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明妃

  只是,就算白月川真的來了又如何?他到底和白月川也是一條船上的人,他卻不知,衛祁所要的,是今日暫緩大禮,是可以名正言順的調查靖國公等人。


  少頃,白月笙迴轉,王進帶著御輦,到了西直門口,所有人跪倒在地,山呼萬歲。


  白月川一身明黃,在陽光之下本該耀眼奪目,但不知為何,卻似透著幾分陰沉。


  衛祁上前拱手,軟甲之後的披風在春日的微風之中也帶著幾分獵獵之感,態度恭敬而嚴肅,「皇上。」


  「這裡的事情,阿笙都與朕簡單說明了。」白月川的視線,掃到了不遠處那一身緋紅的明笑玉的身上,蕭明謙本想下意識的擋住明笑玉,卻僵著身子讓開了位置。


  明笑玉的眼神有些怯怯,而白月川雖看著慵懶,卻蘊藏無限危險,只一看,明笑玉立即低下頭去,被這男人的視線驚的不敢多看。


  白月川卻是笑了,「的確很像,衛卿。」他轉向衛祁,「你說她是定遠將軍的遺孤么?」


  衛祁垂首道:「諸多的巧合都指向,這位明笑玉姑娘,就是當年定遠將軍的遺孤,鳳頭金釵,容貌,她的年歲,也都對的上。」


  「是嗎……」白月川沉吟,深沉的眼眸讓人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麼,許久,才道:「定遠將軍本是我朝功臣,若是他的遺孤,自然要得到最好的照顧了。」


  一旁的靖國公立即道:「皇上所言甚是,但如今這件事情,除了這些模稜兩可的推斷之外,卻沒有其餘必要的人證和物證,況且今日這樣的日子,實在也不是探討這件事情的時候不是嗎?」


  明笑玉這張臉和她的身世,如今爆開之後其實就是一個雖是都會爆炸的炸彈一樣,但靖國公現在也是沒了辦法,他只能將明笑玉弄進宮去,說到底,自己也是一心向著皇上的,即便有什麼嫌隙和芥蒂,中間還有太后調節,若是放明笑玉在外面,這個衛祁已然盯上她,必定不會罷休,要是將當年的是再挖出來……


  靖國公低垂的眼眸之下,神色陰沉。


  「說的是。」白月川點點頭,「若明姑娘真是定遠將軍的遺孤,朕迎她入宮,好好照顧,也可讓定遠將軍泉下安息了。」


  藍漓微微皺了皺眉,白月川這意思……無論明笑玉身份如何,今日是必須要入宮了不成?


  白月笙也是面色微變,很快便恢復了正常,只是眉宇之間的褶皺,卻是揮之不去。


  那方,白月辰卻是按捺不住了。


  「皇上,若明姑娘……真的是定遠將軍的遺孤,那根據葉赫王和明姑娘所言,當日定遠將軍的夫人是落入了流寇之手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並非殉情而死,這其中是否有什麼蹊蹺之處都有待查證。」


  「沁陽王所言不錯。」衛祁言道,「定遠將軍是我朝功臣,卻死的凄慘,當年先帝在時也有意派出特使徹查,但因為當時朝政不穩,前後便耽擱了,如今既然又遇到這件事情,想必是先帝有靈,不願功臣飲恨,還請皇上下旨,徹查當年定遠將軍一事。」


  這,才是衛祁想要的。


  靖國公沉聲道:「衛將軍,你聽不懂皇上的話嗎?莫不是在邊關呆的久了,君令有所不受慣了,如今也不將皇上放在眼中了?!」


  這頂帽子,委實有些大。


  衛祁跪倒在地,一字字道:「老臣絕無此意,老臣只是感念故交好友,想將舊事查個清楚而已,絕無半點對皇上不敬之意。」


  一旁,老神在在的謝丞相慢慢道:「瞧著……衛將軍應該不是想冒犯皇上,他這些年在邊關,也是勞苦功高任勞任怨,又是謹守本分。」


  藍漓在遠些的地方不得不說,這個謝丞相也是狐狸之中的老狐狸,從頭至尾他基本是沒說過幾句話的,但無論說哪一句,都是切中要害,比如此時,他開口言辭淡淡,但其實是為衛祁說情,若是往常,白月川會不會理會,藍漓都不確定,但現在,謝貴妃因為太后之事如今還卧病在床,白月川又豈會不給鞋丞相這個面子?

  果然,白月川挑眉看向謝丞相,「那依丞相之意,今日之事,該如何是好?」


  謝丞相低著身子,「衛將軍緬懷故人,無可厚非,就是行為冒失了些,老臣以為,他想查么,也是人之常情,便讓他查就是。」


  「你——」靖國公臉色越發難看,光明正大查下去,這還了得。


  白月辰也道:「謝丞相所言極是。」


  白月笙在一旁,似乎是想要阻止,卻又沒來得及。


  白月川看了白月辰一眼,「沁陽王……對定遠將軍之事,看來也十分的關懷吶……」


  白月辰面不改色,「微臣與梅將軍,皇上,阿笙,都是自小一起長大的玩伴,如今她父母之事有異需要查證,微沉自然關懷,相信皇上亦是如此。」


  「朕自然如此。」白月川淡淡一笑,高深莫測,「畢竟,當年朕……哎……」他說的模稜兩可,那最後一聲嘆息還帶著無限惋惜在其中。


  白月辰面色微變,連忙低頭。


  藍漓挑眉,想起當年上元之時,在城中酒樓,看到白月川和那梅映雪抱在一起的畫面……


  衛祁立即道:「老臣多謝皇上,這件事情,老臣會親自去查,不勞煩旁人。」


  藍漓心中暗叫不好,如此的激進,只怕是犯了白月川的忌諱。


  果然,白月川淡淡一笑,「好,衛將軍親自去辦,這件事情朕便放心了,好了,瑣事說完了,吉時也到了。」


  說著,白月川上前,走向明笑玉。


  邊上人神色各異。


  白月辰和蕭明謙臉色僵硬想要阻攔,但,那是皇帝,他們如何阻攔?葉赫王似乎略感意外,但還是很快就讓開了位置,一旁的蕭明秀嘻嘻道:「皇上果然喜歡我明姐姐,我還以為竟有此一鬧,今日的事情,哎……」


  她此話自然是說中了不少人的心事。


  尤其是蕭明謙,臉色陰沉,眼睜睜的看著白月川握住了自己心愛之人的手,明笑玉也因此下意識的僵了一下,渾身發冷,是畏懼。


  白月川笑了笑,卻沒半分溫和在其中,「能遇到明妃,朕心甚慰。」


  白月辰咬牙,還想再說,卻覺衣袖被人拉住,回頭一瞧,正是白月笙,白月笙搖頭,以唇語道:「不可。」


  便是那衛祁,都忍了下去,皇帝要納妃,主意已定,誰又能阻攔的了?今日這一番插曲,只怕已經讓白月川不高興了,再鬧下去,便要得不償失了。


  接下來的一切,按照早已既定好的禮儀舉行,冊妃禮上,所有人心思各異,藍漓免不得有些惋惜,好歹蕭明謙和明笑玉到底也是戀人一場,如今卻要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心愛的人靠入別人的懷抱之中,只是想起大哥的傷勢,她又擔心了起來,等一些必要的禮儀結束之後,便帶著戰英離開承慶殿,轉到了外面的秘書院之中。


  到的時候,藍爍已經沉沉睡去,白笛卻還在邊上照顧著。


  藍漓心中一暖,大哥的,到底也是沒看走了眼,這位汝陽公主,她是真的很喜歡。


  「七嫂!」


  白笛拉著她的手上前,道:「藍大人睡著了,但是一直皺著眉頭,想必這傷口疼的厲害,怎麼辦……」


  藍漓道:「我瞧瞧。」


  她上前切了切藍爍的脈搏,然後安慰道:「你別擔心,沒事的,這傷口必然要疼上一陣子。」


  「那要疼多久?」


  「約莫三五天吧。」藍漓瞧了瞧這廂房,「這裡不是養傷的地方,我等會兒就安排人將大哥送到雙桂街別院那裡去,免得父母也跟著擔心。」


  「我也去!」白笛衝動道。


  藍漓一滯,「你是公主。」


  「我……」白笛有些懊惱,「我……我聽說了西直門口那裡發生的事情了,想必如今宮中忙碌,也沒人管得了我,我便說祖父身子不適,我想在祖父身邊照顧,想來太后和皇兄也不會管我才是。」


  「這……」藍漓有些遲疑,今日這一鬧,太后和白月川都有的忙了,視線也被別人牽引,果真是不會有人留意白笛,但白笛的動向,太后肯定一直關注,今日白笛和藍爍這一出,想必也逃不過太后的眼睛,要是讓太后禍水東引到藍家來,豈不是……


  然,白笛也很快想到了這點,咬唇道:「是我考慮不周,我……哎,勞煩七嫂先將藍大人送到雙桂街去,我暫且還是在宮中吧……」


  「好。」藍漓道:「我會時刻讓人回復你關於大哥傷勢的情況,你不要著急,這傷口並不嚴重,幾日也便好了。」


  說罷,藍漓吩咐戰狂等人將藍爍抬上了馬車。


  白笛只能默默瞧著,萬分憤恨自己的身份。


  等藍漓安排送走了藍爍,安慰了白笛,讓人將白笛也送回芙蕖殿的之後,彩雲也回來了。


  宮門口,彩雲上了藍漓的馬車,神色凝重,「小姐,你讓我盯著蕭明秀,你猜我發現了什麼?」


  「怎麼?」藍漓心頭一跳,難道是——


  「今日前後在西直門前引起騷動的人分了三波,其中一波是沁陽王手下的人,一波是北狄凌王蕭明謙的人,還有一波,人數極少,卻是明秀公主派出的人。」


  藍漓眯起眼眸,「那可能查出當時朝著白笛飛刀的人到底是誰的手下?」


  「不能。」彩雲搖了搖頭,「當時情況混亂,便是戰英在您身邊護著,都沒能留意到是誰飛出的那柄刀,事後就更難查了,但若是故意,這三個人似乎有動機。」


  因為白笛的身份,一旦白笛受傷或者送命,場面必定騷亂,到時封妃大典不得不停。


  「不過……」彩雲遲疑了一下,又道:「當時距離汝陽公主最近的那人的屍體,我已經查看過了,既不是北狄人,也不是長青舍的人,卻是……」彩雲遲疑了一下,才道:「飛花閣的人……」


  藍漓衣袖下的手滯了一下,飛花閣,是白月辰?


  ……


  這一日,因為白月笙司禮官的身份,又因為西直門前那些騷亂,註定忙碌,等回到水閣的時候,已經入了夜。


  藍漓正和彩雲說著什麼,見他進來,起身上前迎他:「用了晚膳沒有?」


  「沒。」白月笙順勢褪下披風,「雖擺了膳,但沒什麼心思吃,走個過場便回來了。」


  藍漓垂眸,「可去看過三哥?」


  「沒……」白月笙嘆息一聲,「今日的事情,對三哥來說,無疑又是傷口撒鹽,想必他……哎……對了,大哥的傷勢怎樣?我還沒顧得上去看他……」


  「不必擔心,只是傷了肺脈,我會每日悉心看著調理的,倒是你今日——」


  白月笙握住藍漓的肩膀,「皇兄對我已有猜忌,我自然不能為了別的事情再讓猜忌加深,我所能做的,也只有作壁上觀了。」這段時間他想了很多,現在藍漓和孩子是重中之重,至於三哥,也早該從那不切實際的迷夢之中清醒過來了,明笑玉是明笑玉,終究不是梅映雪,就算是梅映雪,當初也根本不喜歡三哥,有的只是利用罷了。


  藍漓眸光微微一暖,心頭也舒暢不少,慢慢靠入白月笙懷中,道:「即便是作壁上觀,只怕皇上也看在了眼中。」


  「哎……」白月笙又是一嘆,「沒辦法的事情。」他若一開始就阻攔,今日這一場,根本沒機會發生。


  只是他沒想到,三哥不但用了長青舍,還動用了飛花閣?若是以前,三哥是怎麼也不可能動用這兩處的,尤其是飛花閣,難道是受的打壓太甚,心性也略微有了改變不成?


  ……


  沁陽王府落塵居


  氣氛死寂。


  白月辰端坐在書案之後的楠木圈椅之中,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冷凝,而潤福管家躬身垂首立在一側,態度亦是不卑不亢。


  沉默半晌,白月辰冷冷開口:「福伯,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跟了我那麼多年,難道不清楚我的秉性?為什麼要私自動用長青舍?你動了長青舍也便罷了,為何還要動用飛花閣?!你知不知道那是若華留下的東西,終歸是要交給梅弈寧的!」


  長青舍也便罷了,到底也是白月笙和他一起組建,但飛花閣……這就像是他貪墨了本該不屬於他的東西,辜負了梅若華的信任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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