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我就是喜歡他
那些個綉娘都是技藝高超，最後一輪選拔之後留了一百二十名，在琵琶巷原本那個用來做成衣的鋪子後面，是一條住人的小巷，藍漓早早派人將那裡買了下來，並且在這段時間內已經進行改造裝修，裡面設了六個綉堂，每一個可容納綉娘五十人，綉堂的後面則有專門供休息的廂房，以及膳堂，盥洗間等等，儼然看起來就是個小織造廠。
彩雲有些不明就裡：「為何要設六個綉堂？我們只有一百二十名綉娘啊。」
藍漓笑道：「可能以後用得著吧。」
彩雲搔了搔頭，不太明白。
晚上的時候，白月笙回來了。
藍漓被他欺負慘了，也不敢再去勾調她，上次白月笙過敏那件事情的時候，她發現個小秘密，白月笙這人，你若跟他來硬的，那他只會比你更狠，但你若偶爾撒撒嬌服服軟，他也不會得寸進尺整治你。
於是，當白月笙將她抱起的時候，她輕輕嘶了一聲。
白月笙步子一頓，「疼？」
藍漓抿唇不語。
白月笙倒不見抱歉，卻低哼一聲，「活該。」若非她一定要那封信，自己也不會那麼折騰她。
藍漓真想一拳打在他臉上，看他還能不能笑得出來，可現實卻是，她垂著頭，小娘子一樣的拉著白月笙的衣袖，輕輕扯了扯，「阿笙……」
白月笙又是一頓，看著她那略帶幾分求饒的表情，嘆息一聲，將她放在床榻上，抱著，蓋好被子，「睡吧。」
總是這樣，藍漓服服軟求求饒，他的氣莫名其妙就消失的一乾二淨，而且心裡還甘願的很，真的是，毒入膏肓了。
第二日一早，藍漓起來之後白月笙已經沒了人影，但床邊小几上，卻放著一封摺疊整齊的信件。
藍漓挑眉，深深吸了口氣。
就知道！
她拆開信看了下，只是簡單的問候，還有一些關於海珠的事情，想來也是知道她如今幸福美滿，不願為她帶來困擾。
藍漓微微蹙眉，覺得自己這生意有點虧本，只是簡單的問候信，居然犧牲了色相……
不行不行，她完了得找如兒好好研究一下，非要整治白月笙一次不可。
*
玉器店與成衣鋪子先後準備妥當。
藍漓找了紫戀過來，一起商討設計了一些獨特但並不十分標新立異的服裝，並做出配套的首飾，還為熟悉的女性朋友定製了兩套衣服頭面作為開業送給大家的賀禮。
這些瑣事一忙忙了大半個月，眨眼也選好了日子只等開業，原來因為布行是和紫戀合作，所以叫做紫漓布行，如今成立了連鎖的，就取了滿庭芳這個名字。
紫戀聽了，不由點頭贊好，藍漓取的這些名字，看起來都很隨意，但卻是朗朗上口，不生僻，聽著就有幾分意境和情調。
另外一邊，小丫頭快要百日了。
因為滿月的時候恰逢瘟疫橫行，沒顧得上，如今百日怎麼也不能再錯過了。
藍漓不喜歡熱鬧，肅親王也聽著搞什麼宴會就煩，所以只安排了家宴，請了幾個相熟之人。
可，白月笙身份貴重，便是你不請別人，這樣的日子，那些人也是非要前來刷刷存在感，送送禮物的，有了一家兩家要來，其餘的人不來似乎都不禮貌。
於是，本來計劃的小小家宴變了調，從早上天剛亮開始，華陽王府的門庭便熱鬧起來。
藍漓無奈的瞧著，總不好將客人全部趕出去，只好吩咐人準備茶點招待。
尚幸她有如意在手，糕點茶水什麼的不缺，為怕客人太多廚房忙不及，早早著人去瑞雪樓定了成品的席面以防萬一。
安玉霞到的最早，但只送下禮物，就離開了，神情十分寂寥，看來還沒從白月辰和梅若華大婚的事情之中緩過神來。
中午的時候，蕭明秀幾人到了。
蕭明秀先衝到水閣抱了抱小丫頭，才纏到了藍漓身邊兒來，「王妃姐姐，上次我與你說的事情，你考慮的怎樣了？」
藍漓緩慢而堅定的將自己的手臂從她懷中解救，「那是朝廷的事情，我可管不了。」這可是兩國邦交的大事，帶來的公主必定是要和親的，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蕭明秀愣了一下，「王妃姐姐，你如果這樣說的話，那我只好纏著藍大人了。」
藍漓笑笑，「請便。」反正，按照她最近的觀察和白月笙透的低，這和親的人選怎麼選，也選不到藍爍身上去，就算有意外，也有白月笙呢。
「不是……王妃姐姐……」蕭明秀追了幾步，「我可是說真的，你不管我可真纏著藍大人了！」
藍漓淡淡丟來一句，「我也沒說假的。」然後去招呼一個美艷端麗的貴婦人。
這貴婦人是陸夫人，藍漓雖然只見過一次，卻是印象深刻。
「王妃，這是臣婦與丹衣為小郡主準備的禮物。」陸夫人轉身，打開錦盒，卻是一隻通體紅色的珊瑚玉，十分稀奇少見，「這點小心意還請王妃笑納。」
「這珊瑚太貴重了……」
「只是一點小心意，比起王妃救我家丹衣兩次，這根本不算什麼，何況，臣婦這是送與小郡主的禮物，王妃就不要客氣了。」
藍漓只好道：「那多謝了。」找人親自招呼陸夫人。
不遠處，白笛和雲音雲蘿也到了。
白笛準備了幾樣玉器，畢竟是出自皇宮，東西都是極好的，態度也泰然自若，「七嫂，還望不嫌棄。」
藍漓淡笑著回了禮，那方，雲音公主的臉色有些尷尬，她備的是一樣金項圈，雖然也是極好的，但是比起白笛來，顯然要遜色一些。
藍漓也神態自如道了謝，雲音這才暗暗鬆了口氣，「七嫂看著比上次在沁陽王府的時候漂亮多了，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我聽說七嫂在琵琶巷開了一間滿庭芳，十分獨特，我今日去過了，裡面的東西我都好喜歡……」
藍漓淡笑道：「公主喜歡那是我的榮幸，過幾日那裡就要正式開張了……」
「我知道啊，我還聽說可以提前定製衣衫和配套頭面，不知……」
藍漓眼珠子都沒轉，就知道雲音打的什麼主意，當即笑道：「公主既然喜歡，乘著開業之際，我送公主兩身。」
「真的？」
「自然是真的。」
雲音笑得很高興，「那多謝王妃了！」
錢她雖然不多，但也不缺，可藍漓滿庭芳開業，據說給陸家大小姐，白笛公主，葉靜美，安玉霞，蕭明秀等人都定製了配套的衣衫頭面，她若沒有，豈非瞬間比別人掉了價？
這不是錢的問題，是面子。
雲音笑容之中難免有些得意，抬頭的時候卻看到白笛走遠了，連忙跟了上去。
身邊朋友的地位間接決定了一個人的地位，這個道理她還是懂的的。
她追隨著白笛，不時的找機會攀談。
白笛總是酌情回個一兩句，很是淡漠。
雲音也不介意，早已習慣。
二人從熱鬧的後院掩著青石磚的小徑到了湖邊的賞花亭內，白笛有些累，便坐下休息。
雲音笑眯眯的道：「笛姐姐，我聽說太后似乎不屬意笛姐姐和親的事情了。」
「似乎。」白笛興緻缺缺。
雲音又道：「真好，這樣笛姐姐就不必跋山涉水去北狄了，那個地方，聽說茹毛飲血，還沒有開化，說是民風彪悍，實則……」雲音壓低聲音，「根本就是沒有教養。」
白笛淡淡道：「好了雲音，這些話私下說說還好，如果被人聽了去，難免影響兩國邦交。」
雲音抿唇，「知道了。」她的視線一轉，忽然低聲咦道：「那個人……不是陸大人嗎？」
陸泛舟神情帶笑，手中的摺扇一搖一搖，他今日穿著常服，整個人看上去瀟洒風流，一旁雲音看的臉色微紅，低下頭去。
白笛順著她的視線轉眸，神色卻忽然定了一定，她看到的不是陸泛舟，而是陸泛舟身邊的藍爍。
藍爍看起來比上次消瘦了一些，臉色也看起來黑了一些，不知陸泛舟說了什麼，藍爍眉心微微皺了一下，用一種有些冷的眼光看著陸泛舟，然後陸泛舟又說了什麼，半晌，藍爍才僵硬的點頭。
白笛想著，陸泛舟素來處事圓滑，藍大人又太過正直，兩人做同僚，藍大人只怕隔三差五就要受些委屈，忽然，她怔了一下。
陸泛舟和藍爍朝他們這個方向過來了。
白笛皺眉，站起身來想要離開，可雲音卻有些不舍，畢竟，以前都是遠觀，能這麼近的瞧陸泛舟一眼還真是難得的機會。
白笛道：「那你自己在這裡吧。」
說著就要離去，卻不想，腳步剛抬，就聽到一道清脆的女音響了起來，「這不是汝陽公主嗎？呀，真是巧啊，你在這邊賞花嗎？」
不遠處，蕭明秀大步而來，臉上帶笑，也很快看到不遠處的藍爍，笑意立即加深，跑跑跳跳的走上前去，「爍哥哥，你也來了，我方才進去瞧了瞧，沒見著你人，還想著你這做舅舅的，小郡主的百日宴也不來！」
陸泛舟長眉微挑，眸中帶著幾許興味，「藍兄……與公主……我還以為是謠言，沒想到……」
蕭明秀眨眨眼，「什麼謠言哦？我要澄清一下，那不是謠言，那是真的，那晚，爍哥哥可是收了我的蝴蝶蘭花環的。」
藍爍臉色黑青，緩慢而堅定的將自己的手臂從蕭明秀懷中拯救出來，然後後退三步，疏離又冷漠。
蕭明秀嘆了口氣，十分傷心的道：「爍哥哥總是這樣冷若冰霜，你可知你這樣的態度，我有多傷心？」
藍爍僵硬的道：「公主，還請不要拿下官開玩笑了。」
陸泛舟笑笑：「藍兄……」正要說什麼，視線掃過賞花亭準備離去的白笛，忽道：「公主……上次公主還回去的大氅，下官收到了，公主太見外了，只是一件衣服而已，還專門派人送回去……」
白笛僵了僵，自小到大的禮數周全讓她無法轉身就走，只得上前幾步，「那本是陸大人的東西，還回去也是應該的。」
雲音一副嬌羞的沖著陸泛舟道：「沒想到陸大人還是個如此憐香惜玉的人呢……」
蕭明秀也不管她倆說什麼，笑嘻嘻的走到藍爍面前，熟練的抱住他胳膊，「爍哥哥，我送你的東西你收到了嗎？可還喜歡？」
藍爍不厭其煩地拯救自己的胳膊，「承蒙公主錯愛，下官愧不敢當，已經派人送還國賓館，希望公主以後不要再送東西給下官了。」
「那怎麼行？」蕭明秀聲音有些高，「我就喜歡你這麼一個人，不送給你送給誰？！」
一旁，陸泛舟眼眸玩味，笑而不語。
雲音皺了皺眉，就算蕭明秀的目標是藍爍，她也不喜歡，這個什麼什麼公主，根本就是浪蕩大膽，一點教養都沒有！
白笛低垂的眼眸之中，卻閃著幾縷複雜。
她心底最深處生出一種想要衝過去將蕭明秀推開解救藍爍的強烈衝動，但她沒忘記自己是如何被藍爍拒絕的，她沒有資格，也沒有立場，她忽然就有些羨慕蕭明秀，可以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須臾，白笛淡淡道：「本宮還有事，不打擾了。」
陸泛舟道：「索性我也無事，送送公主。」然後二人就這麼走了。
雲音想走，卻被蕭明秀不著痕迹的擋住了去路。
雲音訕笑：「公主這是做什麼？」
「做什麼？我不做什麼啊，我就想與雲音公主好好討論一下，教養這個詞。」
雲音面色微白，知道自己方才的話是被蕭明秀聽到了，強笑道：「公主說的什麼意思，我聽不懂，雲蘿還在等我，告辭了。」
蕭明秀卻側身，再次擋住雲音去路，「不行啊，我真的好奇這是什麼意思，如果公主今日不說，我怕是不想放公主走了……」
雲音臉色忽晴忽白。
藍爍告辭不得，也見不得蕭明秀如此欺負人，當即道：「明秀公主——」
蕭明秀卻笑了起來，「爍哥哥這是要理我了嗎？」
藍爍一本正經的道：「我只是提醒公主，此處畢竟是大周地界，公主的一言一行，都代表北狄國體，還請適可而止。」
蕭明秀臉上的笑有些僵。
雲音卻鬆了口氣，美麗的臉上再次炫上笑意，「明秀公主，告辭咯。」
蕭明秀有些氣，她也沒忍著，伸腳就將雲音拌了一下，雲音防備不及，竟然掉進了湖裡。
「救命——」
藍爍面色微變。
蕭明秀嘖嘖兩聲，「真的是，想玩水也要回到自己宮中才好玩啊，這樣跳下去，真的合適嗎？」說罷，等著藍爍變臉。
豈料藍爍只是神色陰沉的行了禮，然後去不遠處呼喚府兵前來救人。
這一番落水，驚動是不遠處的一眾賓客，都圍了上來。
雲音被救上來之後咳嗽連連，那雲蘿公主連忙上前將她抱在懷中，「姐姐，你好不好？你怎樣了？」
雲音咳嗽兩聲，指著蕭明秀，「是她推我下水的……」
蕭明秀揚起下頜，「就是我，我早告訴你，我最是喜歡爍哥哥，可你偏生還要對爍哥哥暗送秋波，我就是看不過眼，就是要推你，怎樣？！」
雲音簡直氣瘋了，還沒見過這種睜眼說瞎話的，可她喝了不少湖水，實在說不出什麼話來，連連咳嗽不停。
蕭明秀哼了一聲，「我今日就放下話了，藍爍是我看上的人，誰要是敢肖想他，就是和本公主為敵！」
所有人視線落到了蕭明秀身上。
原本她故意推雲音入水頗有些謀害性命的嫌疑，但經她如此胡攪蠻纏的一番說辭，竟成了小女兒間爭風吃醋。
藍爍的神色卻早已黑青，他很緩慢的道：「承蒙公主錯愛，但藍爍心中早有中意之人，公主的深情，請恕藍爍無法接受。」
蕭明秀笑笑，「無妨啊，這樣我更高興，在我們北狄，不但勇士可以比武贏得美人的歡心，女子也可以通過比試來贏得男子的歡心，你喜歡的人是誰？讓她出來，我與她比上一比，也好讓她輸的心服口服。」
眾人一片死寂，看著蕭明秀的眼神似乎在看什麼怪物。
蕭明秀卻很是高興，還又問了一遍，「是誰？」
藍爍僵硬的道：「公主的蝴蝶蘭花環我已經送去國賓府上，還請公主不要再拿藍某開玩笑。」
花環？
蕭明秀怔了一下，很快道：「那有什麼？花環不過是表達心意的東西，有沒有的都無所謂，啊！我想起來了，曾經有個女子夜半鑽工部官所的狗洞去找你，你說的心上人，是不是她？」
人群中，白笛心頭一跳，連忙垂眸，就怕自己太過反常引來別人側目。
藍爍的臉色已經僵硬的無以復加，若非這個人是北狄公主，朝廷貴客，真想堵上她的嘴讓她再也說不出話來。
「阿秀！」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蕭明謙的聲音。
蕭明謙臉色鐵青大步而來。
蕭明秀想跑，但蕭明謙早知道她的性子，足尖輕點攔住她去路，出手極快點了她穴道。
乘著啞穴未點住，蕭明秀大聲喊，「我就是喜歡藍爍，你點我穴道也沒有，我就是喜歡他，我就是喜歡——」啞穴點住，終於安靜了。
藍漓趕來之際，正好聽到最後一句話，霎時無語又無奈，看來蕭明秀是打算一條道走到黑了，將自己的名聲毀個徹底，到時京中還有哪個公子哥會娶她？
藍漓垂眸，不得不慎重考慮這件事情。
蕭明謙拱手道歉，「對不起諸位，小妹生了病，頭腦有些昏沉，說的都是些渾話，還請各位不要放在心上。」
眾人相視一笑。
渾話？
他們還都放在心上了。
不過到底也不敢明目張胆看北狄使團的熱鬧，紛紛告退離去。
蕭明謙看向藍爍，「抱歉，藍大人，本王會儘力約束與她，希望不會再對藍大人造成困擾。」
藍爍不語，但也一分一秒都不想和蕭明秀在一起，當即給藍漓示意之後，便轉身離開了。
「儘力？」藍漓輕聲問道，「凌王真的儘力了？」
蕭明謙眼眸動了一下，「到了儘力之時，自當會儘力。」
藍漓知道他說的是睡火蓮一時，只要他一日拿不到睡火蓮，這蕭明秀只怕一日就沒人管得住啊……
藍漓沉吟，「可是睡火蓮是有花期的，對溫度的要求也極高，它若不開花，我們如何取得花蕊給凌王殿下？」
蕭明謙也皺了皺眉。
不遠處，一個婢女扶著明笑玉走上前來。
藍漓掃過明笑玉那雙漂亮的眼睛，「我略通歧黃之術，或可為明姑娘看看，也許會有不需要睡火蓮花蕊就能治療明姑娘怪病的方法。」
蕭明謙一怔，「當真？」
「自然。」
明笑玉也愣了一下，「王妃的醫術，我在坊間也有所聽聞，似乎的確……當得上神醫。」
「神醫不敢當，一些簡單的疑難雜症，還是有幾分把握的。」
「也好。」蕭明謙扶住明笑玉，道：「便讓王妃看看吧。」
「嗯。」明笑玉點頭，慢慢伸出手腕，她的身後，那婢女臉色都變了，正要想辦法阻止，不遠處，卻傳來彩雲的呼喚，「小姐，您快來瞧瞧，小郡主哭鬧的厲害，不知道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