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二更

  她一直以為,阿笙是不會變的,他對錶哥那麼好,表哥性命危在旦夕,他卻去找了那個女人……


  紅袖大長公主道:「這是他的選擇。」而現在,輪到楚彎月選擇了。


  楚彎月原本也是世族嫡女,被人捧在手心裡的明月,與白月笙更是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年少時候那點兩小無猜,還未長成,楚家便蒙了大難。


  那次的事情,為了保住她,白月笙,梅弈寧,白月辰都有出力,旁人的努力她看在眼中是感激的,而白月笙的努力,她看在眼中,就變成了眸中越陷越深的戀慕,只是她遭了難之後,就成了官妓的身份,再也配不上高高在上的華陽王。


  她便想著,這樣也就罷了吧,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不能沉溺與兒女私情之中,她要為楚家翻案,要報仇,要雪恨,她甚至不敢再想當年的那些些的戀慕,因為她終將變成一個冷血無情的蛇蠍女子,這樣的她,不再美好,不再是天上的明月,而是臭水溝里的污泥。


  她曾幻想過無數次,白月笙會有什麼樣的王妃?只要他過的美滿,一切她都可以當成是過眼雲煙,報她的仇,雪她的恨,可……她沒想到,會出現一個藍漓,讓白月笙如此珍之重之,放在心尖兒上的寵愛著。


  想當初,白月笙為了白月辰的重傷昏迷消沉不已,短短几個月,由當初的桀驁少年變成了嚴肅而冷峻的華陽王,鐵血手腕,震懾朝堂,可如今……


  為了那個女人,他竟然連最最在意的三哥都放棄了。


  她可以接受自己不與白月笙在一起,也可以接受白月笙娶了別的女子為王妃,卻萬萬不能接受,白月笙竟對那個女子如此情深意重,那種神情,讓她嫉妒的無以復加,渾身不自在。


  憑什麼?

  憑什麼她要遭受家族破滅滿門被屠的慘劇,那個女人卻可以得到所有,她這輩子都得不到的東西。


  楚彎月的神情,慢慢變得陰冷,那是一種猶如毒蛇一樣的目光,幾乎無法掩飾。


  紅袖大長公主表情卻是愉悅的。


  因為這個楚彎月,從一開始,根本隊自己就是虛與委蛇,因為顧忌著她心中的那點點念想,不忍對白月笙出手,但從今日起,她不會再心軟。


  紅袖大長公主慢慢道:「製造當年瘟疫的是梅家,本宮已經幫了你一次,這次,又賠上自己的女婿……那解藥本宮已經準備好了,你知道怎麼做。」


  楚彎月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欠身退了出去,可唇角,卻勾起一抹嘲諷的冷笑。


  當年的瘟疫……


  梅府,太后,大長公主,玉家。


  又有誰,能撇的乾淨?

  真要將她當成傻子一樣的戲耍不成?!


  宋嬤嬤悄然上前,道:「這個楚彎月,很是聰明,只怕她並不相信我們告訴她的事情,未必會乖乖聽話呢。」


  紅袖大長公主笑道:「無所謂,當年的事情,沒有人比我們更清楚,一切的一切,不過是所有人心照不宣對付楚家罷了,誰的手上沒沾上楚家的血?但……那又如何?本宮碾死她,就像碾死一隻螞蟻那麼簡單,諒她也翻不出天去。」


  「主子說的是,那雲音公主那邊……」


  紅袖大長公主嗤笑一聲,「算了吧,難成大器的東西,不必浪費時間在她身上,你等一會兒,就將解藥送去給楚彎月,記得,留上一手。」


  「老奴明白。」


  ……


  飛仙閣外的小徑上,雲音帶著丫鬟走的有點慢,躲在假山之後,瞧著楚彎月從夜色下經過。


  夜色深濃,雲音看不清楚楚彎月臉上的神色,只是瞧著那樣子,似乎是比進去的時候陰鬱冷沉了不少。


  雲音斂了斂眉目,畢竟此間的事情,她了解的不多,也不敢枉加揣測,只是不知道若是告知太后的話,會不會有用?


  若是告知太後有用,她知道,自己在宮中的日子便好過一些,但若無用……


  她在明面上,是屬於大長公主這個陣營的,反叛的此處多了,以太后的心性,只怕也會覺得她包藏禍心留不得吧?


  雲音的身子涼了涼,心中暗暗有了主意。


  還是不能亂說。


  因為她若不說,出了事情,絕不會牽扯道她身上來,一旦說了,出任何事情,都與她逃不了干係。


  這是太后和大長公主他們之間的較量,她只是個小人物,想要明哲保身,唯一也是最好的辦法,就是將自己撇的遠遠的,跟那些事情沒有半點干係。


  越想,雲音越覺得這個法子可行,當即帶著婢女離開了飛仙閣。


  豈料她剛回到宮中,就被太後傳召。


  雲音心中惴惴不安,跪在長樂殿內,不敢太后。


  太后高坐高台之上,手指護甲上的寶石在宮燈照耀之下折射了點點華光流彩,耀眼的不可思議。


  「長公主找你了。」


  雲音誠惶誠恐,「是。」


  「何事?」


  雲音搖頭,「好像要說什麼,但最後沒說,讓我回來了。」她說的是實話。


  太后挑了挑眉,「那你覺得,紅袖大長公主找你會是為了什麼事情?」


  「我也無從知道。」


  「是嗎?」


  雲音點頭。


  太后沉默了一會兒,慢慢開口,「雲音,你覺得本宮待你如何?」


  雲音滯了一下,「太后……太后待雲音極好。」心中卻已經開始緊張起來,太后問這些,到底是要做什麼?!


  「你知道哀家待你好便是……哀家為你尋了個婆家,不知你的意思,所以今日找你來問一問。」


  雲音微僵,「雲音知道……雲音不該多問,但……現在國喪期間,怕是不宜婚嫁吧……而且,妹妹雲蘿還小……」


  「這不是你該擔心的事情,你只告訴哀家,你是願,還是不願?」


  雲音額頭上冒出冷汗,慢慢垂眸,難道最終還是逃不過要和親的命運嗎?


  「不知……」她小心翼翼的開口,「是何人……」


  「靖國公府世子,梅弈寧。」


  雲音僵了一下,慌忙跪倒在地,「雲音不敢。」


  太后沉默了起來,許久沒說話。


  雲音道:「雲音知道,自己在宮中地位尷尬,這些年來也時常惹太后不開心,但云音並無任何逆反之心,只願和妹妹相依為命到老,求太后明察……梅公子天上之人,雲音萬萬不敢匹配……」


  「是嗎?」太后慢慢反問,「你是公主之身,如何不能匹配?」


  雲音豈非不知道這是試探,她一個無權無勢,無才無德的公主,憑什麼嫁給梅弈寧,當然,她以前是真的想過,可漸漸明白了這些勢力拉鋸之後,更是明白自己那不過是痴心妄想,絕無可能。


  「雲音生母出生低賤……」


  太後端詳著她,她自然不是無的放矢,因為近日有人密報,雲蘿與貼身的婢女說起雲音時候,竟說出了雲音思慕梅弈寧的事情來。


  她一直以為,這個雲音人頭豬腦不過是個廢物,沒想到居然還敢妄想嫁給梅弈寧,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不過,此時倒是瞧著她並不像是裝的。


  思忖了會兒,太后淡淡道:「去吧。」


  雲音下意識的鬆了一口氣,誠惶誠恐的行了禮,才退出去。


  退出去之後,整個人差點癱軟在地上,還好打定主意絕不提起長公主府之事,否則的話,只怕不會被相信,反而會加重太后對她的厭惡,弄巧成拙。


  雲音離開之後,太後站起身來。


  一個太監急急忙忙奔了進來,低聲道:「太后,不好了,那裡早空空如也,根本一個人也沒有。」


  太後身子一僵,冷冷一笑,「果然不愧是哀家的兒子啊,哀家還真是小看了他,不是嗎?」


  「太后,現在怎麼辦?」


  太后冷冷道:「他要救葉靜美,葉靜美又傷重無法動彈,必然要讓那人進宮救治,那麼……我們就以逸待勞,在路上……」


  「明白了!」


  太后視線冰冷,從微開的窗口,落到了不遠處不知名的地方上,這一次,不管是葉靜美還是那個人,她絕對不會讓他們活!


  試問一個帝王,又怎麼能有弱點?


  ……


  小島

  藍漓休息了兩日之後,精神恢復了一些,可以下床走動。


  到第三日的時候,活動範圍從屋內到了外面的小院子里。


  善堂是專門用來收容無家可歸的孩子的,藍漓有些好奇,這小島上,大概只有二十來戶不到的人家,百餘口人,一般外人也很少到此,為何就會出現這許多無家可歸的孩子?


  柳氏是個熱心腸的人,幫藍漓洗了衣服送來之後,見藍漓很是好奇,便說起了一些舊事。


  「咱們這裡啊,離鄱陽湖的碼頭有些遠,但此處的魚貨都很好,據說是因為水好,連魚的味道都不一樣呢,有些達官貴人專門等上半個月,就為買咱們的魚。」


  「可是此處畢竟離人群有些遠,為何不搬到岸上去,打魚的時候再乘船到此處不就是了?」


  「也不是沒有人想到過這個主意,只不過吧,這裡畢竟是祖輩們居住下來的地方,搬出去,大家難免是捨不得的,這裡的人們習慣了這種與世無爭的安靜,所以也沒人想著出去,更何況,那岸上,哪有地方給我們安家?要在陌生的地方安置好了,那可是很難的。」


  藍漓不由點頭,想著的確如此,安家費便是一大筆的開支,這些人都是打漁為生,並不會別的生活技能,上了岸必定也是如此,但鄱陽湖水域的漁民頗多,哪有地方容納他們?

  柳氏嘆了口氣,又道:「住在此處雖然遠些,但好歹魚貨豐富,那些岸邊的漁民嫌這裡遠,也很少有人到此處打魚,偶爾也會有些鍥而不捨的,將船行到此處,不過他們畢竟是外人,也不懂得何處撒網,經常都是來許久卻要空手而歸,久而久之之後,便沒人再來了。」


  「既然如此,為何有這麼多無家可歸的孩子?」


  「哎……」柳氏又嘆了口氣,「前幾年,不知為何,此處忽然有人染了怪病,牽連了許多人,有些孩子的父母便被那怪病奪去了性命,還好風夫人到來,將那怪病驅散,我們這些人才能活下來,所以便多了些無家可歸的孩子。」


  藍漓蹙眉。


  怪病?


  「風夫人是何時來的此處?」


  「我也不知道,我本是岸上的人,因為和吳哥家中有婚約,才嫁到了此處,嫁過來的時候,是七八年前吧,就聽吳哥說過風夫人,但沒見過,真的見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了,怎麼了?」


  藍漓笑笑,「沒有,我就是有些好奇,風夫人看起來醫術很好的樣子,所以便多問問。」


  「是啊。」柳氏點頭,「她就是很厲害,什麼疑難雜症都難不倒她,但就是脾氣……」柳氏不好意思的笑笑。


  藍漓也心知肚明。


  正在這時,外面傳來腳步聲。


  柳氏面色微變,「我走了啊。」


  是風夫人來了。


  藍漓點點頭,柳氏剛離開,風飛玉便大步走了過來,冷冷睨著藍漓,道:「你那大哥不見了,你們是不是耍什麼把戲,騙我老婆子?」


  藍漓眼眸動了一下,知道陸泛舟是去和姓吳的漁夫聯絡到碼頭去的事情了。


  「不是給你採藥去了嗎?」藍漓問道。


  「是,但他到了時辰,卻還沒回來!」


  「沒有回來?!」藍漓面色微變,「莫不是出去的時候遇到了什麼危險嗎?我聽那些孩子說,這島上還有許多的澤低……」她佯裝驚嚇,站起身來,「我去找他。」


  「回來。」風飛玉冷哼一聲,將藍漓的去路擋住,上下打量了藍漓兩眼,見她眸中擔心倒算認真,挑了挑眉,暗忖是不是自己多疑想錯了?


  「不行,萬一要是出了事——」


  「行了!」風飛玉冷冷道:「藥材他放在門口了,許是去哪偷閑了吧,你給老身好好在這裡,老身可不想辛苦救治一趟的人,再出點什麼問題。」


  藍漓知道,她是在暗示自己,自己好了之後,要幫她解決封少澤的事情,當即點了點頭,「可是……我大哥……」


  「這島就這麼點地方,你好好待著,老身親自去尋他。」風飛玉瞧了藍漓兩眼,「我瞧那小子關心你關心的緊,必定不會輕易丟下你跑路。」


  話音剛落,只聽外面傳來陸泛舟的聲音,「什麼丟下誰跑路?怎麼了?」


  風飛玉看向門口處,大步前來的陸泛舟,「你去了何處?」口氣極不客氣。


  陸泛舟提了提手中的一副拐杖,「因為舍妹走路不便,所以我找吳大哥幫忙做了一副拐杖。」


  風飛玉冷哼一聲,一瘸一拐的走了。


  陸泛舟上前,將拐杖遞給藍漓,側身的時候低聲道:「這瘋婆子又怎麼了?」


  藍漓搖頭,「我也不知道,但這個島上,似乎有什麼怪異之處,我們還是小心留意吧。」


  「哦?」


  藍漓由著陸泛舟扶持,在外人看來,便如是陸泛舟幫著藍漓練習走路一樣,但實則是將柳氏的話原封不動的說與陸泛舟聽了。


  陸泛舟深邃的眼眸之中浮起一抹疑慮,「怪病?」


  藍漓點頭,「聽起來像是瘟疫……可這裡與世隔絕,按說不該染上瘟疫,如果真的感染,只怕整個水域都被感染,要擴散到外面去,可近幾年,鄱陽湖並未發生大規模的瘟疫,這點就很奇怪了。」


  「你是醫者……」陸泛舟想了想,問道:「有沒有一種可能,將瘟疫控制在一個小範圍內,不讓他散播出去?」


  「自然可以,若那個人是風夫人的話,更能說的過去了。」藍漓說著,蹙了蹙眉,「只是,風夫人為何會在此處?我聽柳氏的意思,風夫人來的前後,正是瘟疫發作的前後,這麼巧嗎?」


  陸泛舟沉默了會兒,「此事還需從長計議,我們只做不知道就是了,我已經和吳大哥說好了,為了防止那瘋婆子懷疑,再對你做出什麼事情來,我不會隨他前去,他會代我們送消息去大風船行,我們失蹤今日是第五日了,雖說沿路未曾留下記號,但以藍爍和華陽王的聰慧,必然已經找到鄱陽湖附近,只要消息到了大風船行,他們必然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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