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和合散
忽的，藍漓想起上次見到陸丹衣時候，陸丹衣說的話。
明秀公主，想去濱州找尋大哥，這是對陸丹衣的試探，還是借陸丹衣的口想表達一些什麼？
藍漓的懷疑並非空穴來風。
這位北狄公主的心思，實在是太過深沉複雜，如果沒什麼別的意思，又何必專門與陸丹衣說起那件事情？
但，要告訴白月笙么……
藍漓靠在白月笙的胸前，聽著他規律而沉穩的心跳，慢慢拉住了他的衣襟，終究是沒有言語。
白月笙如今正忙著和衛祁他們清剿京中太后等人的勢力，她不想讓她分心這件事情，再加上，這只是她的猜測，不確定的事情，又如何說出來讓白月笙多想？
「你不要擔心，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戰鷹的鷹羽衛在濱州駐紮多年，能力更是不凡，必定可以將大哥安全找到，我也已經派戰坤調了工部一些得力的人過去，一定會沒事的。」
「嗯。」藍漓在他懷中點頭。
隔了會兒。
「阿笙，我有件事情想問你。」
「什麼？」白月笙眼眸之中劃過一抹暖意，多久了，沒叫他阿笙。
「是關於和親的事情。」她頓了頓，有些遲疑：「你知道不知道……」
「知道什麼？」白月笙垂首，「還未見過你這樣吞吞吐吐，還是為了小笛？」
藍漓暗忖，難道蕭明秀所說不過是她一廂情願，白月笙根本不知道嗎？
「嗯。」很快，藍漓拋卻自己心中的那些顧慮，順著白月笙的話茬接了下去，「這次之後，小笛是不是——」
「是。」白月笙回答的肯定，「西京傳來最新消息，葉赫王已經給皇兄上了摺子，很委婉的表示，想換個和親人選。」
藍漓鬆了口氣，「那這件事情，便是解決了。」
「不錯，說到底，北狄王是來尋找同盟的，和親公主在大周的地位越尊崇，自然對北狄王是越好，但這次使團的求親使者卻是葉赫王，葉赫王野心勃勃，又豈會讓北狄王得到大周公卿為後盾，如今小笛出了這件事情，葉赫王自然立即抓住機會，重新選擇他自己可以掌控的人為和親人選。」
「說的也是。」藍漓在白月笙懷中點頭，然後許久並未在說話。
她想，阿笙是不知道那件事情吧，可和親那麼大的事情，難不成只是蕭明秀來試探她的口風？
接下來的幾日，藍漓處在擔心憂慮之中。
濱州每隔六個時辰快馬傳訊，然都沒有藍爍的任何消息，無論好壞。
藍爍便像是從人間蒸發了一樣，杳無音訊。
藍漓由一開始的躊躇，到五日沒有消息的惶恐，幾乎是坐立不安。
白月笙也投入了更多的人力去尋找，然而，一樣毫無結果。
藍漓有些等不下去了。
可水閣之中，卻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藍漓看著站在水閣院中，欣賞著畫廊下那些各色綠植的俏麗背影，眼眸幽深，沒有啃聲。
「小姐，要不要趕她出去？」彩雲的皮外傷恢復的差不多了，這幾日都在藍漓身邊伺候著。
她自小跟著藍漓，與藍爍也十分相熟，這幾日也是擔心的不得了，而她對蕭明秀的厭惡，一直以來也是持續遞增。
「不必。」藍漓在水閣房內。
蕭明秀來者是客，自然被迎進了王府，到了水閣門口，便撞見了彩雲，彩雲不喜歡她，知道藍漓也不喜歡，所以便推說藍漓身子不適，下了一個委婉的逐客令，豈料蕭明秀笑語嫣然，表示自己可以等，於是便直接進了水閣院子，坐在到處是綠植的花廊小凳上，很是感興趣的研究著那些綠色植物。
「去請公主進來吧。」藍漓起身往外。
「……好吧。」彩雲皺了皺眉，轉了出去。
不多時，水閣門外傳來蕭明秀颯爽玲瓏的聲音，「王妃姐姐，聽彩雲姑娘說你有些不舒服，可請了大夫嗎？」隨著話音落，蕭明秀進了水閣，又大又漂亮的眼睛落到了藍漓的身上，眸中帶著幾縷擔心。
「上次見王妃姐姐的時候，姐姐便瞧著有些憔悴，今日一看，似乎比上次還要憔悴一些，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還是身子要緊呢。」
「多謝公主關係。」藍漓客氣的笑了笑，「請坐。」
「謝謝藍姐姐。」蕭明秀上前坐下，彩雲吩咐李嬤嬤上了香茶。
藍漓也不想和她虛與委蛇，很直接的道：「不知公主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我……」蕭明秀吶了吶，「我聽說，藍大人在濱州出了事情，我……我與藍大人好歹也是朋友一場，所以想問一問王妃姐姐，關於藍大人的近況……」
藍漓眼眸微眯，「公主費心了。」
蕭明秀眸中的關懷，倒的確是不假，但不知道為什麼，藍漓卻總覺得她那份關心少了些什麼。
蕭明秀垂下眼眸：「藍大人能力不俗，我相信他一定不會有事的，王妃姐姐也不要太過擔心，我聽說笙表哥也派了不少人出去找，一定會沒事的。」
「聽說。」藍漓意味不明的重複，然後挑了挑眉。
蕭明秀忙道：「都是道聽途說，但想來笙表哥那麼在意王妃姐姐，這些道聽途說，也不會有假才是。」
你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長時間的擔憂壓的她本就心情不好，如今看到蕭明秀這個樣子，她更是有些忍無可忍。
忽然，藍漓覺得自己真是忍耐性十足，對於這麼一個肖想她夫君，利用她兄長，迫害白笛又一直裝模作樣，甚至大哥在濱州的事情，都有可能與她相關，自己卻還能虛與之委蛇這麼久。
「如果公主今日來是為這件事情，那公主可以離開了。」藍漓聲音變冷，她不認為星閣和戰閣對濱州做的事情會讓什麼人隨意聽說。
蕭明秀臉色微變，似乎沒想到藍漓會這麼冷漠。
「藍姐姐，你……你是不是生氣了……」
「我累了。」藍漓站起身來，「公主離開吧，我想休息了。」
「我……」蕭明秀抿唇，欲言又止，卻也沒那麼不識趣再多說，站起身來，「既然藍姐姐不舒服，那我就先走了，過幾日再來看藍姐姐。」
藍漓沒有言語。
不一會兒，蕭明秀的離開了水閣。
「裝模作樣！」彩雲極不斯文的啐了一口，「我看她根本就是不安好心。」
「嗯。」藍漓若有似無的應了一聲，「千煙可傳消息回來了？」自從那日開始，她就派了千煙親自下濱州，一來尋找大哥的下落，二來查探大哥出事的原因，是否真的如消息所說，是因為堤壩忽然潰散。
「沒呢，濱州距離京城有些遠，即便是千煙快馬加鞭，也要四日，消息再傳回來，又要四日，小姐不要著急。」
藍漓嘆了口氣，其中多是無奈的憂慮。
大哥，你到底在哪？
等待的日子，最是漫長，每一日都是度日如年。
白月笙的戰閣依舊沒得到藍爍的任何消息。
已經是第八日了。
藍漓心情忐忑的等待著，按照日子來算，千煙已經到了濱州，應該也有消息傳來了。
彩雲陪了這幾日，瞧著藍漓這樣的擔心，自己卻也沒什麼辦法，只能跟著擔心，「小姐，你不要太著急了，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那麼多人出動，還有鷹羽衛，一定會找到大少爺的，對了，春蟬不是和大少爺一起不見了嗎？春蟬一定會好好護衛大少爺安全的。」
藍漓只得點頭。
可，這種事情，豈是說不擔心便能不擔心的？
便是在水閣，藍漓也是坐不住的。
來回踱步了一會兒，藍漓直接出了水閣，朝著寒月軒去，她要和白月笙商量一下，她等不下去了，她想親自去一趟濱州。
這個時辰，一般情況下，白月笙都會在寒月軒中處理公務。
只是藍漓沒想到，今日去，卻是撲了個空。
「王爺今日沒回府？」難道是和沁陽王衛祁清剿勢力不順當？藍漓想著。
身後戰狂回道：「屬下也不知道，應是……有要緊的事情。」
這幾日白月笙每日都暗示回府，除了在寒月軒處理一些要緊的事情，其餘時候也都陪在藍漓跟前。
藍漓又想了想，「備車。」
「是。」
戰狂和彩雲不敢多言，很快備好馬車，載著藍漓朝太傅府上走去。
她想確定白笛的病勢，這幾日來為大哥擔心，將白笛的事情都怠慢了。
到了趙府，管家引著藍漓前去為白笛診了脈。
白笛的脈象，如同前日時日一樣，沒什麼變化，但也沒有清醒過，整個人看起來瘦了許多，面色也有些白。
藍漓蹙了蹙眉，心情就越發的沉重了起來。
她並未在趙府逗留，半個時辰之後，便準備乘車回王府，但經過德善堂的時候，想到什麼事情，又下了車，去了一趟德善堂。
她要見封少澤一面。
京中這一場「疑似瘟疫」的癥狀，到底還是嚇到了不少人，無論是百姓還是達官貴人，稍微有些不適，立即便要看大夫診治，這德善堂的聲音也好了起來。
藍漓看著那塊牌匾，想起當初德善堂開張時候，便被陸泛舟那奸商大賺了一筆，當時可是氣壞了的，如今卻早已忘的差不多了。
那夥計是認得藍漓的，連忙上前招呼。
「王妃這邊請，今日是來買葯還是？」
「我來見封先生。」
「王妃稍等，小的這就前去通傳。」
「嗯。」
藍漓點了點頭，那夥計在前，走了兩步，掌柜忽然傳話喚他。
夥計歉意道：「王妃稍等，小的去去就來。」
「好。」
那夥計去了好一陣子，卻都沒回來，德善堂內的人都忙著，藍漓便也沒多等，畢竟這裡她不是第一次來了，也知道上面封少澤所在的房間，便自己帶著彩雲上了樓。
還沒上到二樓，彩雲忽然拉住藍漓轉身，「小姐，那個胡漢在封先生門口。」
「嗯。」藍漓點點頭，雖只是掃了一眼，那胡漢還穿著周人的服飾，但藍漓還是認出了他的身份。
胡漢是蕭明秀的貼身護衛，如此守在封少澤的房門之外，只有一個解釋，此時蕭明秀正在裡面和封少澤說話。
這兩個人，可是八竿子也打不著的，蕭明秀怎麼會莫名其妙來找封少澤說話？
藍漓打了個手勢。
彩雲點頭，二人從另外一道樓梯上樓，穿過空中走廊，似乎要往後面休息的院落走去。
然後，由彩雲帶著，藍漓二人悄無聲息的由氣窗躍入一件乾淨的廂房。
房間簡單樸素，應該是給封少澤平素在此處休憩的，彩雲指了指頂上的房梁，在藍漓點頭之後，攬著藍漓的腰，二人輕飄飄的落在了房梁之上，下一刻，蕭明秀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封先生果然與眾不同，可既然王侯貴胄不治，卻為何……」蕭明秀笑了笑，意味深長，「能為王侯貴胄賣命？」
封少澤身子微微一僵。
這句話，藍漓曾也帶著幾分諷刺的反問過他，但在藍漓那裡，他並未感覺道任何敵意，那句話就是平鋪直述，講述事實。
然在蕭明秀這裡，她說話的口氣並未有任何諷刺，可停在人的耳中，卻帶著幾分危險。
「公主到底想說什麼？」
蕭明秀穿著周人服飾，瞧上去就是一個周朝管家小姐一樣。
「我知道封先生很喜歡葉姑娘，為了葉姑娘能做的讓步很多，這次之所以這樣，也是為了葉姑娘，但葉姑娘心中……那個人，只怕不會那麼輕易放手。」
「與公主何干？」封少澤聲音帶著幾分冰冷。
蕭明秀卻笑了，「與我無關，卻與封先生有關，只要封先生幫我做一件事情，我有辦法，讓封先生可以和葉姑娘長相廝守，此生不渝。」
封少澤身子震動了一下，沉默好一會兒，才問，「什麼事？」
「我聽說藥王谷有一味奇葯，叫做和合散。」
封少澤面色一變，「這種葯早已經失去了配方。」
「若真的失去配方，為何靖國公手上會有？封先生的能耐，我是清楚的，還請封先生好好考慮一下。」
房樑上，藍漓神情沉鬱。
和合散是什麼東西，她心中十分明白。
當初玉海棠便是中了和合散，那種骯髒的毒藥，這個蕭明秀到底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