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瘋婆子
腳步聲越來越近，即將靠近水清幽躲藏位置的時候，水清幽忽然發難，卻不想迎面撒了一大把粉末，她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軟軟倒了下去。
……
再次清醒的時候，水清幽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所處的地方應該是地窖之類的地方，處處充斥著潮濕發霉的氣息，還有些什麼東西腐壞了之後的臭味。
水清幽試探著動了一下手腳，沒有繩索捆綁，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渾身無力，沒辦法動彈，她試著提了提內息，卻只覺得丹田空空。
眼前她的狀況，應該不是中毒就是中了什麼少見的迷藥……她十四歲離開水家，雖暗中一直有水家勢力護衛周全，但也算得上是老江湖，沒想到今日會中了別人的招，甚至連算計她的人是什麼人都不知道……
一時間，水清幽心中又驚又急。
可現在的情況，她亦是沒有什麼辦法，只能等，等那些抓她的人出現，然後再考慮別的了。
這一等，便等了許久的時間。
因為是在地窖之中，周圍昏暗不見光線，她亦是不知道時辰過了許久，只覺得渾身無力，腹中也因為飢餓難受的要命，虛弱的將要難以堅持的時候，嘩啦一聲響，一道光線透了進來。
水清幽用力的睜了睜眼睛，才發現不是什麼光線，而是火把，頭頂上似乎閃過一片星光。
但因為她時間太久沒見到光亮，眼睛被刺的睜不開，下意識便側過臉去，躲避那些刺目的亮光，只聽得咔的一聲，還有人摸索著落下的聲音響起。
「醒了？」
黑暗之中，亮起火把，一個陰冷怪異的聲音低哼了一聲，「師兄，這個女人長得很像那個王妃。」
「是……像。」
另外一道稍稍老邁的男音答了一聲。
水清幽才意識到，方才落下來的是兩個人而不是一個，而且是一男一女，師兄師妹，只是歲數都不小了。
此時她的眼睛已經稍微適應了亮光，她眯著眼睛看了過去，這裡應該是個廢棄的地窖，堆了許多爛透了的白菜和山藥，兩個人影舉著火把站在她面前的不遠處。
男的髮絲灰白，面向倒還算儒雅，一雙花白的眉毛緊皺著看著她，神情有些複雜，至於女的，卻是佝僂著身子，手腳動作看起來都十分的不自然，由男的扶著，瘦的厲害，整個人看上去像是脫了相，眼神陰冷之中帶著某種邪氣的詭異。
當那老婦的眼神看到水清幽周身的時候，水清幽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渾身都不舒服了起來。
這一男一女，自然是風神醫和風飛玉。
風神醫那日冒險，乘亂將風飛玉救出來之後，為了怕白月笙的人找到他們，一直隱藏行跡，但風飛玉中了毒，解毒便需要藥材。
他甚至白月笙的能耐，只怕是自己一動，白月笙便會循著線索找上門來，何況風飛玉還明裡暗裡表示，除了白月笙，還有另外一隊人在找她，而且可能是危及性命的事情，他自然更是多番考慮多做打算的。
昨日早上，他安排好了風飛玉喬裝出去想辦法，正巧遇到水清幽。
關於水清幽的身份，他因為曾在王府帶的時間比較久，也略知一二，便先將人擼了來，再做後續打算，但……
有些事情，他似乎是想錯了的。
風飛玉陰惻惻的笑了起來，「雖然不是正主，但光是像，也是夠用——」話沒說完，風飛玉咳嗽了兩聲，本來就灰敗的臉色變得也越發的詭異難看起來。
「你們……你們到底是什麼人？你們想幹什麼？」
水清幽是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就算走了幾日江湖路，也依舊是個大小姐，被風飛玉那陰惻如毒蛇一樣的眼神掃過周身，立即渾身僵硬，心中預感十分的不好。
風飛玉笑道：「自然是玩一點好玩的事情了……」她放開扶持著風神醫的手，一瘸一拐的慢慢上前，蹲在水清幽面前，直接毫不客氣的掐住了水清幽的下巴。
看似是那麼枯瘦如柴的手，不知道是不是水清幽自己心中太過畏懼，被掐住下巴的時候，她渾身下意識的又是一抖，面色都白了。
「你到底——」
水清幽剛想問她到底要做什麼事情。
風飛玉的手中不知何時便多了一枚藥丸，手指一動，就要送進水清幽口中去。
卻在最後關頭，一枚小石子打來，那藥丸拖了手，掉到了地上，滾到了不知名的暗處去。
風飛玉神情陰沉的看向了不遠處的風神醫，「師兄，你做什麼？！」
「你在做什麼？」風神醫皺著眉，問道。
風飛玉道：「那對狗男女費了我的武功，破了我百毒不侵的照門，還將我折磨的如此不成人形，難道就要這麼輕易放過嗎？這個女人長得這麼像那個王妃，如果不好好利用豈不是太浪費了嗎？！」
「你——」風神醫滯了滯，「你如果不給藍漓那丫頭下毒，白月笙那混小子也不會對你下狠手——」
「所以你是在怪我嗎？」
風飛玉眯起眼睛，眸中閃現一縷不可置信的幽光。
「沒——」
「他們那麼對我，還騙你說幫你找我，實則暗中將我困在那種鳥不生蛋的不毛之地……就因為他是王爺，你現在便那麼向著他們，一點不理會我的委屈？」
「不是，師妹，我沒有——」
風神醫下意識的道。
這種下意識，從他和風飛玉小的時候在一起便有了，這麼多年過去，依然沒有改變。
是，一開始他聽了風飛玉說的事情，簡直震驚的無以復加，對白月笙夫婦二人簡直是恨的緊。
這麼多年來，自己如何辛苦，費盡心思尋找師妹，白月笙都是知道的，他明明知道師妹下落，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耍著利用著自己，單憑這點，風神醫便無法釋懷。
可幾日相處下來，風神醫發覺師妹和當初變了好多。
當年的風飛玉，就是脾氣乖戾些，性子倔強些，但內心深處卻總有一塊柔善凈土，如今的師妹……他們剛逃出船上后，路上遇到一個更夫，多問了兩句，師妹直接抬手使毒殺了人，後來更是毫無顧忌謀害無辜性命。
他不知道這些年師妹到底發生了什麼，但這樣的改變叫他心驚。
那些屍體，若非他及時處理得當，只怕早就將白月笙的人引來了。
他抓水清幽，也是想著能想辦法弄到藥材幫師妹解毒，卻沒想到被師妹發現。
風飛玉當時看著水清幽的眼神都像是在冒著綠光，只是礙於他在場，有所收斂，這才將人關在這裡，可現在風神醫看來，當時他心裡的隱憂不是多想，師妹的確是將主意打到了水清幽的身上來。
他心中浮起無數的後悔，卻說不出到底後悔什麼，是後悔將水清幽抓來，還是後悔認出風飛玉救人，亦或者是後悔當年的事情……
「你真的沒有嗎？」風飛玉很慢很慢的問，一雙冒著幽光的眼睛看著風神醫，明明年紀已經老邁，但臉上的表情卻十分的純稚無辜，看起來充滿了違和感。
不知為何，風神醫背脊忽然一涼，但想起她所遭受的挫折，斷了的手骨瘸了的腿，還是心中憐惜不已，認真道：「我沒有，師妹，我這麼多年一直在找你，你不是不知道，你永遠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我怎麼會幫著別人不關心你？」
「那好。」風飛玉的語氣依然很慢，「這個女人長得跟那個王妃很像，咱們只要利用的好了，別說是霧海檀香了，就是要金山銀山，要那混小子的命，他也給的出來，這點，你待在他們身邊那麼久，肯定是很清楚的吧……」
風神醫眉心褶皺加深，想點頭，但點不下去。
而趴在地上的水清幽卻總算是聽明白他們的意思了，這兩個人在白月笙和藍漓那裡遭了罪，因為自己長得像藍漓，所以把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來。
一時之間，水清幽心中又是震驚又是懼怕。
這個老婦，一看便不是好相與的人，而且說得什麼百毒不侵的照門還是什麼，再聯繫自己身上的各種反應，這二人怕是用毒高手，此時自己的境況怎一個危險了得？
她雖性子火爆，但腦袋卻是夠用的，本想脫開而出的話強自咽了下去。
看這個老婦說話，便知道她精神極端，說的過了，只怕惹惱了她，到時候還是自己受苦吧……
想了想，她索性臉色一白，聲音顫抖的道：「你們……原來你們是找她麻煩的，我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居然跟她長的那麼像……」
風飛玉等著風神醫回答，風神醫卻不開口，她心情煩躁，直接一腳踩上水清幽的臉，低叱：「閉嘴！再廢話一句讓你這輩子都說不出話來！」
水清幽躲避不及，口中被塞了滿口的污泥，昏臭的讓人作嘔。
風飛玉認真的看著風神醫，問的也十分的認真，「師兄，你怎麼不說話？你是不是覺得我現在老了，嫌棄我了？」
風神醫一滯，「沒有。」雖然風飛玉的樣貌和當年比起來的確變化極大，再沒了往日嬌俏美艷，但他自一開始所喜歡的，便非風飛玉的容貌，可她現在的樣子，自己卻是有些不好接受，甚至一開始，根本沒認出她就是當年的師妹來……
「那是為什麼？你以前不會這樣的，以前，咱們在藥王谷的時候，我說什麼，你便答應什麼，還會比我說的做的更多，現在是為什麼？」
「現在我還是一樣，可是你中了毒，我們現在緊要的事情是解毒，其餘的事情等你身子恢復再說行不行？」
風飛玉慢慢搖頭，動作如少女般純稚，認真的道：「不行。」她一瘸一拐的到了水清幽身邊，捏住水清幽的下頜，又想將另一顆藥丸塞進去。
風神醫反應極快的上前，這次沒給風飛玉機會，直接將人打昏了過去，那藥丸自然再次落到了地窖潮濕的地面上。
風神醫神色凝重的把了把風飛玉的脈，將人抱起轉身離去，離開之前，背著身子停下腳步，「丫頭，你受委屈了，且先忍上幾日。」
說完，人消失在地窖之中。
水清幽連連咳嗽，將那污泥噴出口中，幾欲作嘔。
等一切歸於寧靜之後，她才用心的開始細細思索。
聽那老者最後的意思，如今華陽王和水心姐姐必然是在找這兩個人，看來是不打算放她出去了，她在這裡，只要那個瘋婆娘醒來，她的安危都是難事，可逃離，似乎——
她凝聚丹田氣力，發現丹田空空，心都涼了半截。
難不成就要在此處等著別人安排不成？
她忽然有些懊悔，自己幹嘛不叫那些廢物跟著，最起碼還能有個報信的人不是……
*
水清幽消失的消息，在第二日傳到了藍漓和白月笙所在的院子中。
因為水家船行在綠涼是有負責主事人，這些年來，藍漓作為水心和水家船行聯絡頗深，藍漓在綠涼的大風船行，常禮常青也和那姚管事很是有些交情。
一開始水清幽不見了人影，姚管事只以為是貪玩，不喜歡他派的人跟著所以溜了，也不怎麼在意，誰知一日一夜不見人影。
水家到處暗樁也算無數，卻始終沒有水清幽的消息，姚管事這才著急起來，派人找了半日無果之後，果斷告知大風船行，請他們幫忙尋找。
藍漓到綠涼之後，也喚了常禮過來見面，是以常禮便立即將這則消息送到了小院來。
藍漓神情有些凝重，「忽然不見，這綠涼，應該沒有和她有什麼仇怨的人吧，對了，那個死者是什麼人？」藍漓想著，莫非是被那死者的家人報復？
白月笙道：「那死者不過尋常獨身鰥夫，家中無人，戰英他們處理的很乾凈，按說不會是那裡的緣故，這綠涼，如今除了我們之外，也只有血滴子那隊人了，但我實在不懂得，血滴子為何要動水清幽，按說他們並沒有動手的動機才是……」
「水清幽是渝林水家大小姐，水家掌了大周大半船務和航運，莫非是皇上——」
白月笙擺擺手，「如果要動水家，不會從水清幽開始，你不必著急，我派人儘快尋找，綠涼就這麼點地方，應該很快就可以找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