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新寵
只是往年,葉老爺子身子尚好,今年雖然有封少澤幫忙吊著那口氣,但也是情況及其不好,聽說最近幾日都開始下不的床睡不醒了,葉靜美也不知還記不記得……
王進瞧了安靜的白月川一眼,心中一嘆,著若是葉靜美不記得,自家這位不知道要發什麼樣的火。
可……
那葉老爺子,到底也是這麼多年葉靜美唯一的親人,人家關心親人若是將這邊的事情給忘記了,也不算什麼吧……自家這主子啊,有的時候霸道起來無厘頭的很,連個行將就木馬上就死的老頭的醋也要吃。
王進心中又是一嘆,這些話,他自然也便是瞧瞧說說就是了,不敢多言,他還是分得清自家的主子到底是誰的。
他無聲的伺候在一旁,也是不敢多言,白月川坐在那裡靜靜朝著下面瞧著,瞧了好一會兒,等掌柜的將雲間春豪上了,又悄然退了出去,只等了大半個時辰,天色漸晚,瑞雪樓中的客人也越來越少,葉靜美卻還是沒來。
雅間之內的氣氛從一開始尚算可以到後面越見冰冷,再到後來,越來越冷,涼的嚇人,到現在,幾乎是一片死寂。
快子時了。
上元燈節,瑞雪樓是不打烊的,但樓下的客人已經不多,葉靜美卻還沒來……
王進心中惴惴不安,期間找了個借口離開雅間一會兒,暗示那掌柜速去將葉靜美請來,別惹了裡面那位生氣,掌柜的也是應聲便去了,只是卻再沒來回復什麼。
王進到底也是很了解白月川的脾氣,不敢在做什麼小動作,悄然伺候在他邊上,一句話也不敢說。
隔了好久。
白月川問道:「什麼時辰了?」
王進低聲道:「再過一會兒,怕是要子時了吧……」
白月川沉默下去。
王進道:「老奴方才已經讓人去看過了,說是今日……葉老爺子身子十分的不好,葉小姐在老爺子院中已經好幾日了……不眠不休的伺候著,今日怕是……」來不了了。
這可話,他卻是不敢說出來的。
白月川靜默著,也沒多言,又坐了好一陣子,就在王進心中七上八下的時候,白月川忽然站起身子。
王進嚇了一跳,連忙打起精神。
白月川直接朝著樓下走去。
王進知道,這是要回去了,他心中又是一嘆,跟了上去。
二人下樓的時候,瑞雪樓內的客人已經不多,但多數的坐席還是滿的,那掌柜眼尖的很,立即上來相送,只是瞧著王進不斷打眼色也是不敢多說什麼。
三人順著長廊正要離開瑞雪樓門前,白月川卻忽然停住了腳步。
王進嚇了一跳,想這莫不是葉靜美到了?但歪著腦袋一瞧,並未,卻是門口處立著兩個女子,不是別人,正是蕭明秀,還有一個女子敷著面紗,他並未見過,瞧那背影,似乎也是北狄使團中的一位。
他眼前一亮,忽然想起,那應該是那位傳說之中一直得了怪病,需要睡火蓮救治的那位明笑玉姑娘了,這是……已經好了?
華陽王妃的醫術當真了得。
可……
就算是他們,白月川為何不走?若說是怕被他們發覺,那是不可能的。
就在這時,一股寒風掃過,門口的兩個女子穿的雖不那麼單薄,到底也是冬末的寒風,冷的緊,二人不約而同打了個寒噤,那面紗女子臉上的面紗也被風吹起。
王進只看了一眼,渾身僵住,「那……她……」他噎的說不出話來。
白月川眼眸微微一眯,這一抹風景,自然沒有錯過他的眼睛。
白月川又看了一眼,什麼都沒說,轉身大步離去,王進回過神,瞧了那兩個女子一眼,也是連忙跟了上去。
……
這一個上元,過的十分的平靜,到了晚上回到王府水閣之中的時候,白月笙和藍漓卸下一整日的疲憊,沐浴過後打算休憩。
藍漓有些不可置信,「竟然風平浪靜,真不像是太后的作為。」
白月笙道:「應該是謝貴妃那件事情,她知道我們早有防備,索性收了手。」
「應該是。」藍漓點點頭,道:「她對謝貴妃下手,我當真是始料未及,竟一點也不怕皇上事後和她算賬的嗎?」
「皇兄雖看重謝貴妃,但到底,朝政上的勢力更重要,如果謝貴妃真的出了事,也許一段時間內皇兄會和太后冷了場,但也只不過是一段時間罷了,皇兄不是會為了女人不顧大局的人。」
藍漓挑眉,「那只是因為謝貴妃不是葉靜美。」
白月笙失笑:「不錯,你說的是。」
白月川在所有的事情上都可以沉穩以對,只有葉靜美,那是他的死穴。
兩人又閑話了一陣,便打算就寢了,想起今日在藍府之中一切,藍漓心情甚好,無論怎麼,家人終歸是家人,她雖淡漠,卻也是將父母親情看重的,只是放在心底的地方有些深,不在外表露而已。
她忽然想起白月笙,下意識便問道:「你與皇上都是太后親生,為何待遇差別如此之大?」白月川是長,心計也深沉,帝王之術使用得益,他能做皇帝,藍漓並不覺得有什麼意外,太后一心輔佐,也本是情理之中,但白月笙也是太后親生,尋常便少見太後有什麼關懷之意,還一心想著挑撥白月笙和白月辰的關係。
是,就算白月笙和白月辰交好讓太后不高興了,但再怎麼說,都是親生的孩子,這樣的差別對待,真是有些讓人心涼。
白月笙沉默了會兒,道:「睡覺吧。」在這件事情上,顯然也是不願多說的。
藍漓會意,也不敢多問,「嗯。」她應了一聲,便睡了下去。
睡著之前,她的心中一直在思索著,太后當真是那麼容易就能忍了所有事情的人嗎?她手段那般伶俐,說套對付他們,又豈會就這樣輕易就跳了過去?
可京中一切她已經小心萬分,處處防備周全,這麼多日風平浪靜,到底又能有什麼是沒有防範在內的?
迷迷糊糊之中,藍漓睡了過去,這一晚睡得並不怎麼好,翻來覆去,神思深沉,到了第二日晨起的時候,額角也在抽疼。
坐起身子之後,藍漓隨意喚了一聲,「彩雲——」
一隻溫熱的手將藍漓的手握住,那觸感,藍漓醒過神,睜眼一瞧,卻是白月笙。
藍漓詫異,「年也過完了,早開了印,這個時辰,你怎麼在這裡呢?不去上早朝嗎?」
「今日罷朝。」
藍漓微挑眉,「皇上素來勤勉,怎麼莫名其妙的罷了朝?是出了什麼事情還是——」
白月笙滯了滯,「先洗漱,用些早膳,等會兒再告訴你。」
藍漓心中一沉,瞧著白月笙的表情,怕別是出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吧?
她揣著心思,一邊洗漱一邊思忖,卻總是想不透,那到底是為了什麼,一直到用了幾口早膳之後,藍漓終究是忍不住了,「你知道我這人心思敏感也細,若是心裡記掛這什麼事情,總是不安的很,你便直接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是好事還是壞事?」
藍漓問罷,心中也做好了準備,白月笙的表情,絕對是稱不上好事的。
白月笙頓了頓,垂著眼帘,慢慢道:「是宮中傳來聖旨,皇兄新收了一名妃子。」
藍漓眯起眼眸,「就這樣一件事情?」這樣一件事情,根本不至於讓白月笙有這樣的表情吧,更何況,白月川搞什麼鬼?他那後宮之後,半年多前皇後過世,玉妃後來又接連死去,前幾日,謝貴妃又出了事,怎麼會莫名新收什麼妃子?
藍漓沉吟半晌,「是誰?我認識的嗎?」藍漓的心沉了幾許,莫非是安玉霞還是陸丹衣?不應該吧,陸丹衣雖然現在還未曾和趙廷之完婚,到底也是有婚約的,至於安玉霞,若是為籠絡安南侯,白月川的確有那麼做的可能性,但安玉霞這樣的女子,委實不適合養在後宮之中,更何況白月川心裡牽繫的人——
藍漓忽然好奇的道:「難道是葉靜美?」若是收了葉靜美,葉靜美身份低微,必定要受重臣排擠,一氣之下不上朝也是可能的。
白月笙嘆了口氣,搖頭道:「都不是。」
藍漓有些急了,「那到底是誰?你不要賣關子,直接告訴我啊。」
白月笙看著藍漓,慢慢道:「明笑玉。」
「明——」藍漓面色一變,「明笑玉?!」她那表情,簡直像是見了鬼,這根本是八竿子也打不著的事情好嗎,怎麼忽然就選到了明笑玉的頭上去了?
白月笙似乎也是知道她的疑問,道:「根據戰瓊在宮中得到的消息,似乎是昨夜皇兄夜遊燈市,偶遇明笑玉姑娘,一見傾心。」
「誰會信?」藍漓冷笑,白月川根本不是好色之徒,一見傾心?說的也太可笑了些。
白月笙點點頭,「不錯,的確是可笑了些,但如今對外便是這樣的說辭,我估摸著,應該是皇兄猜到了北狄人真正想要和親的對象是明笑玉,也了解了明笑玉的那張臉和背後的一些事情,所以才將明笑玉收入宮中去。」
「這麼說,北狄人屬意的和親人選是白月辰?」
「若我猜的不錯,應該是,明笑玉這一招棋,便是專門為三哥準備的。」
藍漓一頭霧水,「好奇怪,我壓根聽不懂,北狄人既然要和大周合作,為什麼不和白月川合作,而要牽扯到白月辰身上去呢?」
白月笙道:「葉赫王野心勃勃,和大周的合作,自然以自己的利益為主,誰能助他在北狄站穩腳跟甚至奪得王位,誰才是他最好的盟友,而皇兄……皇兄是一國之君,他決計不會幹預別國內政,助葉赫王反叛王庭,葉赫王這個人的野心太大,如果是現在的北狄王當政,那大周北狄邊境數十年間必當相安無事,若是葉赫王當政……葉赫王正值壯年,野心勃勃,你又知道他再奪得北狄王位之後不會揮師南下?這一波的北狄人,說是北狄的使團,其實不過是葉赫王來京尋找盟友的幌子罷了,他和長公主姑母常年合作,京城也是暗樁眼線無數,至於蕭明秀和蕭明謙,說到底,在京中掣肘太多,什麼都做不了。」
藍漓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道:「那他一開始便是想利用明笑玉的那張臉,所以說,他想找的盟友是白月辰了?」
「不錯,三哥原就是太子,還身負楚家平反的大事,有些事情,不做也得做,你在想想,葉赫王和玉海棠之間那些隱秘的關係,想必一開始,姑母是想讓三哥和皇兄鷸蚌相爭,然後她自己漁翁得利,扶持梁王上位,可沒想到她的想法沒有得到實際行動,自己便被人算計了性命。」
「葉赫王如今也是沒得選擇,知道皇兄對他有些忌憚,索性便想找三哥合作,只是如今事情又是有變,皇兄在瑞雪樓那裡看到了明笑玉,忽然便說很是喜歡要納明笑玉為妃,明笑玉是葉赫王的義女,只要皇兄開口,葉赫王自然也不能多說什麼。」
「可……」藍漓有些氣憤,「明笑玉是蕭明謙的情人,全天下都知道?」
白月笙嘆息,「情人又如何?終歸沒有成親,也未曾有任何婚約,何況,就算是有,皇兄若想做什麼事情,只怕沒人攔得住。」
藍漓咬牙,忽然想到什麼,「他昨日在瑞雪樓?」
「嗯,說是再瑞雪樓等了兩個多時辰,後來便走了。」
藍漓道:「昨日葉老爺子身子不適,葉靜美整日里照顧在跟前,別是等不到葉靜美便搞了這麼一出吧。」
「或許也有這方面的可能。」
藍漓霎時無語,家國大事,別人的命運,竟然都只是他一個不高興之後隨意一道聖旨便決定了的。
白月笙嘆息一聲,道:「如今國賓館那邊已經在準備,葉赫王不是蠢人,這件事情已經抵定,據說蕭明謙發了瘋一樣,但已經被葉赫王控制了起來,這件事發生的太突然,一點徵兆都沒有,他也無計可施了。」
藍漓垂眸沉默著,「他們不是和蕭明秀一起離開了嗎?怎麼又和皇上對上了?那條路離國賓館很近,皇上是宴會結束之後才去的瑞雪樓,怎麼算,都不可能對的上——」
「這你便不知道了。」白月笙看著藍漓,慢慢道:「據說,他們出去之後,被人群分散,蕭明秀和明笑玉在一起,明笑玉又意外濕了鞋襪,所以才去就近的瑞雪樓更衣,這才遇到了皇兄。」
藍漓一怔:「蕭明秀?」
「不錯,這位北狄的公主,當真不如表面表現出來的那般颯爽和簡單呢。」
藍漓臉色又是一沉,「敢情她糾纏藍爍,也是為了轉移視線?我真的不相信,她是無心的,因為太巧了。」
白月笙點點頭,「還是要小心為好。」
……
國賓館大廳,所有的北狄護衛都在忙碌,進出收拾著那些白月川賞賜下來的東西。
葉赫王坐在主位上,神情冷沉,沒有半分喜色,因為白月川這一出,著實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瞧著那進進出出的奴僕,他低聲問道:「公主找到了沒?」
一個奴僕連忙上前,道:「公主出去了,還未見到人影。」
「笑玉呢?」
「明姑娘正在屋中,凌王殿下還是請他去了後面的小院子,只是這次多增派了許多的人手——」
葉赫王沉聲道:「將所有人都派出去,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公主給我找回來。」
「這……今晨公主出去的早,京城這麼大,怕是——」
葉赫王低喝一聲,「本王的話你們聽不懂是不是?速去找人,若是找不到人,你們也便不要回來了!」
他說著話,一巴掌拍在了椅子扶手之上,那一掌下去,黃梨木的椅子扶手頓時裂成了兩半,所有的奴僕都嚇得白了臉色。
葉赫王,真的是已經好久沒發這麼大的火了,即便是那次被人算計刺殺,都不像今日這樣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