊朝裏走一邊摘下麵紗恢複了瞳孔神色，然後在屋內的圈椅上坐下。
景洛軒關了門後，走到夏思瑾跟前，給她倒了杯熱水，柔聲開口。
“怎麽這麽晚來找我？還是一個人來，可是出什麽事了？”
夏思瑾喝完了那杯水，這才舒了口氣感覺周身溫暖了許多，景洛軒則站在她身旁替她添了杯水，然後像從前那般坐在她對側安靜地看著她。
夏思瑾又抿了口熱水，這才喘過氣緩緩開口。
“我這兩日染了風寒，巫墨軒不願讓我出宮害怕受涼，可是有些事情我必須來找你。”
“什麽事情這麽急，讓你這麽晚來找我，不怕巫墨軒知道了擔心嗎？”
“我隻是來找你，又不是去殺人。”
夏思瑾輕笑一聲，看向景洛軒的眸子。
和往常一樣的棕黑色，但卻比從前更加清澈明亮。
景洛軒察覺到她的目光，若有所思：“我的眼睛，是你的手筆吧。”
夏思瑾不語，隻靜靜喝著水，景洛軒則自顧自地繼續開口。
“那晚，有個叫天帝的男人來找過我，說受人之托幫人辦事，本來以為是場夢，結果醒來便發現我的眼睛痊愈了，這才發現並不是夢。除了你，我想不到別人。”
聞言，夏思瑾隻勉強的扯出笑容，依舊不語。
景洛軒輕歎一聲，道：“說吧，這麽晚還這麽急地來找我，是為了什麽？”
他有種預感，這件事情肯定和那個天帝有關，又或許還和巫墨軒有關，隻是，絕對不是什麽好事情。
夏思瑾歎了口氣，將幾日前天帝來找她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景洛軒，後者則是越聽越發擰起了眉心。
說完這件事情，夏思瑾把杯中的水全部下肚，這才放下杯子再次開口。
“洛軒，我一早就知道總有一天我會離開這裏，我也一早就知道跟巫墨軒的感情不會有什麽善果，可是我真的好難過，真的好害怕，但是我又真的不知道我在害怕什麽。我找不到人可以說這件事，洛軒，如今隻有你能幫我了，我沒剩多少時間了，我真的不知道到底該如何做。”
景洛軒安靜地聽著，待夏思瑾話音落下，他站起身掏出懷裏的錦帕遞給她時，她這才發現自己早已是淚流滿麵。
她從未想過，自己也有這般情緒不受控製的一天。
景洛軒揉了揉她的發頂，輕聲開口：“思瑾，你愛他嗎？”
夏思瑾驀地一怔，有些愣愣地看著景洛軒，兩廂對視間，她驀地慘笑一聲，一邊輕柔地試去麵上淚痕，一邊自嘲地開口。
“嗬，我從未想過，我居然也會有這般在意一個人的一天，大概，是愛的吧，大概，是愛慘了的吧。”
景洛軒輕輕轉動著拇指上的羊脂玉扳指，目光似是無意地看向夏思瑾身後，然後又移開目光再次開口。
“你問問你的內心，若是真的愛他，那為何不用你剩下的時間給他一段回憶，值得你掛念一生，也值得他此生懷念的一段回憶，以此填補你的遺憾，也以此圓滿他的願望。”
夏思瑾微微蹙眉並未接話，她有些摸不透景洛軒話中的味道，瞳孔中透著困惑，等著他的下文。
“巫墨軒啊，愛慘了你，若是真的沒了你，這天下對他來說也就沒了什麽意義，不過剩下個軀殼而已。”說話間，景洛軒微微抬眸，目光幽深地看向夏思瑾身後某處，眼底撫上一絲輕笑，隨後便垂了眼眸繼續開口，“思瑾，給他一場婚禮吧，成全你自己，也成全他。”
“可是我害怕，我從未像這幾日這般害怕過。”
夏思瑾心中的害怕，景洛軒再清楚不過，他們自小一起長大，還保持了十年的書信往來，夏思瑾心裏頭想些什麽，他比她自己都還明白。
夏思瑾自己都說不清楚到底在害怕什麽，可是景洛軒卻明白。
她是在怕自己會毀了巫墨軒。
景洛軒轉了轉眼眸，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輕笑一聲開口：“夏思瑾，我若是猜的不錯，在這之前你恐怕是想想個法子跟巫墨軒劃清關係，然後好悄無聲息地離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