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冷夜
「入了京,風神醫前後便回到京,到時候有許多機會。」
藍漓點了點頭,靠在軟墊上,「我還有些困,再睡會兒。」
「好。」
二人之間的交談還是如以往,但白月笙卻覺得,氣氛卻冷了一些。
藍漓歪著身子靠在軟墊上閉目假寐,怎麼會沒感覺到白月笙略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態度。
她自然是知道,白月辰在白月笙的心目中,素來是不一樣的存在,為了白月辰,白月笙能做到什麼程度,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許多時候很是感嘆白月笙對白月辰的兄弟之義,偶爾有時候,也會想到別處去。
圍獵前夕,肅親王曾與她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老夫瞧他對白月辰那混小子比對你和孩子還上心。
當時藍漓雖只是一笑而過,心頭卻觸動了一下。
此時再回想起當時的那句話,心中難免有些難受,她知道,自己這是在吃醋了,醋白月笙給別人的關注這麼多,甚至為了白月辰不惜和白月川正面對上,可她卻又明白這樣的吃醋委實是……無厘頭,索性借著睡覺避了過去。
白月笙心中一嘆,沒有多說,順手拉來毯子給藍漓蓋好,低聲道:「睡吧,到了驛站我再喚你。」
藍漓若有似無的應了一聲。
馬車之內便再次歸於寧靜。
白月笙坐在一旁,瞧著藍漓寧靜的沒什麼心情的神色,心中又是一嘆,視線慢慢一轉,落到了晃動的車簾之外,夜色已經開始降臨,也不知戰坤那裡事情處理的怎樣,風神醫和風飛玉有沒有安全脫困……
他一直安靜的坐在一邊上,直到藍漓的呼吸變得綿長,假寐也變成了沉睡,才低聲喚道:「戰英。」
「是,屬下在。」戰英立即驅馬到了馬車邊上,「主子,有什麼吩咐?」
「戰坤走了多久了?」
「差一炷香的功夫就一個時辰了。」
「一個時辰……」白月笙淡淡道:「此處離綠涼縣城不足三十里,我們走的這樣慢……」按說,如果事情辦妥,也該是回來的時辰了。
戰英想了想,道:「不然屬下派個人前去瞧瞧?」
「不必了。」白月笙幾乎沒有考慮,「繼續前進,還有多久到驛站?」
「按照我們的速度,過了前面那片林子便都驛站了。」
「嗯。」
戰英悄然退了下去。
白月笙又為藍漓拉了拉毛毯,剛蓋住藍漓的手臂位置,白月笙忽然動作一滯,耳中似穿來馬匹踢踏的聲音。
戰英的聲音也響了起來,「有人來了,看穿著打扮似乎是戰坤,但是……」戰英的話語之中,帶著幾分意外,話到此處,那些馬蹄之聲便越來越近,戰坤策馬當先,臉色冷肅,到了馬車邊上,立即沉聲道:「屬下該死,事情辦砸了。」
白月笙心中咯噔一下,「怎麼回事?」他偷過飄動的馬車車簾,看到不遠處還有一輛馬車正在趕來。
戰坤道:「那一隊血滴子似乎發覺了我們的意圖,早有準備,屬下剛帶著風神醫出城就被盯上了,試圖換幾次路走都被堵了回來。」
他走的別的路,都直接被血滴子埋伏的人堵了回來,除了如今這條路,他別無選擇。
白月笙面色微變,邊上的戰英也是臉上一白。
如果按照戰坤所說,後面這輛馬車之中,必定是風神醫風飛玉和封少澤三人,然血滴子卻從多處對這裡包抄而來,甚至於前路都可能有人阻攔,成合圍之勢,這樣一來,白月笙派人接應風飛玉和血滴子勢力拉鋸就拖不了干係。
莫說別的,單是妨礙血滴子公務這一項,便是王侯也難吃得消。
白月笙頓了一下,很快道:「前面林子的地形可曾勘測?」
戰坤回復:「回主子,早派人勘測過,樹木多低矮,沒什麼隱蔽處,算是個坡度不大的小丘,西南面臨著綠涼河,官道在東邊,東北側是個小鎮,不如退到小鎮……」
「不。」白月笙沉聲道:「血滴子出手狠辣,不宜退去小鎮。」
戰坤一滯,眼前閃過鄱陽湖孤島上的慘狀,神情立時變得僵冷起來。
他也是手染血腥之人,但如血滴子那般不問緣由提刀便砍,可謂殺人如麻,他們已經不能稱之為人,而是殺人的刀,沒有分毫感情。
「那……」
「退到林中西南,迅速傳信戰閣綠涼分部派船過來,風神醫那三人下馬車,風花雪月過去,你帶他們三人往西南乘船離開。」
「是,屬下明白。」
戰坤領了命,馬車已經到了近前,戰坤立即安排風花雪月和風神醫三人換馬車。
風神醫下了馬車,來不及多說什麼,只能看到夜風吹拂之下,馬車車簾聳動,露出了一個月白色的衣角,他眉心緊皺,咬牙扶著封少澤將風飛玉背上,隨著戰坤大步離去。
這前前後後一番折騰,終是又將藍漓給吵醒了。
藍漓迷濛著睡眼,感覺白月笙周身的氣場,比方才還要冷上幾分,困意登時消減不少,「怎麼了?」她坐起身子,問。
白月笙知道瞞她不住,只好道:「不是什麼大事,別擔心。」
「怎麼了?」藍漓不免正襟危坐,又問了一遍,「什麼麻煩,是血滴子嗎?」
「嗯。」白月笙道:「我們有些太著急了,中了血滴子的套,如今他們四面包抄過來,有些麻煩……」
「風神醫他們接到了嗎?」
「接到了,我已經讓戰坤安排他們先行離開,只要讓他們走了,血滴子也不敢對咱們如何,你不要擔心。」怕藍漓想的多了,白月笙又安慰了一次。
藍漓點著頭,但眉心的那些褶皺卻一點也沒有松。
血滴子……真的可以不擔心嗎?
果不其然,戰坤離開沒多久,便帶著戰閣的人護衛著風神醫三人狼狽歸來,西南那處也有血滴子的人圍堵,他們已經想到了所有可能逃生的路並且截斷,卻不正面應敵,為的就是讓戰坤不得不和白月笙他們在一起。
白月笙神色微凝。
戰坤沉聲道:「主子,怎麼辦……」
戰閣的護衛或多或少有人受傷,封少澤和風神醫也因為不善武藝被弓箭所傷。
血滴子的態度很明確,就是要讓白月笙和這段時間風飛玉的事情拖不了干係,風飛玉的死活,白月笙從來不放在心上,但風神醫卻關乎藍漓……
月白色的袍袖之下,白月笙秀雅的指尖下意識的蜷了蜷。
藍漓瞧著他,知道他此時必定為難,但卻也著實未曾有什麼好的辦法,正在這時,不遠處忽然亮起火把,一個低啞的不帶絲毫感情的男音低聲呼喊道:「前面可是華陽王的車隊?」
那聲音不高也不低,卻穩穩的傳進了所有人的耳中,藍漓想著,這約莫就是習武之人所謂的以內力傳音吧。
戰坤幾人對看一眼,立即進入戒備狀態,戰坤迅速換掉身上的衣服,朗聲道:「是,你們是什麼人,吃了熊心豹子膽么,敢攔華陽王的車駕?!我家王爺有要事要立即趕回京城去,你們既然認出了咱們的身份,那便煩請速速讓開道路來,我家王爺當不會和你們計較!」
那對面的人似乎冷笑了一聲,沉聲喊道:「王爺要趕著回京,我們自是不敢阻攔的,我們是朝廷下來公辦的,近日這附近有宵小匪寇出沒,深恐他們混入王爺的車隊之中,對王爺造成危險,所以我們要檢查之後才能放王爺離開,這都是為了王爺的安全著想,還請王爺不要怪罪我等逾越才好。」
戰坤神色一冷,「豈有此理,你們是什麼東西,膽敢搜查華陽王?」
那人道:「職責所在,還請王爺莫怪才好,來人——」
話音一落,四面接連亮起火把來,儼然將白月笙這隊人困在了正中。
白月笙霎時面色陰沉,這次,他真是關心則亂,有些太過著急了,以至於防備不及落入這樣被動的局面!
一側,藍漓握了握白月笙的手,希望能給予他一些微薄的希望,她本想說最壞也莫過風飛玉被發覺,他已經是儘力了,相信風神醫也不會怨怪,風神醫不是那樣不講道理的人,而且因為這次的事情,勢必引起皇上忌憚,可她又覺得,她來說這個話似乎有些不妥,所以只得沉默以對。
周圍亮起的火把不斷地增多,血滴子一隊十八人,是沒有這麼多人手的,除非動用了地方的兵力。
一時之間,白月笙心頭驟涼。
封少澤神色漠然,眉心緊皺,全身僵冷。
旁邊,風神醫也是面色凝重,他雖知道事態嚴重,但從來覺得白月笙是能人所不能的人,絕對會有妥當的應對辦法,怎麼也沒想到會出現如今這樣的境況。
他看了一眼伏在封少澤背上的風飛玉,到底她是做了什麼樣的事情,竟然能惹來這樣龐大的勢力這般追殺,連白月笙貴為華陽王都擋不住的嗎?
此處開闊,到處都是火把,將半邊天也照亮了,此處雖然有些樹木,但都是低矮灌木,基本沒什麼遮蔽物,在這樣的光亮之下,三輛馬車和戰閣寥寥無幾的護衛只用一眼就能掃過。
風神醫三人在其中也尤為突兀。
不遠處的矮坡上,立著十八個暗紫雲紋衣衫,臂上綉著特別圖騰的男子,其中一個袖標獨特的高瘦男子立在正中,儼然是首領模樣。
封少澤認得,他就是隨著自己一起前來血滴子坤隊的隊長。
他恍惚開始懷疑,這些人自小見慣各種陰謀算計,自己從一開始的那些小心思,怕是都沒能逃過這些人的眼睛吧?
坤隊首領唇角帶笑,卻冷的滲人,「王爺,這中間的老少三人,正是小人要找的賊人,小人是奉皇上的命令前來,還望王爺不要讓小人難做才好。」說著,他亮出了一面如朕親臨的令牌。
戰閣所有護衛都不敢的跪倒在地,三呼萬歲。
白月笙和藍漓先後下了馬車。
白月笙面色冷凝,「原來是薄將軍,真是許久不見了。」
那坤隊的隊長正是姓薄的。
薄將軍客氣道:「這次的事情事出突然,多有冒犯,還請王爺海涵。」說罷,擺了擺手,身後幾個血滴子立即上前,要將風神醫幾人拿下。
戰坤等人已經起身,所有戰閣護衛迅速將白月笙藍漓以及風神醫等人護在身後。
薄將軍扯了扯唇角,淡淡道:「戰護衛,這是要做什麼?捉拿匪寇賊人,是皇上親自下的命令,戰護衛這樣做,不是讓在下難做么……」
戰坤不語,側身等待白月笙命令。
白月笙劍眉緊蹙,戰閣和長青舍分部必定已經收到了線索,趕來是遲早的事情,但地方兵力和血滴子集合,若是發生了械鬥,便是明著沖白月川皇權挑釁,這裡這麼多人,自不能如當初在鄱陽湖孤島一樣殺個乾淨,如果不能硬碰,便要交出風神醫三人。
以白月笙對白月川的了解,一旦落入白月川手中,這三人絕無活路,就算僥倖存活,風神醫也絕對不可能再有機會為藍漓解幽蘭醉之毒,他不能讓血滴子將人帶走,可不能讓人帶走,現在要如何是好?!
薄將軍聲線一冷,「華陽王,您這是何意?」
白月笙冷冷道:「薄將軍,你既是奉了皇兄的命令前來緝拿匪寇,為何卻在本王回京的路上圍堵本王車馬?這老少三人原就是本王在王府之中豢養的門客,此事京中多人知曉,怎就忽然成了匪寇賊人?薄將軍,還請你解釋。」
薄將軍笑道:「王爺不必拖延時間,今日任是王爺舌燦蓮花也是無用,這三人在下必須帶走,在下也知道,這樣必然是要得罪了王爺,可惜皇命在身,不可不為,在下知道,王爺的戰閣也是人才濟濟,但這裡除了我手下十七人,還有綠涼虎翼營左右翼近五千官兵,還請王爺三思而後行。」
白月笙面色僵冷,連握著藍漓的手都下意識的一緊。
藍漓跟著白月笙也有多年,當真還是第一次見識到這樣危機的情況,讓她渾身冰冷,真真切切的意識到皇權威壓,如頭懸寶劍,與當初和靖國公的對峙比起來,那次根本不算什麼。
風神醫眉頭皺的越發的緊了,原來是皇帝。
師妹到底做了什麼?竟讓皇帝派了這麼多人前來要她的性命……
不知是夜風太冷,還是周圍太吵,覆在封少澤背上的風飛玉清醒了過來,「師兄……」
------題外話------
雖然最近更的晚,寫的慢,但我真的很認真了……只希望劇情還能讓大家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