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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召喚術

  客棧內,弟兄三人等了許久也沒等回張賁。


  “大哥怎麽了?難不成死在了那兩個女人的肚皮上?”唐春景湊近另兩人道。


  “走!咳咳咳……看看!咳咳……”狄貴想拍他,但咳得快喘不過氣來,反被唐春景給拍了拍。


  褚悠一語不發朝隔壁走去。


  深更半夜,客棧內陡然傳出一聲悲鳴,響聲直叫人毛骨悚然。


  兄弟三人,瞪著浴盆內那一大坨冰,驚得渾身動彈不得。


  “這、這是什麽邪術?”半晌,唐春景才結結巴巴開口。


  “巫術!咳咳……是西域巫術!”狄貴撲上前,欲敲開冰塊將張賁拉出來,卻一個不仔細,把他半個屍身敲得粉碎。


  “連肉都完全凍住了……”唐春景牙齒打著顫。


  “什麽來頭?”褚悠問道,隨後在屋內細細搜查起來。


  屋內收拾得幹幹淨淨,沒給他們留下任何線索。


  就在他們前腳剛離開時,丁若羽便自後窗翻入屋內,將扇子藏進狄貴的包裹裏,又把褚悠的東西翻得亂七八糟。


  在其間,她找到一隻絨布包裹的匣子,裏頭擺了截香木,還串著紅繩和鈴鐺。


  她瞧了一眼,猜測是女子定情之物,亦塞進了狄貴的包裹。


  之後,她便飛快撤身走人,回破柴房照看陳嵐。


  早前,她們自秋萍處打探到,張賁原本鍾情於一名叫做紅櫻的歌伎。那紅櫻其貌不揚,氣質卻高雅不凡,再俗的衣裳穿在身上也能跟官家姐似的。


  他們在南越相識,一見如故,沒多久紅櫻便有了身孕,不再方便拋頭露麵。張賁原想替她贖身,奈何當時一貧如洗。老坊主視財如命,逼著紅櫻登台賣唱,沒料到就在那日,張賁的仇家尋了來,將整個樂坊屠戮殆盡,待他趕回時,紅櫻連同肚子裏的孩子都沒了。


  後來,張賁雖也報了仇,卻始終對紅櫻心存愧意。他輾轉南越,尋到紅櫻當初跟他提起的妹妹桃花,不顧一切地娶走了她,方才同結拜兄弟回西江做他的生意。


  這麽些年來,張賁將對紅櫻的思念全都化作對桃花的好,似乎隻有這樣,心裏頭才稍微好受些。


  但桃花畢竟不是紅櫻。


  她生得千嬌百媚,擅長丹青,尤愛畫蝶。她紅櫻少時最喜歡她畫的蝴蝶。


  “隻要張賁露出一瞬間的破綻就好。”於是丁若羽和陳嵐分別將自己假扮成紅櫻與桃花模樣,僅有三分像,卻足夠牽起張賁的回憶。


  她們技不如人,隻得以此來迷惑張賁,誘使他放下心防。


  紅櫻鎖骨上有朵櫻花似的胎記。


  丁若羽便也讓陳嵐替她在同一處以特製的染料繪了朵櫻花。


  見到花兒的一刹那,張賁不由心底大亂。


  “你方才做什麽去了?”陳嵐已漸漸恢複過來,靠著木柴坐在角落,望著丁若羽換下白底紅花的衣裳,穿回自己原本方便戰鬥的短裝。


  “稍微動了些手腳。”丁若羽將細節告知與她。


  “憑他們兄弟間多年的情義,這麽做怕是挑撥不起來。”陳嵐聞言直皺眉。


  丁若羽坐在她旁邊,也垂下了頭道:“我隻是想給他們種下一顆懷疑的種子。”

  陳嵐盯著她,許久才移開目光。


  在走出西炎國前,她以為丁若羽隻是個厚道老實人,除了聽從上頭指令外沒有任何主見,從不知原來她心思這麽細,還這麽能演。


  “人心隔肚皮。”她暗忖。


  “西江刀客武藝超群,卻都不是什麽地道人……死了也算為民除害。”丁若羽在一邊低語,像在麻痹自己盡管下手不必心存愧疚,這幫人死不足惜。


  陳嵐呆住了,心裏不禁暗笑:“又不是從未殺過人,裝什麽菩薩。”


  不曾想丁若羽也自嘲起來:“我又有什麽資格別人。”


  江湖仇殺,官府向來想管也沒法管,況且死的還是本已身負命案之人。未亮,三刀客就硬生生從棺材鋪拖走了一副上好棺材,將屍體丟在客棧內,逼著客棧老板看管幾日。


  忙活一夜,三人方回到先前住下的客房。褚悠見自己行李一片狼藉,忙瘋了似的找起那塊香木。


  其餘兩人見他如此,也都翻了翻各自的東西。


  狄貴和唐春景抖開包袱,將物品傾倒在地板上。


  褚悠一眼瞧見狄貴包裹裏的櫻花扇和絨布匣子。


  他大步上前,醋缽大的拳頭就要往狄貴臉上砸去,被唐春景攔腰抱住。


  “鬧什麽老四?這一看就是那兩個賤人幹的!”唐春景大喝道,“她們一定溜回來過,正是要挑撥離間我們兄弟的關係!”


  褚悠聞言,也冷靜下來,一把抄起匣子,繃著臉不話,陰沉可怕。


  “二哥,老四,現在不是兄弟鬩牆的時候!”唐春景做著和事佬,“首先得弄清楚,那兩個賤人究竟和咱們有什麽過節?”


  “西炎出巫師,西炎國……”狄貴邊咳邊道,“咱們什麽也招惹不到西炎巫教的頭上啊!”


  “會不會是有人雇了她們?”唐春景道。


  他們此次前往南越,並沒有刻意隱藏行蹤。因為即便是南宮家的人,也不甚清楚與他們四個的過節,更何況已經過去了許多年,現任家主甚至都未必聽過當年練蠱的舊事。


  三刀客聚在一起,把近些年的仇家一個一個掰著手指數了個遍。


  江湖中人不拘節,他們得罪過的人並不少。可要和西炎國扯上關係,卻絕不可能。


  炎國與雪國,是一切神魔傳的發源地。炎國人嗜血好鬥,雪國人強大神秘,早些時候,這兩處疆域,沒什麽十萬火急的事,他們中原人是絕不會跨進去一步的。


  這幾十年來,隨著炎國的野心越來越大,與各地區的互動漸漸多了起來,各國對其亦加大了防備。


  但高傲的炎國巫師,素不屑與中原武夫為伍。一般銀錢財物,也根本打動不了如同有著神之力的巫師。


  唐春景思來想去,方猶疑地開口問道:“這南宮家的,可會與炎國權貴有著什麽不可告人的勾當?”


  狄貴和褚悠聞言,臉色一齊變了。


  炎國羅地網的探子有多厲害?打個比方,他們能從你娘子去市肆買塊料子,推測出她背著你跟綢緞莊細皮嫩肉的年輕掌櫃有染,最後還給你來一個人贓並獲。


  羅地網若要查,他們西江四刀的祖宗十八代都能被刨出來。

  老二和老四盯著唐春景,三張臉都皺巴巴苦不堪言,難看到了極點。


  一般來,唐春景的猜測都很準。


  他外表風流,心思卻尤為縝密,總能想到一些旁人不大注意的事。這次,他們也決定信他。


  可是如此一來,他們就不好報仇了。


  “南宮家的仇,咱們準備了足足五年,怎能不報就不報?”唐春景一提出來這個念頭,就遭到了集體反對。


  “何況大哥死得慘……”褚悠陰沉沉道,眼裏寫滿了恨意。


  唐春景重重一歎:“那兩個娘們是巫師!巫師的能耐,我等尋常武夫豈可與之抗衡?”


  “未必不能!”褚悠一拳砸在石牆上,將手背砸得血淋淋的,“你們也太高看巫師了!”


  “老四?”狄貴一驚,捧住他受傷的手,阻止他再做傻事。


  褚悠冷笑,抽開手,取出那塊香木,攤開給二人看。


  “那兩個賤人,定認為這東西是我情人的,不值得稀罕,所以沒拿走。”


  唐春景聽他如此,也露出好奇的神色來。褚悠極寶貝這截木頭,從未提過它的來曆,他也隻當是定情信物。


  “這是密羅將軍贈予我的保命符,”褚悠攥緊了香木,“此物能通過獻祭,將他從千裏之外召喚來,替我殺一次人!”


  狄貴和唐春景皆呆立原地。半晌,唐春景方緩過神來道:“你是,能將薑國護國大將軍密羅喚來?”


  褚悠麵無表情點著頭。


  狄貴顫巍巍道:“下間有四個魔神般的巔峰高手,呼風喚雨能教地變色,分別是薑國密羅、雪國歲寒、炎國流焰、鄴國陳清漪……你竟能請來這頭號厲害的神將密羅?”


  “便是巫皇碰到密羅都夠嗆,兩個嘍囉,密羅大人的虛影已足夠應對!”褚悠挫著後牙槽道。


  唐春景鬆了口氣。都道請神容易送神難,若真把密羅本尊給召喚來了,隻怕到時候他們三個粉身碎骨都不足以償還的。


  黑以後,他們便去了一處僻靜的林子,行召喚之術。


  三人分別割破手臂,讓血流進一隻瓷碗內,將那截香木浮於血上,再用火折子點燃。


  沒多久,香木上泛起點點磷光,卻很快就熄滅了。


  “不行!”褚悠道,“獻祭得不夠,不足以召喚密羅大人!”


  狄貴和唐春景麵麵相覷,便見褚悠咬了咬牙,伸手飛快地摳下一顆眼珠!

  “老四你瘋了!”二人大叫,卻被褚悠攔著,他將眼珠也放進碗裏,忍著劇痛再次將香木點燃。


  血水驟然沸騰,未幾蒸發殆盡,那粒眼珠亦漸漸被沸水熔了,盡數為香木吸收。隨後,香木也一點一點燃燒起來。


  木屑散盡,磷火盤旋,不多時,虛無中走出來一個人影。


  來人身形高大,穿著幾乎與夤夜融為一色的墨綠長袍,如雪白發披散飄入風裏,戴著銀白的額環,緩步走來,一雙冷玉似的綠眼睛看著三人,身上神祇般強大可怕的氣勢迫得他們瞬間匍匐在地。


  “密、密羅大人!”褚悠見過此人,第一個叫了起來,慌慌忙忙磕了幾十個響頭,整張臉血汙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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