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沉默

  藍漓帶著彩雲直接往水閣走去,剛到了水閣門口,遠遠的就看到那個山一樣結實的胡漢立在那。


  敢情,蕭明秀來王府,是來找她?


  找她扮可憐還是找她說心事?


  藍漓扯了一下唇角,一抹嘲諷弧度自然衍生。


  「小姐,要不直接趕她走吧。」彩雲皺著眉。


  「不了。」


  藍漓搖搖頭,往前走了兩步,彩雲忽然面色微變,將藍漓拉住,「小姐,稍等。」


  「怎麼……」藍漓的疑惑並未太久,就知道了彩雲的用意——水閣院內,傳來了白月笙的聲音,「心兒不在。」


  然後,蕭明秀的笑聲也響了起來,「我看到了啊,今日本是來找姐姐聊一會兒的,她不在,正巧我也無事,那就等一陣子吧。」


  「心兒需要清凈。」


  若說剛才那句只是含蓄的勸退,那這一句,已經當得上直接的逐客令了。


  藍漓看不到蕭明秀的表情,只聽到蕭明秀雖然聲音帶笑,其間卻帶著幾分僵硬,「我只是想同王妃姐姐說句話而已,笙表哥就這麼排斥我嗎?和親的事情,笙表哥是知道的,我和王妃姐姐總有一日要同住在一個屋檐下,我現在不過是想和王妃姐姐培養一下感情而已,我——」


  藍漓腳下踉蹌,臉色微白,唇瓣也忍不住輕輕顫動。


  和親……的事情。


  那麼蕭明秀的這個意思,是說阿笙是知道和親的事情嗎?

  「小姐!」彩雲著急的低聲喚道。


  藍漓擺擺手,示意她住口。


  水閣院內,又傳來白月笙的聲音。


  「住口!」


  白月笙聲線冰冷,蕭明秀果然抿唇,不再多言。


  白月笙冷冷道:「不要再讓本王在這裡看到你,這水閣是星兒的地方,與你沒有任何關係,還有,只要是本王不想做的事情,沒有任何人能勉強得了我,無論是你,或者皇兄。」


  「就那麼喜歡?」蕭明秀僵硬的道:「咱們的出生,早就註定了婚姻會被當做交易一樣,不是早就心知肚明的事情嗎?」


  「今時不同往日了。」白月笙轉過眼眸,說的冷淡,也的確是,今時不同往日了。


  蕭明秀看著他的背脊,聽著他口中說出語氣淡淡卻意思絕然的話語,像是被打敗了一樣,她謀算得了任何事情,她卻謀算不了一個男人的心,何況,有一句話,白月笙說對了,他不想做的事情,的確從來沒人能勉強得了,多年前梅映雪那件事情就是最好的證明。


  梅映雪那麼喜歡他,太后也樂意順水推舟,可萬萬沒想到白月笙卻連一個側室的位置都不給她,也是因為那樣,太后對梅映雪那些本來就微乎其微的寵愛逐漸消失殆盡,之後便全部成了利用。


  可……


  蕭明秀覺得自己至少是不一樣的。


  「表哥,你還記得嗎?」她勉強在臉上掛著那燦爛的微笑,「小的時候,你說過的,如果真的無法擺脫婚姻成為交易的命運,無法選擇,你倒是希望我會是那個人,你忘了嗎?」


  她的語氣越來越急切,似乎想要等著白月笙給她一個肯定的回復。


  「表哥,你記得吧,你肯定記得的——」


  「我不記得。」


  白月笙的話語那麼平靜,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無形之中似乎有那麼嘩啦一聲,什麼東西碎了。


  「就算我曾說過,不過是兒時戲言,做不得數,你走吧,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你是怕藍姐姐來看到我們吧。」蕭明秀眼神掃過門口,胡漢站在那裡,眼眸之中閃著眸中訊號,蕭明秀很快的讓自己恢復平靜,還能在唇角掛上那副最燦爛的笑容,「我今日來,本是打算還藍姐姐一樣東西的。」


  她取出一隻錦袋。


  白月笙原本要說的話在看到那隻錦袋裡露出的流蘇時候怔住。


  「夜明翡翠怎麼在你手上?」白月笙聲音驟冷。


  夜明翡翠,那是白月笙與藍漓成親之後,藍漓的第一個生辰,白月笙從鄱陽飛馬夜奔趕路數十個時辰回來之後送給藍漓的生辰禮物,是大周白氏定下妻子的信物。


  只是看一眼那流蘇,白月笙便知道錦袋之中是什麼東西。


  「我在德善堂撿到的。」


  白月笙眼眸幾不可查的眯了一下。


  蕭明秀道:「我今日前來,一來是為……那件事情,想與王妃姐姐好好說說,二來就是想送還這樣東西,我知道這東西對王妃姐姐很重要——」


  話未說完,一道勁風傳來。


  蕭明秀只覺得手腕一痛,手中的錦袋和夜明翡翠一起掉了下去。


  下一刻,一個素色衣衫,頭髮上系著彩帶的人影閃過,一雙素手也朝著夜明翡翠掉落的地方接去。


  白月笙里的很近,也抬手朝著那玉佩抓去。


  蕭明秀回過神,下意識的一伸手,三人動作都是奇快,然白月笙在看到彩雲和藍漓出現的時候有些分神,極速而來的彩雲和蕭明秀為夜明翡翠過了數招,只聽一聲清脆的啪嗒,裝著夜明翡翠的錦袋撞打了石桌的一角。


  白月笙回神,袍袖一動,捲住那錦袋的同時,將蕭明秀震的連連後退。


  白月笙的指輕輕按在那錦袋上,那張俊逸無比的臉上,此時泛著濃濃的陰沉,透著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


  他並未理會踉蹌跌倒的蕭明秀,冷冷說了一聲,「送客!」便轉身前往藍漓處。


  看著藍漓那蒼白的臉色,顫動的唇瓣,白月笙心中一涼,她幾時來的?

  「心兒……」白月笙喃喃,沒停頓很久,直接將她整個人抱起,經過蕭明秀和趕來扶持的胡漢,進了水閣,到了裡間,放到床榻之上。


  藍漓靠在他的懷中,身子帶著一絲無法忽略的僵硬,可她依舊什麼都沒有說,任由他將自己放在床榻上。


  他與她之間,就是有再多的不愉快,她也決不會在外人面前翻臉。


  白月笙放下了她,欠身後退,她的臉色太白了,他擔心的緊,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只好先給她拿溫水潤唇。


  卻不想,藍漓的手慢慢拉住了白月笙廣袖一角。


  白月笙心裡咯噔一下,看向藍漓,無聲詢問。


  「不解釋一下嗎?」藍漓慢慢抬眸,「和親的事情,你早就知道是不是?上次我問起你的時候,你故意岔開話題。」


  白月笙坐在床邊上,一隻手改握住藍漓的手,放在掌心之中最暖的地方。


  「我的確早就知道。」


  白月笙慢慢說著,感覺手心之中,藍漓的手蜷了一下,就要抽回。


  他將那素手握得更緊,「我不告訴你,是覺得沒有必要,因為……你剛站在外面應該已經聽到了,只要是我不想做的事情,沒有人能勉強的了我,這件事情,對我來說,根本就不算一件事,我沒想到她會……無論如何,是我的錯,別生我的氣?」


  上次藍漓的那句話,欺騙是最不可饒恕,讓白月笙記憶猶新,今日這樣的情況,藍漓這隻被自己握住的手都在隱隱顫抖。


  白月笙知道,無論如何,都要先解釋。


  藍漓沉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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