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當天下午,天空淅淅瀝瀝落起雨。
希侖把雨具搬到店門外,端著板凳等著客人上門。
客棧處於美斯樂山脈之上,氣候溫和濕潤,前一刻可能還是晴天,轉眼就會落雨。
老板們抓住了氣候特點,在店外出售雨具,賺些外快。
女人翹著二郎腿坐在門口,夾拖在瑩白小巧的腳上一晃一晃的,模樣悠閑。她身邊的少年,撐著傘在雨中招攬生意,兩種語言切換自如,笑得像朵太陽花。
陸梵下樓,看到的便是這幕。
他壓低帽簷,往門外走。
遲簡淺笑著,心情很好的樣子,提醒道“這雨還有得下,不買雨具?”
陸梵睨她,冷臉跨進雨幕中。
這麽骨氣?
遲簡撈起靠牆上的長柄黑傘,撐傘跟過去。
前頭的男人步履果決,顯然是有明確的目的。
在第二次經過老街巷口,她意識到自己被耍,轉身之際,視線裏出現一道寬肩窄腰、身型修長的身影。
就見他步步走近,將她逼退牆角,冷淡問“跟著我做什麽?”
停著不動,遲簡覺得腳麵點點冰涼,是雨水順著傘麵落於石板路上濺起的水漬。
“過來送傘的。”
她將傘舉過男人頭頂,不慌不張解釋“你可是近段時間第一個入住的客人,身體淋壞可不好。”
陸梵收回打量她的目光,不客氣接過她手裏的傘,“那就謝了。”
說著,移步要走。
“喂!”
遲簡拉住他,氣笑道“我這可就一把傘。”
誰都看得出她也就意思意思,奈何這人竟然當真了。
“說送傘的是你,現在又要收回,你……是不是說謊成性了?”陸梵低頭睨她,想到之前被坑的兩次,眸光微冷。
“被你說中了,我做生意靠的就是誠信。”遲簡故作沒聽明白,雙手環胸鑽進傘裏,轉移話題,“往前走,去借把傘。”
兩人路過幾戶當地人家,最終停在相對破舊的那戶。
敲門等待片刻,木門打開。
開門的是位當地小夥,皮膚黝黑。在看到遲簡時,他咧嘴笑起來,牙齒襯得膚色更深了。
遲簡用當地方言寒暄幾句,趁他拿傘的功夫,偏頭對男人說“你有事就先走吧。”
陸梵沒理,依舊看著屋內。
與表麵無差,一眼就能望到底。
除卻木桌木椅,就隻剩牆角擺放的單人床。床上躺了人,聽到門外的動靜翻了身,捂著被子壓抑地咳著。
從他們來、到走,咳聲未停。
離開時,誰也沒說話。
走到分叉路口,遲簡停下來說“這裏治安不比國內,最好在天黑前回客棧,走了。”
陸梵望著那道纖細背影,注意到紗幔長裙的下擺被雨水打濕,每走一步,都貼著白晃晃的腳踝,
大抵是來這裏淋多了雨,腦子進了水,竟覺得她囑咐時,有那麽點溫柔。
——
夜幕降臨,‘一家客棧’燈火通明。
楊潛與希侖相對而坐,大眼瞪小眼。
桌上,是早已涼透的飯菜。
“說,你把我陸哥弄哪去了?”
楊潛大聲質問,企圖在氣勢上壓倒對方。
希侖初生牛犢不怕虎,反駁道“明明是他把我姐拐跑了。”
“我陸哥為什麽要拐那婆娘?”
希侖皺眉,滿臉不開心,“你、你不許罵我姐。”
他雖然不懂‘婆娘’是什麽,但從語氣也知道是不好的詞。
在這個世上,沒有比遲簡姐更好的人了,他不許別人說她不好。
楊潛在部隊呆慣了,說話都是怎麽粗怎麽來,接觸的也都是一群打不怕的,突然對上這麽個委屈巴巴的,還真沒辦法。
知道僵持下去不是事,他試圖套話,“那什麽,你白天說見過照片裏的女孩,能說說情況嗎?”
“我們、沒有義務回答你的問題。”希侖學以致用,把遲簡的話拿來堵他。
楊潛深呼吸,抬手撓著寸頭。
就在耐心幾近磨盡時,店外傳來腳步聲。
“陸哥!”
楊潛迎上前,笑意浮出,“你總算回來了,我還以為客棧女老板又使壞心眼。”
“她沒回來?”
“沒有啊。”
楊潛不以為然,把碗筷擺好,“她在這混這麽些年,能有什麽事?不早了,咱們快吃飯吧。”
“都是壞人。”希侖眼眶泛紅,焦急開口,“你們什麽都不知道。”
“嘿,你不說我們怎麽知道?”
楊潛擰眉瞅著眼前的少年,逐漸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
遲簡是在一間廢棄的竹屋醒過來的。
屋內很黑,四周的窗戶都被封死。
她記得,借到傘後,就沒打算繼續跟著,而是徑直往客棧走,路上還遇到了不少當地熟人。
後麵的記憶,就是剛剛。
她的警覺一直很高,能做到在毫無防備的時候迷暈她的人,能想到隻有一個。
這時,
‘嘎吱——’
破舊竹門發出聲響,入目的是杵拐杖的男人。
他得意地笑,“jane,好久不見,想我了嗎?”
眼前的人,是村長的兒子,慕萊。
三個月前,兩人因為某些事,起過衝突。
原以為他消停了,沒想到隻是韜光養晦,等待報複的機會。
遲簡瞥了眼他折掉的腿,冷言相對,“打不過,就用下三濫的手法對付我,你可真不要臉。”
“對付你,隻能這樣。”
慕萊對身後手下比了手勢,轉身離開。
雨後的路很滑,遲簡渾身無力,被人拖拽進了山林。
“你們想做什麽?慕萊給了你們什麽好處?”
她拚盡全力拉住樹杈,用當地方言問。
“嗬,整個村誰不知道他慕萊是村長的兒子,未來的村長,也隻有你這個愚蠢的外來女人敢得罪他。”
那人陰沉著臉,將她推倒在地,“更何況,你知道的太多,隻有死路一條。”
遲簡單手撐著地,異常狼狽,“反正我也活不了了,你告訴我,最近失蹤人口劇增的事,跟你們有關嗎?”
醒來知道藥效未過時,她就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
可當這一切真正來臨時,還是會恐懼、絕望。
能做的,就是抱著一絲僥幸,拖延時間。
“去死吧!”
“遲簡——”
眼中,是由上而下落下的刀;耳畔,是熟悉又陌生的喊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