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挑撥
「嗯。」藍漓點點頭。
白月笙本有些緊張,但見藍漓神色如常,接過芷雪遞上去的熱茶喝了,再沒說風寒真假的事情,想來或許是自己草木皆兵了,藍漓必然也只是隨口一說而已。
念著自己身上冷,白月笙也沒靠的太近,等婢女們將溫好的衣服拿過來換上,才看向藍漓,藍漓已經喝完熱茶,將外面的大氅脫了去。
白月笙上前拉了軟毯蓋在她膝上,「天氣到底還是冷的,小心些總沒錯。」
藍漓又嗯了一聲,問道:「梅若華……」
白月笙手一滯。
「當真?」
「嗯。」白月笙將軟塌蓋好,坐在藍漓身邊兒上,「昨夜的事情,你知道了?」
「你走後,我睡得不穩,索性請封先生過來,是封先生告訴我的。」
白月笙嘆息一聲:「生死有命,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怪只怪這場大雪來的太晚。」封少澤說過,若非是大雪來的太晚,再加上梅若華懷孕,她的身子本不會虛耗的那樣厲害,以至於香消玉殞。
「那三哥那裡……」藍漓滯了滯,「一切可還好?」
「很不好。」白月笙又是一聲嘆息,「以我對三哥的了解,他應該是將若華的去世歸結到懷孕那件事情上,如此一來便怨怪上自己了,三哥性子溫厚,這次的事情對他打擊應該很大,我本欲勸慰一番,只是看三哥的樣子,只怕也未必能聽得進去什麼,再加上你身子剛剛恢復,便先回府了,交代那裡有什麼事情再來招呼。」
藍漓眼眸動了動,「鬧到這步田地,只怕太后和靖國公是不能輕饒那下毒之人了,你說這次,三哥是護還是不護?」
白月笙眼眸霎時冰冷,「就算想護,只怕也未必護得住。」不但是靖國公和太后,連白月笙這次都絕不會輕饒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實在是太過囂張了,不斷的在京城攪弄風雲,挑撥離間,還屢次對藍漓出手,前幾次他都是看在三哥的情面上一忍再忍,可這一次卻再無忍耐的可能,因為他親身經歷,體會到了可能失去藍漓的可怕,所以那個女人必須要付出代價。
「就怕……」藍漓欲言又止,開了口,卻笑了笑,道:「聽肅親王說,鎮國將軍回來了,已經去弔唁過大長公主。」
「嗯。」白月笙點頭,「鎮國將軍已經找到了英國公府那對雙胞胎遺孤,打算放在自己身邊撫養,也未去過大長公主府上,整個鎮國將軍府很安靜,但以我對他的了解來看,他這次回來,是不可能毫無動作的。」
「是嗎……」藍漓吶吶道:「看來這京城真的是波譎雲詭,複雜的很吶。」
白月笙神情有些凝重,「是,但……心兒放心,我定會盡全力護衛你和家人,孩子安全。」
藍漓笑了笑,任由他握住手,道:「我知道,這現在還沒恢復,身子只能慢慢養著,做不得別的,但想著那幾處生意還是要顧忌的,今兒就傳柴寧來問問。」
「好,你想做什麼都好,只要不累著就是了。」
「嗯。」
藍漓笑著道:「事情都是別人做,我只是看看,動動腦子,哪能累的著。」
龜縮了太久,瞻前顧後了太久,可形勢依然發展成了如今局面,若她再不為自己,為藍家,為白月笙早做籌謀,只白月笙一人,不知要有多累?
煙雨路早在手中,她又是星閣閣主,這麼好的資源被她暴遣天物,也該肅親王爺罵她是個蠢的。
白月笙瞅著藍漓,總覺得她今日稍有些不一樣,卻也說不上何處不同,諸事繁雜,擾得他也很是煩悶,等藍漓睡下之後,他便也沒多想,離開了水閣,到寒月軒內。
一到寒月軒,白月笙便立即問道:「藍爍和陸泛舟呢?」
戰坤忙回道:「昨日離開宮中去過國賓館附近院子之後,二位大人就回到了各自的官所,那國賓館內出了事之後,葉赫王哪裡都找不到明姑娘,也曾差人去問過二位大人,但二位大人本就貴人事忙,應了兩句之後便算罷了。」
「蕭明謙和蕭明秀呢?」
「凌王和明秀公主都在國賓館內,雖目前狀況穩定,但相比葉赫王根本不相信事情和他們無關,如今因為沁陽王妃的事情,太后和靖國公早已暗中封鎖京城,明姑娘在這城中怕也藏不了太久,主子,咱們要不要想辦法將她送走?」
「不行。」白月笙皺眉道:「因為救若華的事情,那夜我們從密道入城想必已經引起母后和舅父注意,現在再有動作的話,那條密道怕是不能用了,那條密道耗費人力物力太多,不能這樣就廢了,至於明笑玉……這是他們北狄人內部的事情,若非是為了轉移視線,本王不會招惹北狄人,現在王妃毒已經解了,北狄人自己的事情我們也不該再去干涉,但……」白月笙挑挑眉,眸中閃過一抹疑惑:「本王真的很好奇,這個明笑玉到底有什麼特別的地方,竟能讓葉赫王如此著緊,連睡火蓮都不要……」
畢竟,睡火蓮是他入京的主要目的不是嗎?難不成明笑玉比睡火蓮還重要?
這些北狄人,要睡火蓮到底幹什麼!
……
沁陽王府
白月辰自從宮中回來之後,便在落梅居中坐了整整一日一夜,不吃不喝,不言不語。
伺候在外面的奴才還是第一次見他這幅樣子,但除了潤福管家,卻沒人敢上前詢問一二。
不知道是第幾次,潤福管家弓著身子到了跟前,苦口婆心的道:「王爺,主子……您吃點東西吧……王妃要是還在,見您這樣糟踐自己的身體,必定也會很擔心的,王爺……」
潤福管家說不下去了,梅府的人來了好多次,都被他們擋在了外面,但他知道自己擋不了太久,因為就在方才,將梅府管家強硬擋回去的時候,那管家眼中已有怒意,只怕要不了多久,來的就不是那些可以隨意阻攔的下人了。
「王爺……」潤福管家嘆息了一聲,「你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王妃考慮不是,她……她已經永登極樂,這身後事也是要辦的,總不能就這樣……」
見白月辰似乎沒聽到一樣的永遠沒有反應,潤福管家不禁又嘆息了一聲。
忽然,他聽到外面傳來一些喧鬧的聲音,只道是梅府的人又來了,頓時深吸一口氣,轉身出門準備應對,豈料出門一瞧,忽然一滯。
來的哪是什麼梅府的人,而是芙蓉閣中的那位,玉海棠姑娘。
潤福管家只看了一眼,直接倒抽了一口涼氣,莫怪外面會如此喧鬧,是因為玉海棠撇去平日素衣,今日竟破天荒的選了一件正紅極艷麗的石榴裙,外罩同色帶毛圈的紅色大氅。
她本就生的美,氣質又是冷魅,這一身的裝扮之後,整個人看上去冷艷逼人,十分的吸引人球,但今日這樣的時辰,她這樣的裝扮,一路從芙蓉閣走到這落梅居來,卻是讓府中的下人都驚的臉色慘白。
王妃故去,她竟穿的如此艷麗,分明就是專門挑釁。
潤福管家到底年長些,閱歷深厚,吃驚之後很快回神,連忙上前,「海棠姑娘,您……」他想問,您穿成這樣是要幹嘛?但卻忍著沒問,「您怎麼來了?」
玉海棠淡淡一笑,典雅而大方,「我去書房沒找到表哥,知道他在此處,所以前來瞧瞧,福伯,表哥在裡面嗎?」
「這……」潤福僵了僵。
玉海棠也是不需要他回應什麼的,只道:「我進去找他。」說罷,便帶著抱琴越過潤福管家,直接進了落梅居。
潤福管家僵了僵,糾結著要不要阻攔,那方玉海棠已經大步賣了進去。
潤福無力的閉了閉眼,已經聽到了玉海棠問安的聲音,索性咬了咬牙,直接退了出去,並帶走了所有伺候在院子里的奴才到院外守著。
這位海棠姑娘的脾性,他也是了解的,但凡她要做的事情,只怕也府中目前也沒人攔得住,否則她也不能這麼安生的從芙蓉閣走到這落梅居來。
落梅居內
「表哥,你還好吧?」玉海棠輕輕開口,慢慢詢問,美麗的臉上今日帶了薄薄的妝,看起來比往常多了幾分艷麗,少了幾分寡淡,飛仙髻上插著紅寶石簪子,隨著她微微傾身,寶石簪子上的流蘇穗兒垂在了額邊,越發顯得冷艷逼人。
白月辰依舊沒有反應。
玉海棠也不惱,自顧坐在一旁的圈椅內,接過抱琴遞過來的手爐,「表哥,我早勸過你,是你自己不聽……看你現在的樣子,倒是很著緊梅若華的樣子,既然著緊,當初為何還拿她的命來賭?」
一直僵硬坐著的白月辰忽然站起身來,「住口!滾出去!」
玉海棠挑挑眉,「表哥這是不讓我說實話,還是惱自己呢?你為何要讓我出去?是不是怕我說出的話讓表哥無法面對,不願承認?」玉海棠站起身來,不等白月辰再說什麼,便道:「表哥,我早說過,只要你答應和北狄人的親事,梅若華本不該這麼快就死。」
「住口!」白月辰厲聲道:「毒本就是你下的,你這個殺人兇手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你到底想要幹什麼?」他猛然轉身,髮髻微微有些亂,前額幾縷髮絲垂在頰邊,看起來早沒了往日的光鮮,十分的狼狽,只是,看到玉海棠今日的裝扮,他的瞳孔瞬間一眯,「你……」
玉海棠笑了,笑的很是明艷,「怎樣?」她伸開手,「表哥,你覺得我這身裝扮怎樣?好看嗎?」
白月辰回過神來,「你瘋了不成?!」
玉海棠冷笑,「瘋?自從跌落塵埃,我又有哪一日是不瘋的?但我今日很高興,因為姓梅的又死了一個,我怎麼能不高興?」她的唇角帶著笑,眼角卻似乎有霧氣氤氳,但白月笙仔細看的時候,卻發覺又是什麼都沒有的。
白月辰僵在當場,恍然一瞬間,真切的體會了什麼叫痛苦,什麼叫生不如死。
他欠楚家的,欠楚彎月的,要還他們公道,所以對於玉海棠所做的一切只能一忍再忍,可若華和阿雪卻都是無辜的,誰給他們公道?
他被夾在這兩邊之間喘不過氣來,無法面對更無法解決,一時之間竟生出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的念頭了,眼眸之中也全是灰敗落寞。
他聽到玉海棠的不斷的說著,都是他的錯,若非是他猶豫不決若華本不會死,若非是他篤信阿笙,若華也不會死,可這又關阿笙什麼事。
他真的好痛苦。
噗——
一杯冷茶潑在了白月辰的臉上,霎時讓他精神鎮定了不少。
耳邊,是玉海棠冷笑的聲音,「表哥,你難道就是這樣一個懦弱的人嗎?就因為梅家兩個女人,就這幅一蹶不振的樣子?你可是當初的太子,本該登基大寶的人,這樣的心志……莫怪楚家會落得那個下場……」
「別說了。」
白月辰喃喃道:「別說了,我不想聽,我不想聽——」他不斷的低喃,一遍遍的搖頭,他本是溫厚的人,從不擅長爭文鬥武爾虞我詐,他也不願知道不願聽!
可玉海棠又豈會如他若想的那樣,他不聽,她就不說?
玉海棠冷笑,「表哥啊,你們取到睡火蓮的那日,其實梅若華還沒死,但誰要太后靖國公封鎖城門讓你們進不來?說到底,梅若華的死,也不過是他們梅家人咎由自取,作繭自縛,再加上
……表哥你可有想過,若是藍漓命在旦夕,白月笙會停留在城外幾個時辰,只到了關鍵時刻才選擇用密道進城的嗎?一株睡火蓮,牽連兩條人命,那人還是白月笙放在心尖兒上的王妃……」玉海棠冷冷的哼了一聲,「表哥,你別太天真了。」
白月辰渾身冰冷,「你到底什麼意思?你不要再胡說來挑撥我和阿笙的關係!」
玉海棠冷笑加深,「是不是挑撥,表哥心中難道不知道?他有戰閣長青舍在手,如果要救的人,命在旦夕的人是藍漓,區區城門能攔得住他?哦,對了,那長青舍,當初還是表哥與他一起組建的吧,可現如今呢?長青舍成了他手下最得力的一股勢力,表哥你落得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