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有人病了?男的女的
話沒說完,那護院也是不耐,刀柄直接砸了過去,將其中一人砸的面色慘白,發出一聲慘叫。
「我看你們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現在就送你們去見官!走——」
這一聲叫喊,沒有掩飾任何聲線,藍爍登時面色一變,「住手!」
蕭明秀柳眉高挑,「原來是個姑娘,從後門溜進來?你倒是讓我想去當初鑽狗洞去工部官所找藍大人那位,不會也是你吧。」
這話,自然是玩笑調侃的意思多一點,但不管是那面色慘白的少年,還是藍爍,眸中都浮起一縷複雜神色。
這兩個人,瞧著便是一主一仆,方才刀柄過去,砸的是那主子,即便是在夜色之下,火把的光亮不那麼明顯,還是可以看出她臉色白的嚇人。
那僕人護在主子前面,憤然道:「你們這些狗東西,我家主子說走錯了就是走錯了,做什麼動手?」若是尋常,她定然直接報出身份,讓藍爍將這些狗奴才處理了,但今日她真的生氣,藍爍認不出主子也就罷了,和那北狄女子在府上,還由得那北狄女子如此取笑,她覺得她以前都看錯了藍爍,瞎了眼了。
「算……算了……」她的身後,那主子低聲喘息,顫抖著手拿出了一枚令牌,道:「我們……是趙太傅的家人,初次到京城來,寄望看看上元節熱鬧……不想走錯了地方,入錯了府邸……很抱歉……我們這就離開。」
那護院很不客氣的將那令牌接了過去,因為拉扯,頓時讓那少年又是低哼了一聲。
藍爍面色微變,「好了,彭護衛,你暫且帶人去巡查別的地方吧。」
「這……」姓彭的護衛左右看了看,到底也是京城,富貴雲集的地方,方才他之所以敢那麼放肆,是看藍爍不言語,自家藍大人是京中新貴,那地位也是不俗,若真的是什麼厲害的人物,想必藍爍肯定認識,藍爍不言語,那必然是不認識的。
可如今再看藍爍的表情,彭護衛卻是有些不敢放肆了。
彭護衛當機立斷將令牌雙手奉到了藍爍面前,道:「是,屬下遵命。」說罷,帶著一隊人巡查別處去了。
那一主一仆相互攙扶著站在那裡,僕人低聲問道:「主子,您還好嗎?」
主子那慘白的臉色在藍爍燈籠的映照之下如玉色生煙,咬著唇點點頭,「走吧。」
話落,攙扶著打算離開。
藍爍身子有些僵硬,似乎是想喚,又似乎有什麼顧忌,倒是沒說話。
一旁看戲的蕭明秀挑了挑眉,頗覺得有趣,提高音量道:「喂,你不會真的是上次鑽狗洞那姑娘吧?若你不是,那便算了,若你是,我得告訴你,藍大人人極好,你若也喜歡,便得爭口氣,若就這樣迂迴矜持,可不要怪我不客氣。」
那對主僕身子似有踉蹌,僕人義憤之下想轉身說些什麼,卻被那主子攔住。
蕭明秀唇角笑意加深,「你既然不理會,就不要怪我咯。」
看著夜色之中那單薄的晃悠悠的身子,藍爍忽然覺得心中揪扯的疼痛,蕭明秀的話他原來一直可以視若無睹,此時卻怎麼聽都是刺耳。
那對主僕已經出了後院,消失在夜色之中,他終究是沒有開口再喚,但當他轉身面對蕭明秀的時候,臉色也是冷的嚇人:「我鄭重的告訴公主,我對公主,絕對沒有公主想的那個意思,公主所謂的交朋友,藍爍也高攀不起,這些日子,藍爍只是顧忌公主北狄貴賓的身份,才一再忍讓,但不代表藍爍沒有底限,公主若再要糾纏,藍爍便請旨濱州治災,離開京城,到時公主與誰做朋友與誰和親,都與藍爍無關,我也不想知道。」
蕭明秀怔了一下,「你生氣了?她真的是那個鑽狗洞去找你的姑娘?你也喜歡她?」藍爍此人忍耐力十足,自己折騰了這麼久,他都是一點反應都沒有,沒想到會為了一個姑娘發這麼大的火,可想而知那姑娘在他心中的分量了。
藍爍冷冷道:「這與公主無關,時辰不早了,公主還是早些離開吧,藍府並不適合公主久待。」
這是明顯的逐客令了。
蕭明秀柳眉高挑。
卻不想藍爍說完話也是不理會她,直接提著燈籠往前廳走去,只留下蕭明秀一個人,不過很快,護衛隊前來,但態度也是不卑不亢,請蕭明秀離開。
這幾乎是和趕差不多了。
蕭明秀深深吸了口氣,苦笑:「我這麼討人厭的嗎?」
只是時辰的確不早了,晚上白月川在西直門城樓之上設宴招待北狄貴賓,她自然是不能缺席的。
蕭明秀抿了抿唇,站了會兒,心中暗道:算了,還是先走吧,宴會的事情,自然是耽擱不得的。
……
藍爍幾個大步走到了前廳,將要進去,卻停滯了腳步。
前廳內,氣氛融融。
父親正拿著他新作的船隻模型給家軒,家軒期待著,又小心翼翼的接過,臉上帶著孩子最純真的笑容,母親抱著小思兒和妹妹一起在逗弄,白月笙在姿態閑適的坐在椅上,不知何時回府的藍舟站在白月笙的面前,回答著白月笙偶爾的提問,有時不好意思的搔搔頭,有時聽著白月笙說話若有所悟的點點頭,一切看著那麼和樂。
而他……
不用想也知道,他此時的表情必然是陰沉而僵硬的,又豈能進去破壞大家的氣氛。
嘆了口氣,藍爍往回走去,打算在自己屋中看會兒書,緩解了情緒再過來。
只是回到屋中的時候,那書本卻是怎麼都看不下去,無論是看水利之類的書,還是看文史書籍,還是看雜談地質,什麼都看不下去,腦中揮之不去的,都是方才那張慘白的如暖玉生煙的臉。
最後,藍爍放棄掙扎,咬咬牙,讓那張仙姿楚楚的臉佔滿自己整個腦海和心頭。
她到底是來幹嘛的?
那一刀柄下手不輕,她還好嗎?
她……外面人多繁雜,她出去之後是回宮還是去趙府?
越想,藍爍心中越是擔心,最後索性起身直接朝外尋去。
走了幾步到了後院門口的時候,藍爍又想了想,招來彭護衛,吩咐他在附近找一找。
彭護衛雖一頭霧水,也不敢託大,帶了一隊人馬認真尋找起來。
藍爍出了後院,角門之後左右各有一條小道,都是暗巷,瞧著那黑漆的看不到盡頭的巷道,藍爍眉心的褶皺越發的深濃,自己到底是犯了什麼混,怎麼就讓她那麼走了?
他的身後,春蟬悄無聲息的走來,道:「主子是在擔心汝陽公主吧?」
藍爍愣了一下,「春蟬?」今日上元,他讓春蟬也歇息一日,沒想到這會兒會見到她。
「嗯。」春蟬從後面走來,道:「主子讓奴婢去歇息,上元節,別人都有親眷可見,和和美美一家團圓,但春蟬自小跟隨梅將軍,也不知自己的家人在何處,轉悠半日不知去往何處,便悄然回到了府中。」
藍爍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春蟬又道:「方才的事情,屬下都看到了,汝陽公主和她那婢女離開藍府之後,沒去趙府,也沒回宮,喬裝去德善堂診病去了。」
「怎麼……」沒回去?
藍爍皺著眉頭想問,可忽然想到,她那個打扮出現在藍府,想必也是悄然偷溜出來的,回宮的話,受了傷要如何解釋?至於去趙府,只怕也是徒增趙家太傅大人的擔心罷了。
春蟬道:「她們受了傷,走的慢,此時只怕剛到德善堂,主子現在趕去,應該見得到人。」
藍爍道:「算了。」德善堂是陸泛舟的地方,陸泛舟和白笛也算是有幾分交情,在那裡她必定不會受到什麼虧待。
春蟬卻嘆了口氣。
藍爍問:「你嘆什麼氣?」
春蟬道:「大人與工部的事情都能處理的條理分明,對自己的事情,卻總是束手束腳……陸大人再好,終究是陸大人,不是藍大人你……藍大人難道就沒想過,公主為何這個時辰出現在這裡?她說走錯了,就真的是走錯了嗎?」
藍爍一滯。
「她……她貴為公主,想做什麼事情,何須如此偷摸?每次都把自己搞的這樣狼狽……而且還不是第一次……試問,得不到藍大人的回應,她的勇氣能有多少?藍大人應該不希望她心死真的去和親吧?那可是北狄,山高水遠,一輩子都不會再有機會見到。」
藍爍身子微僵。
春蟬又嘆了口氣,「大人想必不知道,彭護衛的身手是極好的,一般的人受他一刀柄,十天半個月都未必好的了,何況是公主那種弱質女子,只怕那條手臂,都被震斷了。」
「當真?」
春蟬無奈的笑了,「藍大人看我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嗎?」
藍爍此時終於是端不住了,面色陡變。
春蟬回身去了馬廄,很快將馬牽了出來,道:「藍大人,快去吧,很多事情,不能自己在心裡想當然,都是要說出來的,你不說,別人也不知道,錯過了都是遺憾,你又怎麼知道,明日到底是陰是晴?我家將軍……一次次忍著,到最後都是遺憾,死亡來的那麼快,她甚至沒有後悔和喘息的機會……」
藍爍頗為震動,直接翻身上馬,將要離開,又勒住馬韁,「多謝你了。」說著,也不等春蟬回應,直接策馬而去。
春蟬站在角門上,深深的吸了口氣,那張冷漠的臉上,露出幾分凄楚。
謝?
謝什麼。
若非是藍漓,她這條命早交代了去,雖藍漓不要她報答,但他從不願欠人東西,更何況是性命這種貴中之貴的,所以她護衛藍爍,護衛藍家,她的餘生,只為藍爍而活了,只要他好,怎麼都行。
……
大廳內,其樂融融。
一家人相處也許就是這個道理了,哪有什麼隔夜的仇?
藍修謹將船隻模型交給家軒自己玩,看著藍漓,欲言又止,可藍漓覺得,說與不說,其實不是什麼要緊的,因為父親做的很明白了。
易瑤輕聲道:「你便原諒了你爹吧,他也是昏了頭了,才說那些話,其實還不是嫉妒?你對那位老王爺那麼好,你的所有事情,老王爺知道的比我們做父母的都清楚,到底是跟他親還是跟我們親?其實我當時也是難受,只是我總覺得,你正因為是我們的女兒,所以許多事情才不方便跟我們說吧,更何況,多個人疼你關心你,我也更安心高興。」
藍漓笑道:「說到底,母親也是醋的。」
易瑤滯了滯,「那是自然……你這丫頭,跟誰學的,嘴巴現在倒是變厲害了。」
藍漓看了白月笙一眼,笑意加深,「以前便是這樣的,只是父親管得嚴,還有祖母在上頭盯著,不敢放肆罷了。」
易瑤有所頓悟,又是無奈又是好氣的嘆了口氣,道:「你哦。」頗拿她沒辦法。
藍漓道:「哥哥在雙桂街那置了處宅院,打算什麼時候搬過去?那裡是新宅,各方面構造也還好,而且離我也近。」
「這事兒前些日子你大哥說了,但你爹爹不想換,他住在這裡住慣了。」
「也好。」藍漓點點頭,「不然年後將這老宅修繕一下,雖小,但住著溫馨,至於雙桂街那處宅院,等哥哥以後成親開府,可去那處,娘覺得如何?」
「挺好。」易瑤笑著逗弄小丫頭,又道:「對了,你大哥的終身大事,你可得好好幫忙留意,他都多大了?娘親不是開玩笑,娘親是很認真在跟你說。」
藍漓點頭,「我知道。」
易瑤想了想,道:「這個公主我們可消受不起,但是前段時間我們聽說,有個姑娘晚上爬狗洞去找你大哥,後來被你大哥抱走了,可是真的?」
藍漓注意到,易瑤那個抱字,咬字有些重,她這位母親啊,有的時候也是性子好玩的很,很懂得抓住重點嘛。
藍漓笑道:「是有這麼一回事。」
易瑤湊近了一些,「哪家姑娘?你們兄妹二人投契,不會不知道吧?」
「知道是知道……」
「怎麼?」
「但還要看大哥的意思。」
易瑤聽著頓時泄了氣,「看你大哥的意思,那悶葫蘆,能有什麼意思,整日里就知道除了去工部就是去工部,這樣下去我和你爹怕是要瘋。」
藍漓笑意盈盈,「好了娘,你也別擔心,我會想辦法的。」
易瑤兀自皺著眉,「你大哥樣貌又不錯,性子才學都過得去,怎麼姻緣這麼難?不行,改明兒得到大相國寺去拜拜才行,求個姻緣。」
藍漓笑而不語,姻緣這種東西,若是拜佛就能得來,當真也是太玄妙了些。
她視線隨意轉動,藍爍和蕭明秀依舊不見蹤跡。
藍漓不由挑眉,這二人,不會是相約去看燈了吧?這樣的日子,可是情人之間的日子呢……
門外,春蟬和彩雲說了什麼。
彩雲詫異的揚眉,再三確定之後前來對藍漓耳語了兩句。
藍漓愣了一下,「當真?」
「春蟬親眼所見,肯定是真的。」
「大哥人呢?」
「去了德善堂了,我怕出問題,讓千煙跟著去了,今日封先生在德善堂坐診,公……那位應該沒事。」
藍漓點點頭,「那就好。」
易瑤看看彩雲又看看藍漓:「爍兒去德善堂做什麼?」德善堂可是看病的地方,「他不舒服?不應該吧,方才還很精神,難道是那位公主?」想到蕭明秀,易瑤頗有些頭疼。
藍漓笑道:「不是,是有人病了,在德善堂看診,大哥不放心,所以去瞧瞧。」
「哦,這樣。」易瑤逗弄著孩子,忽然手上一停,詫異的看向藍漓,「有人病了?男的女的?」那雙眼眸之中,除了疑惑,竟然還帶著幾分期待在裡面。
藍漓輕咳一聲,「正如母親所想,女的。」
易瑤愣了一下,頓時喜笑顏開,「女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