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鬱結在心
當下,封少澤也不必隱瞞,便將幽蘭醉的事情,與藍漓說了說,何種癥狀,如何反應,什麼樣的解藥,等一切說的清楚明白的時候,封少澤又道:「這毒雖難解,但總是有辦法的,等到藥材到位,便可解除,王妃不必過多擔心。」
藍漓沉默了會兒,點頭道:「好,我知道了,這段時間勞煩封先生了。」
兩人話音剛落,戰英到了門口。
她是練家子,腳步極輕,好在這水閣上次將那些蘭花綠植全部搬著送了出去,藍漓又是坐在窗口的位置,視野開闊,她一出現,藍漓便看到了,她與封少澤說話聲音又輕,戰英自然毫無所覺。
「王妃。」
戰英到了跟前,將拿到的錦盒送到了藍漓面前的小几上。
藍漓將那錦盒推到了封少澤的面前。
「這是……」
「這是這些年風神醫行醫的一些心得和記錄,風神醫雖然不在了,但封先生卻始終是藥王谷醫宗,這些交給風神醫再妥當不過。」
封少澤一滯,「王妃……」說到底,她身上的幽蘭醉也和風飛玉拖不了干係,而自己是風飛玉之子,竟然不帶半分遷怒和怨懟的嗎?
藍漓的反應還真是讓他……一言難盡。
還是……因為他如今是能解了幽蘭醉唯一的一人,所以才這般對待?
下意識的,封少澤覺得自己不免有些小人之心了。
藍漓神色如常,淡淡笑著,恬靜的像是春日裡剛剛綻放的一朵嬌蘭,氣質清雅:「既然封先生說不是懷孕,想來是我最近睡得多了腦袋也有些懵了,這段時日實在是提不起力氣,連自己的身子都懶怠了,勞煩封先生了。」
封少澤回神,忙道:「不妨事,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本身能為王妃診病,便是封某的榮幸,只是這次的風寒有些來勢洶洶,難免和以往王妃所接觸的風寒有所不同,所以癥狀也有些反覆,還請王妃不要擔心,多給封某一些時日,總會有所好轉。」
藍漓點點頭,「我倒是也知道一種風寒,來的快癥狀反覆還很嚴重,向來便是那種了。」
藍漓說的是流感,不過封少澤並不能理解,只以為藍漓不過是為了給戰英做戲的託詞,便也很認真的回應著藍漓的問題。
但藍漓如今哪會有心思閑聊?只一會兒,便愛睏的打了個哈欠。
戰英低聲對封少澤道:「王妃似乎是困了,先生……」
「好。」封少澤點頭,起身拱手,「王妃,您先休息,封某先行告退,如有什麼不舒服的便喚封某前來,封某近幾日都不會離開府上半步。」
藍漓點點頭,「好,戰英,你去送送封先生吧。」
「是。」
戰英和封少澤一前一後出了水閣,藍漓的視線隨著他們二人而去,直到兩人背影消失,才慢慢收回自己視線,卻不小心掃過窗外不遠處的那條花廊。
那裡,原本擺著品種各異無數的蘭,如今卻被換成了簡單樸素的綠植,可笑當初,自己真的以為是自己做了夢,因為那個夢境之中的可怕,所以白月笙才執著到底,不但是綠涼小院內的蘭還是這水閣的蘭,全是被牽連的。
如今看來,全都是因為幽蘭醉。
幽蘭醉……
藍漓輕輕蹙了蹙眉,心在不斷的往下沉。
因為時間短暫,所以封少澤只是簡單說了幾句,但她已經深刻領會了所謂幽蘭醉意味著什麼。
呼吸著芬芳的蘭香,沉醉在其中,然後就在你不知不覺之中,靜悄悄的將生命消逝在睡夢之中。
這就是幽蘭醉。
前期的癥狀並不怎麼明顯,中期會變得愛睏,嗜睡,自己這風寒之症,其實也並非風寒,而是封少澤為了轉移她的視線所為,可笑自己也算是醫中能手,居然這麼久了才發現端倪。
不得不說,白月笙真的是廢了心思了。
可……她要感激他嗎?
她渾身冰涼,心情也十分的複雜。
等戰英送了封少澤回來的時候,藍漓已經躺回了床榻之上,呼吸平穩,似乎是睡著了。
戰英輕手輕腳的上前為藍漓蓋了錦被,又輕手輕腳的退下,思忖著,方才還不是很困,一門心思的想要見封先生看是不是懷了孕,這麼快便睡著了……看來王妃的身子真是每況愈下,可那藥材委實不好弄,這可如何是好?
……
等藍漓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藍漓坐在床榻上,戰英第一時間便走了進來,那表情,驚喜之中帶著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藍漓心中想著,估計是怕她就這麼睡了過去吧?
戰英一邊拿了擰了水的熱毛巾,一邊道:「王妃,可想吃點什麼?王爺方才回來陪了王妃一陣子,吩咐廚房做了王妃最喜歡吃的東西,還讓人從如意帶了幾樣糕點過來,王妃一併嘗嘗,王爺現在在小書房,屬下這就去請。」
戰英話音剛落,便聽一聲輕笑響起,是白月笙的聲音。
「醒了?瞧著今日氣色倒是好了一些。」白月笙大步上前,還穿著早上離去時候的那件袍子,袍角和靴面上少許泥濘,看來是剛進門不久,還沒來得及換便又去了小書房。
藍漓抿著唇,自己如今這樣的境況,他一面要顧忌著自己不要因為發現自己的身體出了問題擔憂,另外一面還要顧朝中的諸多事情,必定是十分疲累應接不暇的吧。
「怎麼了?」
白月笙見她不語,坐在床榻邊上,順勢接過戰英手中的毛巾,為藍漓擦拭雙手。
藍漓回神,下意識的笑了起來,「沒事,就是睡得這麼長時間,卻還是覺得有些困,怕別是睡過了。」
「是嗎?」白月笙挑眉,將手擦乾淨了,拿了衣服過來,「可不能再睡了,先吃些東西再說。」
「好。」
藍漓點點頭起身,洗漱之後著了輕便的素絹紗衣,簡單用了一些東西,期間話也不多,倒是吩咐芷雪那兩個丫頭給白月笙拿了輕便乾淨的衣服和靴子過來,等吃完了東西,便催他換了衣衫。
藍漓一邊拿著衣衫幫白月笙換上,一邊問道:「在宮中逗留了許久嗎?這是才回來吧。」
「嗯。」
白月笙點點頭,「先去了趟宮中,又去了天牢和長公主府上各一趟,還出城去了一趟西山大營,回來之後又有些別的瑣事,這不,如今才是這幅樣子呢。」
藍漓笑道:「你哦,定然是你告假在家這幾日,朝中事情也多,皇上抓著你不放了。」
白月笙不置可否,將衣衫穿好之後,順勢將藍漓攬入懷中,眉心微微蹙著,沒有說話。
若是前幾日,藍漓必定覺得他這人莫名的很,年近而立,還如此纏人,可今日她卻是有些理解白月笙的心情。
她知道,白月笙必定是擔心她擔心的厲害,又不敢讓她知道自己身體的具體情況還要想辦法儘快解決幽蘭醉的事情,每日里心情必然是沉重的,那還有心思分神再去想別的?
藍漓悠悠嘆了一下,有些心疼他,但他既不願讓她知道,她便當時不知道罷了。
「怎麼嘆息?」白月笙低頭看她。
「沒什麼的。」藍漓搖搖頭,「長公主確定是病了嗎?」
「是。」白月笙頓了頓,才道,「病的不輕,我去長公主府上,親自帶了太醫過去,太醫也只是一個勁的搖頭。」
藍漓皺了皺眉,「可有說是什麼病?」
「只說是郁疾攻心,心病,自從那日回去之後,便沒有再下過床,這一段時間更是水米不進,也吃不進葯去,吃什麼吐什麼,才幾日時間,整個人快瘦的脫了相,怕是……」
藍漓怔住,「怎麼會?」
臘八宴到今日,不到十日而已,那日長公主臨危不懼,氣勢也是極厲害,怎麼可能這麼快就不行了?
白月笙道:「太醫是這樣說的。」
「去的是李太醫嗎?」
「是。」
藍漓垂眸想了想。
白月笙又道:「好幾個太醫都是這麼說的,包括公主府上,貼身為紅袖大長公主診病的大夫也是這樣說的……」
「不應該的……」藍漓皺著眉頭,她是現代高新人才,自然也知道所謂心病,但一個人的心病,也絕對不可能如長公主這般,不足十日已經夠要人命,不會啊……
白月笙捏了捏藍漓的臉蛋,「好了,別想了,這些事情自有別人操心。」
藍漓聽出言外之意,「人為的?」
白月笙沒說話,久久的沉默,卻基本等同於是默認了。
藍漓雖然早有預感,但真正對上這樣的情況,還是忍不住輕抽了口氣,「是毒嗎?」
「嗯。」
「紅袖大長公主的身份,誰敢……」藍漓有些不可置信,這麼些年,連皇上都因為考量各方原因,沒有對紅袖大長公主動手,即便是事情被攤開,在臘八宴上幾乎就說的那抹明白了,白月川依然沉默以對,到底是誰?
白月笙慢慢道:「此時辦的極為隱秘,現在皇兄那裡也正在查找線索,但看來並沒發現什麼蛛絲馬跡,試想一下,連太醫都查不出的毒,若非是頌先生隨著我去,看出什麼端倪,我也是不知道的。」
藍漓蹙了蹙眉,照理來說,伺候在紅袖大長公主身邊的都是親信,能對她下毒的,絕對也就是圍繞在她身邊的人,還是她所中的毒和自己中的這種毒類似,都是長期潛藏的嗎?可前面也不曾聽過紅袖大長公主身子有什麼不適啊。
白月笙捧著藍漓的臉,將她轉過來面對自己,道:「好了,這些事情不是我們管得了的,但為了防止有莫名牽連到我們這邊來的可能,所以我讓長青舍和頌先生好好調查一下,至於別的,暫且我們什麼都不用做,等著便是,你今日休息的可好,身子可還舒服?」
藍漓收回神思,勉強點點頭,道:「還行,比往日倒是稍微舒服了一點,估摸著是這風寒也快好了吧,你也別擔心我一直告假在家中了,朝中的事情,該留意的還是留意著些,防患於未然嗎。」
「你說的不錯。」
白月笙稍微暢懷,難得藍漓想的開還勸慰他,但想到藍漓的身子,白月笙眉心的褶皺便沒有辦法鬆開。
他今日進宮的時候試探了下皇兄的意思,白月川和北狄結盟的態度積極,那睡火蓮花蕊是必定要入了北狄人的手中,可藍漓要怎麼辦?
睡火蓮在天羅早已絕跡,這世上也只有這唯一的一株……
「你在想什麼?」
藍漓的聲音響了起來,白月笙回神,「也沒什麼,我只是在想,三哥那裡……」
門口處,戰坤忽然出現,躬身而立,看那表情,是有事了。
白月笙皺了皺眉招了他進來。
戰坤一進來便道:「王爺,沁陽王府上的潤福管家到了,就在大廳等著。」
白月笙一滯:「福伯來了,可說是什麼事,是三哥有事找我么?」
「不是。」戰坤搖頭,「潤福管家說是……沁陽王妃身子極不利索,知道醫宗封先生在咱們府上,所以想請封先生過去,為沁陽王妃瞧瞧病。」
「若華病了?」
白月笙怔了怔,梅若華身子不好,他一直是知道的,只是她素來身子不好,臘八宴那般,白月笙也是習以為常,所以沒多想。
「是,說是病了好幾日沒下床了,身邊的大夫也是束手無策,想起封先生,這才找到王府中來。」
白月笙道:「那你便去請封先生,隨著福伯走一趟吧,要是需要什麼藥材,府上有的,便一併送了過去。」
「是。屬下明白。」
戰坤退下之後,藍漓輕聲問道:「梅若華的身子雖有些不好,但倒也是穩定,身邊又跟著專門的大夫調理,怎麼忽然就不好了?」
「你不知道。」白月笙嘆了口氣,「我忽然想起,前日戰坤他們得來的消息,那日臘八宴之後,不知為何,母后似是和若華置了氣,若華在長樂殿外站了兩個時辰,她本就身子羸弱,冬日裡的兩個時辰,怕也是很難消受。」
藍漓蹙了蹙眉,置氣?置什麼氣?
「好了。」
白月笙拉住藍漓手腕,「你自己都沒恢復好,便別花心思擔心別人的事情啦,封先生醫術高超,你若實在上心,不如等封先生回來之後再問問他,也便什麼都知道了。」
「說的是。」
藍漓只好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