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信任
戰英和戰坤定好成親的日子終於到了。
戰英穿上了芙蓉布莊量身定做的嫁衣,雖然頭髮略欠美感,但在藍漓幫助之下,也是個漂亮的新娘子。
婚禮很簡單,只叫了戰閣在京城的幾人前來觀禮,二人因為都是孤兒,自小在戰閣長大,除了戰閣的兄弟,白月笙與藍漓就是最親的親人,是以對著白月笙和藍漓叩拜之後就算禮成。
藍漓心中有些嘆息,總覺得這樣的婚禮太過寒酸。
戰英卻是喜滋滋的,大大的眼睛里還帶著感動的淚珠。
藍漓想著,這約莫就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吧,她不是戰英,她的想法也不過是咸吃蘿蔔淡操心,想到此處,藍漓不由一笑。
白月笙瞥了一眼,「怎麼,笑什麼?」
「沒什麼。」藍漓淡淡道。
白月笙也瞧著下面的那對新人,戰英帶著笑,周圍的人端著酒杯恭喜,向他們二人恭賀,一眼看去,似乎……還真有那麼些喜色,喜的可以忽略戰坤僵硬的臉。
白月笙皺著眉,不是滋味的想起他和藍漓成親的時候,場面雖盛大,但到底敷衍了些,連蓋頭都是藍漓自己掀的,頓時臉色越發的臭了起來,聲音也有些冷,「好了,都不要忘了自己的職責。」
下面的人以為說了做了什麼得罪了這位爺,頓時安靜起來。
藍漓拉了拉他的手臂,「今夜能不能不讓戰坤當值?好歹是洞房花燭夜……」
白月笙幽暗的眼眸瞅著她:「行啊,你教我泅水。」
藍漓愣住:「你……」
白月笙淡淡道:「不願意就算了,戰坤——」
藍漓忙道:「別鬧了……」可瞧著白月笙明顯不是開玩笑,頓時無力的道:「好了好了,我……我……教你……也就是了……」說到後面的時候,聲音已經很低。
白月笙覺得自己心情忽然變得不錯,聲音略高:「戰坤,今夜不用當值了。」
戰坤愣了一下,「是,屬下明白。」
彩雲嬉笑著帶著其他人將戰英戰坤二人送入洞房。
白月笙站起身,來到藍漓身邊,直接將人抱起,往內室走去。
藍漓輕呼一聲,「你又要幹嘛?不是說……泅水?那我們還不趕緊收拾一下去京郊嗎?」
「不去。」
「為何不去?」
白月笙停下腳步,手往藍漓的衣襟探去,然後在藍漓嚴密防守之下輕而易舉攻破城池,翩翩綵衣掉落一地,像是水面上激起了美麗的漣漪。
藍漓羞的滿臉通紅,扯過薄被將自己裹住,總是這樣,她已經身無長物,他卻穿戴整齊。
白月笙將她逼到無處可退的地方,夜明翡翠不知何時到了他手中,被他慢慢掛在藍漓頸間。
他握住她的手腕,壓在頭頂,也讓藍漓身上薄被順勢滑落,他那稜角有致的唇瓣輕輕的順著玉佩的邊緣吻著她的肌膚,玉佩冰涼,吻卻火熱,「因為,我不想去了,我現在就要你。」
*
另外一邊,戰英和戰坤卻氣氛尷尬。
洞房?
戰坤僵著臉看著面前才到自己肩頭的少女,總覺得她才十三四歲,跟她洞房,就像……
戰坤想不出什麼比喻來,卻總覺得這是不合適的事情。
「坤哥哥……夜深了,我們……」戰英羞的說不出話來。
戰坤回過神來,「嗯,你休息吧,我今夜還有事。」
戰英猛然抬頭,「什麼事?主子不說不用你當值了嗎?」
戰坤冷臉強調,「我有事。」那表情,如同在告誡小孩不要胡鬧一樣。
戰英抿緊了唇瓣,「你有什麼事?」
「我——」戰坤語塞。
戰英看著他,忽然表情很受傷,「我知道了,你嫌棄我,你嫌棄我的頭髮是不是……」
「……」戰坤不知該說什麼,但上次他笑她光頭之後,戰英鬱鬱寡歡好久,這讓他覺得很抱歉,此時自然不敢再惹,忙道:「不是,你怎樣都好看。」
「真的?!」戰英破涕為笑,壯著膽子撲到了戰坤懷中,「我就知道,坤哥哥是不會嫌棄我的。」
戰坤的手尷尬的僵在半空中,不知作何反應。
恰逢此時,門外傳來戰狂呼喊:「阿坤?」
戰坤立即將戰英推開,對門外道:「有事?你等著,我馬上就來。」說罷三兩下脫掉紅的礙眼的喜服,手腕一動寶劍在手,在戰英怔愣的視線中逃也似的離開,順便帶走了愣在門前的戰狂幾人。
被拉出去好久之後,戰狂才反應過來,「不是……我們只想鬧個洞房……」
戰坤冷臉,「鬧什麼鬧?都吃太飽嗎?別忘了自己的職責。」
幾人頓時一凜,各歸各位。
新房內,戰英看著那還在忽閃的門板,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坤哥哥……跑了?
……
這一夜,白月笙折騰的有些狠,藍漓起來已經快要午時。
次數多了,藍漓臉皮也厚了,起了之後招呼人過來收拾,彩雲上前一邊服侍一邊耳語了兩句,藍漓聽著,食慾一點點消失不見。
合著……
自己犧牲色相,戰坤還是成了落跑新郎?怎麼說都是很虧啊……
藍漓抬眸,瞧了不遠處認真做事的戰英一眼,嘆了口氣,罷了罷了,反正人家倆不急,她也懶得管了。
隔了一會兒,桑嬤嬤來回稟,工部尚書周氏的事情查清楚了。
「玉守信原配本姓梁,也是朝中學士之女,入門一年生下長子,第二年就去了,英國公老夫人又很快為玉守信定了周氏,周氏原為御史之女,之後不久,太夫人去世,掌家之權落到了玉夫人手中,玉夫人為人霸道跋扈,再加上英國公爵位是在大房身上,自然把二房剝削的很徹底,但恰逢那時候朝中勢力分化嚴重,英國公為了鞏固朝中勢力,舉賢不避親,安排了許多宗族之人和門生進入朝廷,玉家二老爺就是在這個時候被逐層提拔坐上工部尚書之位。」
「二房得勢之後,玉夫人怕蓋過大房風頭,所以一直暗中打壓,分家之後還為玉守信納了幾個妾氏和通房。」
藍漓哼笑一聲,「這玉夫人倒是個有趣的,不給英國公納妾,卻去管自己二弟後院之事。」
彩雲撇嘴:「她那麼霸道,怎麼可能把女人送到自己丈夫身邊?又見不得別人好,自然是要不遺餘力的破壞了。」
桑嬤嬤道:「彩雲姑娘說的是,一開始玉尚書與周氏也算郎情妾意,只是後來玉夫人摸清了玉尚書的喜好,送了幾個女子過去,周氏膝下只有一個女兒,漸漸的玉守信便很少去周氏院中,但也總算念著十多年夫妻之情,正妻的位子倒是牢固的很。」
藍漓輕輕的抿著手中新制的花草茶,笑道:「深宅大院,紅顏易老,想要靠著男子那點情義熬到老,顯然是不行的,要固寵,就得有子嗣。」
「是,但這周氏生嫡女的時候身子落下了病,這些年怎麼調養都沒有效果,如今已經放棄府中藥女和醫官,連太醫也很少看,開始找各地的名醫為她調理了。」
「名醫么……」藍漓唇角微勾,放下茶盞,「備車。」
彩雲好奇:「我們要去哪?」
「德善堂。」
*
德善堂位於雙桂巷,這一整條街多數是藥材鋪子和醫館,德善堂就在最顯眼的位置,鋪面也是最大。
九月多,秋老虎厲害,一個不注意就染上風寒,免不得要來醫館看過,此時德善堂內看病買葯的人很多。
德善堂雖是陸家新開的醫館,也兼賣藥材,但看如今醫館內情況,陸泛舟絕對不是一時興起,而是早有預謀。
醫館內,抓藥的結賬的招呼病人的夥計各歸各位,坐堂看診的大夫就有三個。
一個小夥計迎了上來,「這位夫人,請問您是看病還是買葯?」
「看病。」
「這邊請。」
「我聽說你們這裡有個封神醫……」
「原來是慕名而來,但風神醫今日的號牌已經拿完了,夫人如果要看的話,怕是要等明日……」
彩雲皺眉道:「什麼號牌?」
夥計指了指一旁等候的病人手上標著序號的木牌,「就是那個,封神醫名頭大,每日來找他看病的人也多,所以便做了號牌,拿了牌子按照先後順序來看,每日只發一百號,有時封神醫也未必看得完,那就要推到第二天了。」
藍漓心中暗忖,這就知道搞專家門診了?每日一百個病患都看不完中場還不休息,第二日接著看豈不是永遠看不完這些病人,永遠不能休息?這陸泛舟啊果然是個奸商,如此懂得壓榨。
「王……夫人?」正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道聲音微揚的男音,藍漓回頭,不是陸泛舟又是誰?
陸泛舟很是意外:「嘖,今兒這是什麼風,將您給吹到我這來了?」
藍漓神情淡漠,「看病。」
陸泛舟挑眉:「您……」上下看了藍漓一圈兒,「您身邊能人異士眾多,也不乏神醫之流,能讓您屈尊到此處看病,那泛舟真的很好奇,到底是個什麼病。」
彩雲慣來不喜歡那些流里流氣的,但對著陸泛舟卻討厭不起來,這個人說話的時候眼睛似乎在發光,看起來姿態翩翩十分瀟洒。
夥計連忙上前,「公子,這位夫人想找封神醫。」
陸泛舟長眉越發高挑。
藍漓著實不喜與他多說,「告辭。」說罷就要離開,沒有了封少澤,反正她也可以想別的辦法。
哪知陸泛舟卻擋住她去路,「且慢,來人,帶這位夫人上去見封神醫。」
藍漓一怔。
陸泛舟笑道:「當是感激夫人昨日對舍妹出手相救之恩。」
「多謝。」藍漓垂首,只保持面子上的客氣,然後錯過他隨著夥計上了樓。
身後常隨低聲道:「公子,這位夫人對您好是冷淡……」要知道他家公子,走到哪都是發光體,引得女子嬌笑追捧,這夫人卻是嫌棄又冷漠,當真是頭一遭。
啪嗒一聲,陸泛舟手上的扇子敲了常隨腦門一下,「以後少吃點。」說罷轉身走了。
常隨愣愣半晌,才意識到陸泛舟說他吃飽了撐著,多管閑事,霎時苦笑起來。
……
雅廳內,封少澤看著夥計帶來的「貴客」著實有些意外,「王妃?」下意識便要起身。
「無需拘禮,先生坐就是了。」
封少澤忙道謝就坐,「王妃今日怎會到此處?」
藍漓道:「是有一件事情,想請先生幫忙。」
「哦?不知何事?」封少澤疑惑,自己無權無勢無錢,只有醫術過關,但這位王妃也是其中佼佼者,還真看不出有什麼能為她幫忙的。
藍漓道:「我想請先生調理一位夫人的身體。」
封少澤滯了一下。
「我知道先生為人看病,是有規矩的,不仁不孝不治,奸商惡霸不治,達官顯貴不治,我提的要求對先生來說,是有些為難,但——」
「是誰?」封少澤打斷藍漓的話。
藍漓道:「工部尚書夫人周氏。」
「我應。」
藍漓怔住,「先生這是……」
「王妃身份顯貴,能為王妃幫上一二分忙,是封某的榮幸。」
藍漓忽然意識到,封少澤怕是在為葉靜美提前賣人情吧?否則以醫宗的傲骨,又為何一再破例,先是陸泛舟后是自己,這次甚至連問都不問病人是誰?
可想到葉靜美與皇帝之間的那些糾葛,藍漓頗有些感觸,「好,我會想辦法讓周夫人找上先生,先生不用作任何違心之事,只需為她盡心調理身子便是。」
「在下明白。」
下樓的時候,彩雲忍不住問,「萬一陸大人不讓封先生幫忙調理呢?」
「你怎麼會這樣想?」
「那個……」彩雲搔了搔頭,「我看陸大人的樣子,就……」
「就像是個不會隨便讓人逞心如意的,是不是?」
彩雲嘿嘿笑了笑沒說話。
藍漓笑道:「你放心,這事兒他不會攔著。」陸泛舟是聰明人,自己的意圖只怕也是瞞不過他的眼睛。
玉家多年朝中獨大,手也伸的太長,六部之內都有眼線,陸泛舟身為戶部侍郎,許多事情都被玉家掣肘,如今她要攪亂玉家,對陸泛舟來說又何嘗不是好事?且以封少澤在京中的名聲,周氏找上他也是遲早的事情,試問陸泛舟如何阻攔,難道不讓周氏進藥鋪的門?
三日之期到了,藍漓前往玉錦軒取東珠金釵。
宋師傅鑲嵌的極好,完全就是藍漓描述過的樣子。
藍漓感慨宋師傅技藝的同時,也不得不感嘆葉家能人眾多,取了簪子,當即打算拿去藍府送到藍爍手中。
這是那次官印的事情之後藍漓首次回藍家,站在門口的時候腳步有所凝滯,彩雲有些擔心的道:「小姐……」
藍漓深吸了口氣,「沒事,走吧。」
「好。」
藍爍剛下朝,瞧見藍漓到了很是意外,笑著迎了上來,「你怎麼有時間到這裡來?」
「有事找你。」
「哦?」
「跟我來。」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藍爍小院的書房,藍漓拿出一個錦盒,放在藍爍面前。
「這是什麼?」藍爍接過打開一看,忽然怔住,錦盒之中,是一隻純金鑲嵌東珠的流蘇發簪,這簪子,是大相國寺他初遇汝陽公主時候,撿到的東西……
他垂下眼眸,慢慢將錦盒合上。
藍漓道:「這是明秀公主拖我幫忙修復的簪子,如今已經修好了。」
藍爍慢慢道:「這並不是我的東西,你送錯地方了。」
「哦?」藍漓挑眉,「既然不是大哥的東西,那我還費事修復個什麼勁兒——」當即拿起簪子,就要摔到地上去。
藍爍急道:「別摔。」可也在同時反應過來藍漓是故意的,面色有些僵硬冷凝,「妹妹又何必一再試探與我?」
藍漓忍不住道:「那你到底是什麼想法?」
藍爍轉過身子,淡淡道:「君子不奪人所好,她與陸大人情投意合,又何必多說?」
藍漓愣住。
白笛和陸泛舟?
至少目前她沒看出什麼苗頭來,倒是覺得陸泛舟故意挑釁的成分居多一點,至於她這大哥么……明顯是……哎,藍漓輕嘆一聲,想起千煙查探來的結果。
最近白笛想要和藍爍偶遇已經很難,每次白笛出現的時候,藍爍都能巧妙的不在,那日宮中御湖蕭明秀見到的時候,便是白笛將藍爍攔在那裡,那次之後,兩人竟然你追我躲沒有再見過面。
藍漓認真的道:「其實有時喜歡的事務,爭取一下若無法得到,總也算努力過,大哥覺得呢?」
藍爍神色嚴肅,「我素來不喜被別人耍弄在掌心之中,這件事情,以後妹妹也不要再提。」
藍漓一怔,她這大哥,竟是如此驕傲之人,顯然已經看透白笛和陸泛舟走得近是為了刺激於他。瞧著藍爍明顯不願在這件事情上多說的樣子,藍漓也不好再說什麼,畢竟,好感這東西,如果不能發酵,時間久了也會慢慢消失,或許白笛並非大哥的緣分,如此斬斷也好。
「那著書的事情怎樣了?」藍漓問。
藍爍臉色稍緩,「刻板已經準備了許多份,算是進入正軌了。」
「我聽說,你將周青父子也安排在了著書的工匠之中?」
「那周青父子的確手藝極好,是按照正軌的程序招入工部匠人所,大哥也不算徇私枉法。」
藍漓失笑,「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畢竟周青和小妹的事情,我們都是知道的,那孩子品性不錯,如今這樣有個好的發展也好,以後總不至於委屈了小妹去。」
藍爍點了點頭,其實他又何嘗不是為了以後,不知不覺間,兄妹二人倒也算是心意相通了。
說起著書,藍漓又問了工部尚書玉守信的反應。
藍爍皺眉,「玉大人冷眼旁觀,似乎並不怎麼看好這件事情。」
「那可不行,你得讓他很看重這件事情,而且很上心,然後……」藍漓傾身,對藍爍耳語兩句。
藍爍聽罷,長眉高挑,那神色看起來有些高深莫測。
藍漓奇怪道:「怎麼這麼看我?」
藍爍道:「早上華陽王已經召見過我,與妹妹所說一模一樣。」
藍漓愣住,「真的?」她查周夫人,也不過是前日的事情,白月笙居然這麼快就明白了她的意圖……
藍爍低笑:「看你的表情很不相信我,大哥是那種信口胡說的人嗎?此事王爺與我已有過交代,我也覺得可行,只是目前還沒想到辦法能讓玉大人很看重這件事情,你也知道,大哥在考功司的時候,將玉大人的親生兒子給罷免,玉大人為此事對我很有成見。」
藍漓想了想,道:「無妨,阿笙既然與你說了,他必定是有辦法讓玉守信對這件事情改觀,你只管照他的吩咐做了就是。」
藍爍笑道:「你倒是信得過他。」
「我不信他信誰?他可是我夫君。」
藍爍瞧著藍漓,頗有些感慨,「見你們這樣,大哥也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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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脖子好疼好疼,哎哎哎哎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