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一更
好不容易斬掉大長公主的臂膀,卸掉靖國公的權利,最終竟還是要落得原來的局面嗎?
白月川轉身,看向賬內跪著的藍爍,和一旁的趙廷之白笛,半晌之後,慢慢道:「如今玉守信辦事不力,犯了欺君之罪,已經被革職查辦,等查清楚所有罪責會一併發落,但工部的事務卻不能耽擱了去,藍大人能力卓絕,朕心甚慰……」
白笛鬆了口氣,這是嘉獎的話,必定不會再被問罪,這就好。
趙廷之也笑了起來,頰邊的兩個梨渦深深,十分朝氣,能讓人忽略掉他臉上那丁點的擦傷。
可白月川卻道:「那便由藍大人輔助廷之,掌管工部事宜吧。」
藍爍神情尚算鎮定,因為一切也不過是在臆想之中,垂首領旨。
趙廷之和白笛卻是都愣住了。
趙廷之道:「皇上……讓藍大人輔助我,是什麼意思?」
「工部的事情,暫且由你管著。」
趙廷之愕然,「可我……」他只會看書,哪裡會管工部?他才十八歲……
「放心,朕相信藍大人的能力,由他輔助,必定萬無一失。」白月川眸帶笑意,如是說著。
趙廷之愕了愕,就算是個書獃子,也知道君無戲言,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吶了吶之後,點頭謝了恩。
「大帳塌了後續的事情,還需要二位愛卿認真處理,退下吧,朕累了。」白月川擺了擺手,示意眾人離開,幾人自然不敢多說什麼,垂首退了出去。
出了大帳之後,趙廷之皺著眉百思而不得其解,他拉住藍爍,問道:「為什麼讓我當這個官,我不會啊,難道不是你更合適嗎?」他一直覺得,那個玉尚書實在是一般的很,連藍大人的一半都及不上,至於他自己么,雖然也算聰明,但最多也就及得上藍大人一大半的樣子吧,怎麼說藍大人做這個尚書都比他更合適啊……
藍爍淡淡道:「趙大人慎言。」這話要是被別人聽到了,指不定鬧出什麼風波來。
「哎……」趙廷之嘆息了一聲,守在大帳一旁的老管家等候已久,連忙上前抱住趙廷之手臂,就怕他再跑。
方才趙廷之本來是不該過來,而是該回到自己的營帳去檢查身體,並且給傷口上藥,但是趙廷之一看到那大帳橫樑的材料有問題,立即便追到了此處來,老管家伺候趙廷之的時間久了,也知道他不到黃河不死心的脾氣,還能怎樣?只得追著過來,但此時事情已經辦完,必須即刻回去療傷看太醫。
他沒忘記,方才他親眼看著大帳的杆子掉下來淹沒趙廷之頭頂的景象,不說趙廷之出事他吃不了兜著走,趙家唯一的血脈要斷,單是這孩子是他親眼看著長大的,便容不得他不將自己的身體當回事。
「公子,快回去吧,老爺都等很久了,再不回去,老爺必定擔心死了。」
趙廷之眉頭皺的愈發的緊了。
白笛上前,道:「聖旨在前,那是不容至踱的,舅舅,快回去吧,免得外租擔心。」
趙廷之又嘆息了一聲,「那好吧,我先走了,等我將臉上傷處理好了,我再去找藍大人。」
「養傷要緊,別的事情都不重要。」藍爍說的客氣。
趙廷之嗯了一聲之後,被等不及的老管家半扶半拉的帶走了。
賬外,便只剩下藍爍和白笛二人,白笛的婢女鈴鐺站的有些遠,怕影響到了主子和藍爍相處。
藍爍表情有些複雜,他其實注意到了白笛的目光總是時不時的飛到他的身上來,他以為他上次說的已經很清楚了,可……有些事情,說的清楚,心中就真能枉顧那些時不時湧上來的思緒嗎?
他自己,又何嘗如他嘴上所說的那樣冷漠。
頓了頓,藍爍抱拳,「方才引下官前來的內監說,公主在皇上面前為下官開脫美言,下官很是感激,多謝公主信任。」
白笛微抿著唇瓣,再多的公主儀態和氣質,在藍爍的面前,終歸也是有些端不住,「都不是什麼大事,藍大人……這段時間過的可還好?」
藍爍眼眸動了一下,「公主……是隨口一問,還是真的不知?」
白笛一滯,「藍大人何意?」
藍爍抬眸,清淡中帶這些探究的視線就落到了白笛的身上。
趙廷之到了工部的這段時日,身邊跟著一個伶俐的僕人,不管他走到哪,趙廷之主僕就跟到哪,本來一開始,藍爍只以為趙廷之是無心為之,可後來,藍爍卻發現,那伶俐的僕人會將自己在工部的一些事宜悄然記錄成冊,暗中從工部官所送出去。
藍爍發現之後,覺得或許是何處派來的姦細,不敢託大,便讓春蟬追蹤而去,沒想到,那伶俐的僕人是將東西送往宮門口,交給了一個宮中的嬤嬤。
春蟬原本是跟在梅映雪身邊最得力的護衛,時常進宮,那嬤嬤,春蟬自然也是認得的,就是白笛身邊伺候的近身嬤嬤。
藍爍知道之後,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等想明白了,百感交集。
他怎麼也沒想到,白笛竟會暗中讓人盯著自己的言行,是要做什麼?是因為心中有意,所以想知道他的生活日常,還是要怎樣?
他知道,自己當時冰冷直白的拒絕,對白笛來說,著實有些過分,但二人身份懸殊太大,其實並不怎麼合適,若她一味在自己身上浪費時間和感情,自己又該如何是好?
是再次用冷臉將她推的遠遠的,還是……
他不敢繼續想,抬眸,對上白笛詢問疑惑的眼眸,「下官還有公務要忙,暫且告退。」
說罷,不等白笛回應,轉身離去。
白笛怔了一下,瞧著藍爍的背影,唇角露出一絲苦笑,果然呢,藍爍就是藍爍,若是能對她假以辭色,那才奇怪不是嗎?
鈴鐺小步走上前來,道:「公主啊……藍大人有什麼好的……」她說的很小聲,著實為自己主子不值。
汝陽公主可是大周最為璀璨的一顆明珠,天下青年才俊那麼多,為何非要執著藍爍不成。
白笛深吸了口氣,「你不懂。」若他像尋常的男子一樣,對她曲意逢迎,刻意討好,只怕她未必會多看藍爍一眼,這難道真的是人性本賤?
……
議事大帳之內,白月川遣退眾人之後,便給王進使了個眼色。
王進立即會意,退了出去。
等王進再次前來的時候,身後帶著幾個小太監,準備了一些可口的點心和茶湯送了進來。
白月川靠在供休憩的靠榻之上,姿態慵懶而隨意,視線掃過那些內監,落到了最後一個小太監身上。
那小太監長得格外白嫩,唇紅齒白的,長發被內監帽子盡數包裹,露出了長而如玉似的頸項,頸側有一枚小痣,一眼看去便覺活色生香。
上了點心,內監們依次魚貫退出。
白月川低低道:「你過來。」說的便是那小太監。
小太監漫步走上前去。
王進連忙帶著其餘人全部退了出去。
白月川伸手,「來。」
小太監瞪了他一眼,「做什麼?」
白月川笑笑,不為她這惡言所畏懼,很快的起身,將人拉抱到了自己懷中,躺靠在小榻上,「你說做什麼?我整日沒見著你,想的厲害。」
「你……你起開……」
小太監被壓在榻上,臉色漲紅的去推白月川的身子,但奈何白月川不但紋絲不動,還輕笑出聲,順手便將她頭頂的內間帽丟了開去,讓一頭青絲撲撒在榻上,也讓那張本來就嬌嫩的小臉越發的紅潤起來。
「你這身打扮固然可愛,但這帽子實在討厭,丑的緊。」
這小太監正是葉靜美,此時哪管他說什麼鬼話,推不開人又不能發火,「說話就說話,你先放開我。」
「嗯?」白月川挑眉,「你這小沒良心的,抱一下都不行,必定是沒有想我的,是不是?那些個老不死的,真是夠煩,恨不得全部退出去斬了,一了百了。」
明知場合不對,但葉靜美還是沒忍住笑了一下,「老不死的?那可都是朝廷棟樑,你花多些時間接見那也是必須的,難不成你要做昏君?快放開我。」
葉靜美推著他,白月川哼笑了一聲,沒放人,反倒將她壓向了錦被深處,上下其手起來。
這段時間,他都是這樣,只要見到了人就抱在懷中不松,每次都很過分,出了最後那道工序,幾乎嘗遍她所有滋味。
葉靜美臉色有些紅,「你到底要幹嘛?這可是議事帳。」隨意會有官員前來稟告事情的地方。
白月川唇角碰觸著她的頸項,「你說呢?誰要你長得這麼秀色可餐,讓我難以把持。」
葉靜美臉色更紅,「胡……」脖頸被他輕咬了一下,葉靜美的聲音變了調,咬牙忍下那波心頭泛起的暗潮,才道:「你胡說!」若真是這樣,自己就在這裡,他身為帝王,要想得到一個女人的身體,可以有千萬種辦法,何必這樣折騰,欺負她,也折磨自己。
「你知不知道,我最喜歡吃什麼糕點?」他輕輕蹭著她的身子,聲音之中帶著魅惑的笑容。
葉靜美覺得自己的思緒有些無法集中,咬了咬下唇恢復幾許神智才道:「紫芋酥吧……」
「錯了,該罰。」
衣襟松落,白月川的手探了進去,輕揉慢捻,讓葉靜美呼吸變得急促。
「我最喜歡的糕點並非紫芋酥,而是翡翠蒸餃。」
「可你……」葉靜美輕喘一聲,緊咬下唇,不敢再說話,深怕發出讓人臉紅心跳的聲音來。
白月川笑笑,「是啊,我每次都要先用紫芋酥,最後才吃翡翠蒸餃,那是因為,紫芋酥並非我最喜歡的糕點,我最喜歡的糕點,必須要放在最後,才慢慢享用,那樣,才有千帆過盡依舊美味不變的感覺,你……也是如此。」
「呃——」
葉靜美皺了眉,那種被穿透填滿的感覺讓她渾身顫抖,她簡直恨極了這個男人,無時無刻的撩撥和逗弄,竟還敢在這種地方就……
「皇上。」外面,傳來王進的聲音,「宋御史有事求見……」
賬內沒有回應。
王進拔高了聲音,「皇上,宋御史有事求見……」
賬內依舊沒有回應。
王進和宋御史站在外面。
王進臉色微帶著幾分尷尬,看了宋御史一眼,「您看,不是雜家不幫您通報啊,宋御史,這今日的宴會著實讓皇上氣惱,他心煩了不願意見您也是正常,您就別為難小的了行嗎?」
宋御史皺著眉,「老臣有要事,今日必須見到皇上不可,否則老臣絕不離開。」
這宋御史正是衛元吉正室宋氏的親生父親,為人脾性乖戾,是又臭又硬的石頭,不達目的決不罷休,這會兒來求見白月川,也是為了宋氏的事情,王進勸了許久,還是勸不住,只得冒著狗頭被白月川砍掉的危險帶他前來此處,但沒想到宋御史還真是執著。
王進擦著汗,「皇上不回應,許是休息了,宋大人不然先回去休息一會兒,等皇上休息好了,老奴立即去請宋大人可好?您看,這天色也不晚了——」
「無妨,皇上若休息,老臣便在此處等到皇上休息好了位置,王公公不必理會老臣,自去忙你的便是了。」
王進摸了摸鼻子,被堵的啞口無言,但是,去忙自己的?他本就是伺候皇上的貼身太監,能有什麼可忙的?一天到晚不是都在忙皇上那些事情嗎?此時主子正在裡面,他必然是要守在這裡的,萬一宋御史氣急攻心,直接沖將了進去。
這……
王進簡直不敢想象那畫面,到時候要如何收場。
王進嘆了口氣,「既然宋御史要等候在此,那奴才便陪著您等罷。」說著,招了招手,吩咐兩個小太監端來火架子放在不遠處,又著人準備了兩個暖爐,自己一個,宋御史一個。
雖然宋御史脾氣臭,但好歹也是兩朝元老,若是凍出個好歹來,他也委實不好交代。
哪知宋御史不領情,根本不要他的暖爐。
王進訕訕笑著,不敢託大,讓人將周圍都弄的暖了些,可……這大冬天的,又是在圍場營地,能有多暖和?王進只期待白月川心情快些好,快些召見宋御史了。
賬內,葉靜美抓住白月川亂動的手,「你聾了嗎?沒聽到外面有人?」
白月川動作微微一滯,挑眉,帶著幾分危險,「你敢罵我?不錯。」手下動作越發猛烈起來。
葉靜美悔不當初,但宋御史的名頭,她也是聽過的,忙討饒道:「我說錯話了,我……求你了,別這樣,你先見他……等他走了,我再讓你……」她羞於啟齒,說不出口。
白月川眉毛挑的越發的高了。
「真的?」
葉靜美羞恥之際,點了點頭,很用力,「真的。」
「好吧。」白月川收回手,大發慈悲的放過了葉靜美,然後還貼心的想要幫葉靜美拉上衣衫。
葉靜美立即坐的遠了些,到了安全地帶,然後快速著裝整齊,剛傳來,外面就傳來宋御史等待不及的聲音。
只聽賬外,宋御史高聲道:「皇上,老臣有事起奏,請皇上見老臣一面。」
「皇上,老臣有要事啟奏……」
如是聲音不絕於耳,王進雖然是太監總管,但到底不敢將宋御史怎樣,驚的臉都白了。
宋御史求了兩次裡面還不見聲音,當即也是面色冷凝之中帶著幾分堅定,他站起身來,「既然皇上未曾聽見老臣的請見,那麼老臣只好入內向皇上稟報了。」儼然有硬闖的意思。
葉靜美穿衣的動作越發的快了。
但是她方才被白月笙折騰了一番,手軟腳軟,那衣襟和腰帶便怎麼也弄不好。
倒是白月川大發慈悲上前幫她,順手揩油的間隙,冷哼了一聲,「這老不死的。」
葉靜美狠狠瞪了他一眼,穿戴整齊是時候,帳簾已經被人掀起,她無處可躲,立即藏到了屏風的後面,未免燈光照出影子,還蹲下了身子,匿在銅爐的邊上。
「宋大人,宋大人……」王進阻攔不及,宋御史已經衝進了議事帳,不管不顧直接跪倒在地,「皇上恕罪,老臣有要事啟奏……」
白月川慵懶的躺在榻上,斜斜睨了他一眼,慢悠悠的道:「是何要事啊?」這一眼,讓王進打了個冷戰。
宋御史道:「臣女雖嫁入衛家,但好歹也是堂堂正室,這些年來,衛大人大抬府中妾氏側室地位,寵妻滅妾,讓正室無所出,如今還被人毒害了腹中胎兒,老臣懇請皇上為老臣做主,一定要徹查此事。」
宋御史雖然直言敢諫,如同茅坑中又臭又硬的勢頭,但腦子還是很聰明的,宋氏今夜這件事情,看著似乎是被人謀害,但其中頗多一點可查,譬如,宋氏雖為衛元吉正室,但因為在衛府不受待見,連帶著玉夫人和玉家的那些子女並不將宋氏看在眼中,如何會將甜湯送與宋氏喝下,分明就是故意。
他並未聯想到別處去,只以為宋氏是真的懷孕了,玉驍那一手,正是要害宋氏腹中孩子,至於為何,必定是大長公主又謀算一些骯髒之事,所以讓宋氏做了犧牲品。
「哦?」白月川挑挑眉,「原來宋大人說的是此時,此時朕心中有數,若有冤屈,回京之後必定還宋大人一個公道,可好?」
宋御史不好再說什麼,但一腔怒氣無處可發,當即便參起大長公主和衛元吉來。
白月川皺眉聽著,雖然覺得啩躁還有些厭煩,但不得不說,這個宋御史么,也是個好官,他不是昏君,自然不能枉顧好官的直諫。
豈料這宋御史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說了半個時辰,朝中的王公貴卿都快被他參了一遍,還沒有停歇的意思,這就讓白月川神情陰鬱,臉色微青。
王進看準了主子的神色,連忙上前拉了拉宋御史,「宋大人,時辰不早了……」這是讓不讓皇上休息了?
宋御史袖子一擺,根本沒聽他說什麼。
此時他才說道大理寺的柳大人貪墨銀兩坑害人命,讓許多無辜百姓流離失所,但因為柳大人掌管京城訴訟之事,百姓求助無門,怨聲載道。
白月川終於忍無可忍,冷冷道:「夠了,朕累了,今日休息。」
宋御史怔住,「可柳大人之事老臣還沒說完。」
「不必說了,直接交吏部刑部共京兆尹三司會審,得了結果再說吧,今日很晚了,宋御史年邁體弱,實該早睡早起,保養身體,王進,還不送宋御史回帳?」
王進哪敢多說什麼?連忙上前陪笑,「宋大人,還是先休息吧。」
宋御史皺著眉,很是不樂意,但白月笙臉色僵硬冰冷,他也是看到了的,當即起身,「那老臣告辭,明日再來。」
白月川道:「此次是來圍獵,其餘不相干的事情,等回京再說,宋御史可明白朕的意思?」
「這……」宋御史怔了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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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遲了遲了……昨晚玩的太HAPPY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