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嗯。」白月辰看著白月笙,忽然笑意加深,「洗洗臉吧。」
白月笙挑眉,方才三哥看的,是他的唇角吧?
他拿出隨身的玉佩,側臉照了一下,玉佩將他的俊顏照的雖不是那麼清楚,但那唇角的淡淡印記,卻還是鮮明。
口脂?
白月笙挑眉,怪不得剛才吻的時候覺得有點不適,影響觸感,心兒是什麼時候開始用這個東西的?
這些五顏六色的東西,平素裝點一下還好,如果時常掛在臉上,實在是有點影響「食慾」。
他如是想著,抹去了唇角上的異彩,坐在芙蓉閣正堂內用茶。
茶水還是他最喜歡的上等雲間春豪,這王府的奴才,素來了解他的喜歡,也識趣。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和藍漓關係有所「緩和」,他心情還不錯,不再是那副冷冰冰凍死人的模樣。
連白月辰都有所感染。
「這段時間,為了我的事情,你和弟妹之間起了不小的矛盾吧?」
「三哥……」白月笙怔了一下,想說沒有,但說不出來。
「哎……」白月辰嘆息一聲,眼眸之中閃過複雜之中帶著幾分疲憊的神色,「讓你們為了我的事情不愉快,我很抱歉。」
白月笙欲言又止。
白月辰道:「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那些事情,不管是隱瞞還是什麼,你的確是從我的立場為出發點,為我考慮,是我自己太過執拗,不知道變通,自己狠不下心腸,卻還要拖累了你……不怕告訴你,兄弟多年,我們相互毫無保留,但在涼州瘟疫和若華這兩件事情上,我心中的確動搖過……」他扯唇,露出一抹苦澀笑意,「我當時不斷的告訴自己,你不會,你不可能,但如果心底深處堅信,又何必不斷強調?」
「三哥,涼州瘟疫那件事情的確是我思慮不周,所謂真相,往往只是我們看到的冰山一角,真正的真相,也許是無法承受的,我之所以隱瞞,只是希望你可以在京中過的平穩安定。」白月笙心頭一跳,還是認真的道。
想起白月辰竟懷疑過他,他的心中,下意識的升起一抹悲涼,
「平穩安定么……」白月辰輕笑一聲,低下頭,「你知道我素來信佛,所有加註在我身上的厄運,我都可以淡然看待,只當做是佛祖對我的考驗和磨練,所以以前無論發生什麼,我都可以平穩安定,因為我無所求,甚至於那把椅子,亦從來不是我心中所願,可……我可以忍受加註在我身上的厄運,卻不能忍受因為我的淡然和無為,那些厄運落在別人的身上,而那些人還無力承受,支離破碎,阿笙,你明白嗎?」他認真的看著白月笙。
「我明白。」白月笙心中暗暗嘆息一聲,他又如何不知道?「生在帝王家,就註定我們身不由己。」白月辰的無所求,高風亮節,看在別人的眼中,就是可笑,這一點,他素來清楚,但正因為白月辰這麼多年從未變過,所以他才更珍惜和白月辰之間的兄弟情。
只是……
時局在變,他們再變,當初的兄友弟恭,被牽扯進了朝政,權利之間,開始有了雜質。
或者說那對他而言不叫雜質,但對白月辰來說,就是雜質。
「好了,不要討論這麼不舒服的話題。」白月辰站起身來,輕輕拍了拍白月笙的肩,如同往日許多次那樣,「每個人有每個人要走的路,若誰說他過的安逸,那不過是因為,早有別人為他負重前行,我是你的兄長,任何事情,我都該自己承擔,而不是活在自己淡然的世界里,讓你為我遮風擋雨……弟妹……她對你用情至深,我也知道她在你心中的位置,不要為了我讓你們鬧得不愉快,嗯?」
他抬眸,看著窗邊折射進來的陽光,淡淡笑道:「人性善變,我以前從不以為然,現在卻不得不相信,恆久的東西實在太少……所以我希望你我能記住以前那些意氣風發的日子,你明白嗎?」
白月笙抬眸看他,他的眼神認真而溫暖,如同這麼多年來每一次看到他時候的樣子,不曾改變。
明白嗎?
他又如何會不明白?
心中那一抹悲涼在不斷的擴大,三哥還是三哥,但有什麼東西,終究還是變了。
他有大局要顧,有妻兒要護,不再是以前那個可以毫無顧忌的華陽王了。
偏廳門口傳來腳步聲。
那節奏和輕重,是藍漓來了。
白月笙接著轉頭的功夫,將眸中蕭索盡數掩去。
「看過了?如何?」白月笙問。
藍漓的視線自白月笙和白月辰身上繞了一圈,淡淡道:「這病,沒得治。」
「什麼?」白月笙怔然。
白月辰也是面色微變,「一點可能都沒有嗎?」
「這是不足之症,上次我看的時候就說過,能活著已經是奇迹。」藍漓說的很平靜,生死兩世,又是醫者,她早已對這些事情看得很淡薄,但那孩子痛苦蒼白的模樣,還是牽動了她的心。
白月辰僵了半晌,臉上也再掛不出素來溫暖雅淡的笑容,「當真……一點辦法都沒?」
藍漓搖搖頭,「少則十天,多則一個月。」這是那孩子生命的最後期限。
白月辰面色蒼白,恍若是被人在胸前打了一錘一樣。
白月笙怔了怔,想說什麼,終究沉默下去,帶著藍漓離開了沁陽王府。
一路上,二人都是無話。
快到王府的時候,白月笙才問,「那孩子……」他想問,當真沒辦法?但藍漓的醫術,他心知肚明,既然說不行,必定是毫無辦法。
那孩子,這麼多年來可算是三哥的信念,可如今,連楚家最後一點根苗都保不住,這點信念也要斷嗎?
藍漓不語,神情平靜而淡漠,實則心中一直在思索方才為那孩子看病時候的情況。
那孩子身子的確有不足之症,但正兒八經病勢急轉直下,也只是這一個來月的事情,脈象上,倒是看不出什麼來,但藍漓就是覺得有些蹊蹺。
可是這孩子住在深宅大院的沁陽王府,周圍都是些親信在照看,平素從不出門,有誰能在他的身上動手腳呢?要了這小孩子的命,又是為何?
手腕一緊。
藍漓回神,見白月笙正看著她,「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