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為笑玉之事
「你——」葉赫王面色僵冷,「好,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了?這幾日親眼瞧見她痛苦難當,似乎並不夠。」
蕭明謙身子一僵。
「也罷,你便繼續受著吧。」
葉赫王說罷,轉身就走,他身後的那些親衛立即將廂房的門合上,門板啪的一聲,聲響極大。
蕭明謙咬牙,卻也只能看著緊閉的門板無計可施。
屏風之後的裡間,傳來輕微的動靜,蕭明謙連忙到了裡面,明笑玉不知何時卻是醒了,這段時間她飽受病痛折磨,大部分的時間,人是醒著的,即便是睡著的時候實在也得不到什麼安生。
「謙哥……方才……是義父嗎……」明笑玉虛弱的開口道。
蕭明謙點點頭,上去扶著明笑玉坐起,靠在自己身上,「你成了如今這幅樣子,基本都是拜他所賜,這一聲義父,他配得上嗎?」
明笑玉搖了搖頭,「不……不怪他……當時診出我有怪病的時候……他也是十分震驚意外……那不是裝的……這些年來,他對我也極好,如果不是他……我在那樣的地方,怎麼活的下去……」明笑玉的唇角帶著幾縷苦笑。
蕭明謙僵著身子,如今笑玉情況已經很糟糕,他不想再和她爭執什麼。
「謙哥?」明笑玉低聲嘆息道,「又不說話了……你總是這樣,不願意反駁我,所以直接沉默了去……你啊……」
蕭明謙僵聲道:「我……哎……我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麼好。」笑玉自小長在葉赫王府,但並沒什麼存在感,而是尋常的女奴,因為是漢人,頗得書雪夫人垂青,來往的多了之後,便成了書雪夫人眼前的紅人,書雪夫人本是大周嫡出公主和親到了北狄,亦是北狄王最寵愛的妃子,笑玉的身價也是水漲船高,葉赫王便收了明笑玉在身邊,做了義女。
那時候明笑玉年紀尚小,從女奴變成了貴人,葉赫王也的確對明笑玉極好,當真是當做親生的女兒一樣對待,後來……
蕭明謙皺著眉頭。
後來,明笑玉和蕭明謙機緣巧合之下生了感情,葉赫王對明笑玉就更好了。
蕭明謙不能說葉赫王對明笑玉不好,但……葉赫王本就是個野心勃勃工於算計的人,那些好,到底又有幾分發自真心?
如今明笑玉這般,他自然也不會再強辯什麼壞她心情。
明笑玉嘆息了一聲,「我這身子,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有的——」救。
「別胡說!」蕭明謙低叱一聲,「這京中醫術了得的人不少,醫宗封先生,華陽王妃,都是傳說里能活死人肉白骨的不是嗎?只要請到他們,你的身子定然可以好起來。」
「可義父……」明笑玉瞧著那緊閉的門板,眉宇之間籠上了愁緒,「我們這次一定是惹義父生氣了,否則他不會這樣……」她指的是他們私自離開國賓館那件事情。
「義父這些年來也對我生過氣,但都是過了便沒事了,如今……我這般難受,他也不見我一面,看來是真的很氣憤……」
蕭明謙沉默著無話。
明笑玉是個美好的女子,但美好的太過不真實,因為生長環境的緣故,又被葉赫王和他保護的太好,這個女子簡直單純的像是一張白紙。
蕭明謙深吸了口氣,道:「你身子不適,醫官也是沒有辦法,王爺估計是怕看到你難受,所以才躲著不來,再加上外面有些不安生,這些事情你不懂。」
明笑玉虛弱的笑笑,「不懂便不懂吧,不是有你們嗎?」她說著話,眉宇之間又是一蹙,「謙哥……我……我好疼啊……」
蕭明謙臉色微變,忙將她放平在床榻上,「又疼了嗎?你忍一忍,我去讓醫官過來。」
「嗯……好……」明笑玉艱難的吐出兩個字來,一聲痛呼來的太快,她連忙咬緊牙關,還是露出了幾分,雙手死死的握住身下的被褥,讓自己不發出慘痛的聲音來。
她這幾日遭罪太多,臉色白的像是一張紙,蕭明謙心痛的都有些窒息。
他低聲安慰了明笑玉兩句,起身走到門口,那守衛的北狄護衛冷冷道:「王爺有何吩咐?」
蕭明謙冷聲道:「去將醫官找來。」
護衛道:「前幾日王爺遇刺,如今雖瞧著與正常人無礙,但受了不小的皮外傷,醫官貼身跟著照顧,只怕並沒有時間理會王爺這裡。且,就算醫官前來也無用,王爺應該知道,葉赫王爺的傷,就是為了給小姐取葯,才遇到了刺客。」
而明笑玉也是因為這點,更加篤定葉赫王對自己的關心是出自真心真意。
蕭明謙咬牙,只聽到屏風之後明笑玉壓抑而痛苦的聲音,額前情景暴起,渾身僵硬,他一定得想辦法才行,絕對不能就這麼坐以待斃,即便,也許笑玉對葉赫王有什麼特殊的用處,葉赫王絕對不會對笑玉的事情坐視不理,他也實在是等不下去了。
……
是夜,無月。
最近天陰沉沉的,雖沒有下雪的兆頭,但白日里就冷的緊,到了夜間,外面更是冷風陣陣。
白月笙近日因為密道的事情,被白月川猜忌,朝堂上的事情也是小心萬分,這日才剛剛開印復朝,他更是要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並且在早朝之後,被白月川傳喚去了御書房中。
藍漓在家中也有些坐立不安,直到晚上看到白月笙進了水閣,才算是鬆了口氣,「你倒是說說,皇上找你去御書房中,是做什麼?可還是因為那密道的事情嗎?」
白月笙搖頭,「是,也不是。」
「怎麼說?」
「一開始,是密道的事情,但這件事情我早有對策,所以應對的也算穩妥,皇兄那裡,我倒是瞧不出什麼不對來,畢竟西山大營金甲衛到城中那條密道以前父皇曾和皇兄提過,如今我態度坦然告知皇兄,皇兄倒也沒有過多追問,他與我說的,是別的事情。」
「何事?」藍漓鬆了一口氣,瞧著白月笙的容色卻是不那麼舒緩,一口氣又提了起來,「難道還有什麼別的棘手的事情?」
「嗯,皇兄與我說起飛花閣的事情。」
藍漓滯了滯,「飛花閣,就是梅若華手中那股勢力是不是,莫非是沒有落到太后的手上嗎?」她可是聽說,梅若華死後,伺候梅若華的所有人幾乎都憑空消失了,連當時為梅若華診過病的李太醫都急速告老還鄉,但是在告老還鄉的路上出了意外,被莫名出現的盜匪殺了全家,這是世界上哪有那麼巧合的事情?
白月笙道:「應該是沒有落到太后的手上,否則皇兄不會有此一問,要麼就是落到了太后的手上,太后未將那件事情告訴皇兄知道,只是,這種可能性極小。」
藍漓點點頭,畢竟,白月川是太后親生,而且又是太后從少年時期扶持起來的天子,就各方面而言,太后不可能不和他一條心。
那麼,飛花閣是真的不知道落到了誰手上嗎?
藍漓沉吟了會兒,「那皇上找你的意思……」
「試探的成分居多。」
藍漓挑眉:「不會吧?皇上難道以為飛花閣會在你的手中不成?」
「有這個可能。」
「這……」藍漓直接無語,他們本身和梅若華的交集很少,那飛花閣,就是再怎麼落,也是落不到白月笙的手中就是了,看來白月川是真忌憚上白月笙了。
藍漓沉默一會兒,問道:「那你覺得那飛花閣,最有可能到了誰的手中?」
白月笙淡淡道:「我也不知道,若按照若華的性子么,飛花閣多半應該在梅弈寧的手上,可當時梅弈寧並不在京中,見到若華的時候,若華已經亡故,而且梅弈寧前後接觸若華的時間屈指可數,若華不可能早早算到自己的死期,將身後事都交代的那麼清楚……」
「所以呢?」藍漓問。
白月笙沉吟了好一會兒,「梅若華的貼身丫鬟,送梅若華屍身回沁陽王府的時候,曾交給三哥一些東西,還說了幾句話,當時我就在外面,雖說的不過寥寥幾句,但我想,多半和那件事情有關吧。」
藍漓滯了滯,「所以,極有可能是再白月辰手中了?」
「可能。」白月笙點點頭,也不說話了。
「你一定不會與皇上說這個了。」
白月笙沉默。
藍漓不知道說什麼好,如今倒似乎因為那密道的事情,白月笙成了白月辰的擋箭牌?
白月笙上前捧住她的臉,「你懂我的,是不是?」
藍漓被迫抬頭看著他,眼眸之中帶著幾分無奈,「我自然是懂你,這些事情需要專門說一聲么?」若說以前還會因為他對白月辰太好吃醋,那自己這次死裡逃生之後,已經想明白了許多的事情。
白月笙吻了吻她的額頭,「你最好。」
藍漓低笑一聲,「甜言蜜語。」
二人正說著話,戰坤忽然出現在門口,低沉的聲音也響了起來,「王爺,王妃,來客人了。」
藍漓和白月笙對看一眼,現在這個時辰,客人?
白月笙邁步而出,將門打開,「是誰?」戰坤是最懂得白月笙心思的,若非來的人非見不可,他不會出現打擾白月笙和藍漓兩人閑話。
戰坤附耳上前,低聲對白月笙說了幾個字。
白月笙怔了一下,臉上露出幾分意外之色,「當真。」
「嗯,現在人就在寒月軒,主子是要去寒月軒見他,還是請他到此處來?」
「不必麻煩。」白月笙往外走去,順便喚了藍漓一聲,「走吧,一起去寒月軒。」
藍漓嗯了一聲,接過戰英給來的斗篷披好了,一邊走一邊問道:「怎麼回事,是誰?」
白月笙淡淡道:「見了人,你就知道了。」
藍漓挑眉,卻也沒再多問,這個時辰出現在王府還能讓白月笙有這種反應的人,想必也不是尋常人就是了。
兩人一前一後,很快到了寒月軒。
寒月軒自從藍漓和白月笙感情升溫之後,就變成了半工議事的書房,但因為近日藍漓時常在寒月軒中,小家軒也總來找書讀,所以這裡也是十分的暖和,一開門便覺得暖意撲面而來。
藍漓進了門,瞧見寒月軒內站著一個男子。
男子穿著樸素,是王府下人的裝扮,但背脊筆挺,身材高大,瞧著便沒有分毫下人姿態。
藍漓眯起眼眸。
「王爺,幸會。」白月笙拱手道。
那男子轉過身來,英毅的臉龐在明滅宮燈照射下清晰無比,眉間微微皺著,藍漓雖只見過他一兩次,但還是記得這個人的。
他竟是……
「凌王?怎麼是你?」藍漓忍不住開了口。
蕭明謙拱手回禮,「深夜造訪,實屬無奈,讓王爺和王妃受驚了。」
「不妨事,只是不知道凌王這麼晚了這幅打扮到我華陽王府來,所為何事?」白月笙問道。
蕭明謙也不藏著掖著,直白道:「為笑玉之事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