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嫁衣

  第二日,白月笙便開始著手忙碌關於迎接北狄使團的事情,雖是早出晚歸,但每晚無論遲早,必然是要回來抱著藍漓睡,美其名曰一日都不能沒有她。


  藍漓無奈哼笑:「你是想睡個好覺吧。」


  白月笙黑青了臉,「你這個女人著實記仇,看我怎麼收拾你——」


  然後雙手齊出全朝著藍漓身上撓去,藍漓霎時格格嬌笑起來,再然後,那笑聲越來越小,變成了某種耐人尋味的聲音。


  早上白月笙難道懶散,在床上賴了會兒。


  等起身的時候,藍漓卻也醒了,幫他更了衣,只是出去水閣的時候恰逢那些花匠在擺弄那些蘭花。


  白月笙停住了腳步,忽然呢喃了一聲,「此花過後盡無花……哎……」長嘆一聲之後,垂首走了。


  藍漓坐在窗前正好看到,頓覺無奈又好笑,她的視線慢慢的落到了晨光照耀之下那些嬌貴的蘭花身上,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喚來彩雲,吩咐了一些事情。


  彩雲愕然:「小姐你要那些東西幹嘛?」


  「好了,你幫著我找來就是了。」


  彩雲撇撇嘴沒多說,倒也認真辦事去了。


  隔了會兒,戰英來了。


  戰英背後的傷已經好了,來的時候還帶著管家李銳,臉色紅彤彤的跟藍漓道:「王妃,管家有事找您。」


  藍漓有些狐疑,看向李銳:「何事?」


  「回王妃,是關於戰護衛和戰英姑娘的親事,日子已經定了,但念著戰英姑娘是王妃身邊的人,所以有些東西還要勞煩王妃給挑一挑。」說著,遞上了一份單子。


  藍漓一怔,「這麼快?」


  李銳回道:「戰閣在京中的事務都由戰護衛負責,本就忙碌,如今北狄使團入京,以後只會更忙,也抽不出時間來,所以王爺囑咐奴才早些將此事辦了,戰護衛與戰英姑娘都是戰閣收養的孤兒,並無親人,所以這親事也並不如何繁複。」


  藍漓點點頭,看了戰英一眼,「你覺得呢?」


  戰英羞紅了臉,「王妃做主就是。」


  這是願意了。


  藍漓沒想很久,隨意瞥了那單子一樣,倒也都是些好東西,便道:「不用挑了,都算做嫁妝就是,到底也是婚嫁,一輩子只有一次,其餘的事情李管家該盡心的還要盡心。」


  「是。」


  李銳退下之後,戰英忍不住跪地叩首:「如果不是王妃,戰英與坤哥哥也絕對沒有今日的好時候,戰英多謝王妃恩典。」


  藍漓微皺眉:「既跟在我身邊了,就不要動不動就下跪,我受不得這個。」


  彩雲上前將她扶了起來,道:「你啊,也就是遇到我家小姐,不然你們那戰閣不婚配,你這輩子都是做不了你那坤哥哥的好娘子的。」


  戰英滿臉羞澀:「嗯……我知道……都是因為王妃,還有……多謝彩雲姐姐在我受傷的這段時間這麼照顧我,我如今好了,王妃身邊的事情也可以幫彩雲姐姐分擔一些。」


  彩雲受不了的身子抖了抖,「你可別叫我姐姐,受不起,哎,你這成親了吧,什麼都好,就是你這頭髮……」


  戰英笑意斂去,摸了摸才長出一點發茬的頭皮來,神情有些難受,「我也想做美美的新娘子,但……」她怕如果現在不緊著王爺的命令把婚事辦了,拖得夜長夢多,豈不是很糟。


  藍漓問:「給你的藥膏可有仔細用?」


  戰英點頭,「一直有用。」


  「那不妨事,只要兩三個月你就能長出滿頭青絲,而且比以前的還要漂亮烏黑。」


  瞧著戰英那又高興又有些複雜的眼神,藍漓不免有些感慨,但感慨也只是一瞬。


  她自己的事情都忙不清楚,哪裡還有時間感嘆別人的命運?無論以後怎樣,這都是戰坤和戰英的生活,也是他們自己的選擇,只是彩雲有些落寞,戰英都要嫁給她喜歡的人了,可她和柴寧卻……


  她看著坐在院內蘭花從中的獃滯女子一眼。


  江夢琪養在王府,藍漓也沒忘了她,認真的研究醫治她這失魂之症,希望有一日可以讓她恢復正常,柴寧每次來見藍漓都要看江夢琪一會兒,有時候還會說一些二人小時候的趣事,她在一旁聽著全是心酸……


  前幾日她還覺得自己和柴寧是不是真的有了些進展,可漸漸的她卻覺得,那些進展那麼微不足道,甚至柴寧根本沒有想過和她的事情吧?她感覺自己的未來看不見一點希望。


  藍漓瞧著,搖了搖頭,視線又下意識的落到了江夢琪的身上,一時間也有些頭疼起來。


  午後,藍爍前來找藍漓,說起了家中的事情。


  藍修慎還真的每日都去北城彎子那裡擺攤給人寫寫畫畫讀讀信,藍漓的父親也在那次昏倒之後像是被打敗,家中頓時似乎變得沉默了起來。


  「改變是必然的,總要有一段時間來慢慢習慣,父親無論能不能理解和體會,都不能阻止。」她是怎麼也不會讓所有的事情落在母親一個人的肩上,總要有人來分擔。


  「嗯,母親素來站在你這裡,如今我又已與父親明確表態,約莫父親覺得……」藍爍想了想,才道:「覺得被孤立了吧……」


  藍漓垂下眼眸,低低道:「他以後總會明白。」一切都是為了更好。


  一旁逗弄著小丫頭的肅親王冷哼了一聲,「既有那滿身能耐的兒女,何苦非要自己闖出一片天,不懂得享受就是愚蠢,你們那爹,更是蠢的掉渣。」


  藍爍垂眸沉默。


  藍漓卻無奈的看了肅親王一眼。


  肅親王又是一哼,「幹嘛?老夫又沒說錯,我若是鈞浩還在,如今也該做祖父了,我巴不得每日弄孫為樂什麼都不管呢……」話到此處,肅親王輕輕一嘆。


  藍漓知他必定是想到了白鈞浩,便也不在此處多言,只道:「對了大哥,那刻字模具的事情怎樣了?」


  藍爍道:「老實說,有些麻煩,我今日來見你,也是因為這件事情。」


  「哦?如何麻煩,大哥說來我聽聽。」


  「你說的那模具,著實並不好做,模具的材料也不好選,如今濱州澇災嚴重,朝中的人力財力多數都用在了那裡,著實也撥不出空閑的來做這些。」


  藍漓想了想,道:「那就用一個最簡單的辦法吧,可找些光滑的木板,然後把書稿抄寫整齊,書稿的正面貼到木板上去,這樣的話,字就成了反體,但是筆畫應該是清晰可見,再找手藝精湛的雕刻師傅,用刻刀把空白的地方削了去,這樣的話,木板上的字就成了凸出來的,在凸起的字體上刷上墨汁,然後把紙貼上去,字跡不是就拓印下來了嗎?這樣既簡單,又不會耗費太多的人力物力。」


  藍爍一喜:「怎麼我就沒有想到這個辦法呢?」


  藍漓笑道:「大哥自然是聰慧的,但如今忙著濱州的事情,必然也沒多少心思來考慮這些,妹妹也是那日見著那周青父子做木雕,想起這件事情來了。」


  「你啊!」藍爍笑言,「每次總能讓人意外而驚喜。」


  藍漓卻道:「我只不過動動嘴皮子,關鍵還是要看大哥如何執行。」


  「嗯,我先抽派一小部分人試試,等作出樣本,拿去給皇上看過再說。」


  「這樣也可免去一開始的一大部分的花銷,那陸泛舟可是個狡詐的,能不與他打交道便不與他打交道。」


  「自然。」藍爍眼眸微微一動,說罷便起身告辭。


  藍漓怔了一下,送藍爍離開之後,挑了挑眉。


  是她太敏感了嗎?為何方才藍爍聽到陸泛舟時候明顯神情變得很是冰冷複雜?

  藍漓想著約莫是陸泛舟又給藍爍排頭吃了吧,所以藍爍才那個表情。


  休息了一陣子之後,藍漓忙完了要緊的事情,便帶著彩雲和戰英兩人一起去了琵琶巷,為戰英準備一些成親時候女兒家必備的東西。


  戰英羞答答的道:「還要什麼呀?李管家都準備好了。」


  藍漓笑道:「既然是成親,喜服總是必不可少的。」這裡的女子成親喜服一般都是自己做的,但是戰英不善女紅,自然不可能自己準備,「我們去芙蓉布莊,那裡必然有成品的喜服,買來請紫戀按照你的身材改了便是。」


  「芙蓉布莊?!」戰英微驚,「那裡的喜服豈不是很貴?」


  「不妨事,怎麼說也是一輩子只有一次的事情。」


  戰英霎時滿心感動,暗暗發誓這輩子一定要認認真真的跟著藍漓,好好聽藍漓的話。


  馬車到了巷口的時候停了下來,藍漓順道去看了看紫漓布行,選了一些床品鞋襪給戰英,又到粉黛去選了一些胭脂水粉,巧的是陸丹衣正巧就在粉黛。


  陸丹衣喜色滿溢:「藍姐姐今日怎麼到了此處?」


  藍漓說起戰英之事。


  陸丹衣美麗的鳳眼掃過戰英,帶著暖暖的笑容,「原來是這樣,那今日這些脂粉便當是送與姑娘的賀禮啦。」


  戰英受寵若驚,「這怎麼好意思……」


  「我跟藍姐姐是朋友,你又是藍姐姐信任的人,這些小禮物自然受的。」


  藍漓無奈的瞧著陸丹衣一眼,對戰英道:「陸小姐一片好心,你便收下吧。」


  戰英只好勉為其難,可是瞧著那許多的脂粉,有些遲疑,這些東西她真的用得著嗎?

  「藍姐姐,你們還要去哪裡?」陸丹衣問。


  「還要去趟芙蓉布莊。」芙蓉布莊是葉家的布行,在京都名頭與紫漓布行可謂齊頭並進,但因為資歷更老些,也更受那些貴族人士追捧。


  藍漓倒也不介意這些,去那裡只是因為自己布行不做成衣。


  「我也是無事,便和你一起去瞧瞧吧,正好母親在那裡訂了幾件衣服。」


  「嗯。」


  芙蓉布莊佇立在琵琶巷四通八達的好位置上,能來此處定做衣服和買瑣碎物樣兒的都是達官顯貴,鋪子的夥計一瞧見藍漓等人立即走上前來,喜笑顏開:「見過王妃,見過陸姑娘,二位今日怎麼有時間來咱們布行轉轉……」


  藍漓不由看了陸丹衣一眼,陸丹衣也正看向藍漓,二人心中都閃過一個念頭,不愧是葉家的鋪子,一個夥計都如此火眼金睛。


  「我與王妃來為這姑娘選嫁衣,你將鋪子中現有的拿出來吧,挑好的。」陸丹衣道。


  「好嘞,我這就去!」


  「瞧你,這麼上心,人家還以為你要出嫁。」


  「藍姐姐這話說的,我若是出嫁,我那嫁衣必然是要藍姐姐幫我準備的。」陸丹衣臉不紅氣不喘。


  藍漓一笑,「那是自然。」


  「我那鋪子中有幾樣脂粉都是藍姐姐給了我提示,我才能做得出來,更何況,若非藍姐姐幫襯,我也走不到今天……這麼想來,我卻是欠了藍姐姐許多人情,藍姐姐你又是什麼都不缺的,我只好在你身邊人身上多下功夫了。」


  很快,夥計將幾件最新製成的嫁衣拿了出來,每一套都十分精美華麗。


  戰英有些目不暇接,看了好一會兒,指著一件:「這件——」


  「那件我要了。」


  與此同時,布莊內忽然響起一道女音。


  藍漓等人回頭一看,卻是個三十來歲的華衣婦人,身旁一個俊秀青年男子,另外一個看起來十六七歲的少女,身後跟著嬤嬤和丫鬟,巧的是,那男子,藍漓和陸丹衣都是認得的。


  陸江飛。


  婦人上前道:「這件嫁衣極好,我們要了。」


  「這——」夥計有些為難。


  婦人瞧了戰英一眼,很快瞭然,眸中帶著幾分諷意,「是這位姑娘要選衣服吧?你看的這件嫁衣的確極好,用的是上好的鳳凰火,不過看姑娘這身打扮……似乎也配不上這樣貴重的東西。」


  少女眼光都停留在了嫁衣上面,「母親說的不錯,這衣服的確極好……」她回眸看向戰英,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雖沒說話,但那意思明顯是看不起的。


  戰英微僵。


  一旁陸丹衣臉色冰寒,「江飛——」


  藍漓卻神色平靜的握了握戰英的手,淡淡道:「不知這位夫人和姑娘,是哪個府上的?」


  那婦人和少女見陸丹衣認得陸江飛,有些意外,婦人責備的看向陸江飛,道:「陸公子,既然是認識的,怎麼不為我們引薦一下?」


  陸江飛因為江夢琪的事情,遠遠碰到藍漓幾次都是躲著,方才看見差點拔腿就走,此時也只好硬著頭皮道:「我身邊這位夫人是軍器監副史家的孫夫人,這位小姐是孫小姐,孫夫人,這位是我堂姐陸丹衣,至於這位——」


  那婦人見藍漓穿戴樸素,陸江飛又說的遲疑吞吐,只道不是個要緊的,立即沖著陸丹衣笑得很是討好:「原來是陸小姐,早便聽說陸小姐是京都第一才女,今日一見,果然與眾不同……」


  陸丹衣客氣的道:「謬讚了。」


  倒是一旁藍漓,只一聽這夫人小姐的身份,眸光頓時一寒,軍器監的孫夫人……呵,她還沒來得及找她的麻煩,她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


  陸丹衣正要說話,卻被藍漓阻止。


  藍漓淡淡掃了那對母女一眼,「孫小姐不是才與蔣公子傳出一樁軼事嗎?如今選嫁衣,難道這麼快就要婚配了嗎?」


  孫夫人母女二人臉色微變,孫夫人強笑道:「什麼軼事?這話可是壞人名聲,這位夫人說話還是小心一些。」


  藍漓笑了笑,「哦,孫大人女兒並不是只有這位孫小姐一個,想來是我搞錯了人吧,不過,無論是哪一位孫小姐,府中發生那樣的事情,孫夫人還有心思為女兒備嫁,心還真是寬啊。」


  孫夫人咬牙,「這與夫人無關!」她心裡很奇怪,當時蔣家公子那件事情她自然不會拿自己的親生女兒冒險,只是用了一個低賤妾氏所生的女兒罷了,但當時做的十分隱秘,這個女人是怎麼知道的?瞧著藍漓的樣子,雖不知是何人,但能與陸丹衣一起逛街,想必身份不俗,當即也不與她做口舌之爭,看向夥計,道:「這件嫁衣幫我們包起來吧。」


  軍器監副史只是五品官,但因為這個孫夫人是玉嬌人的乳母,孫大人也比一般的五品官更受同僚尊敬,現買的嫁衣自然不是用作成親當日穿的,而是備用。


  夥計很是為難,「這,孫夫人……」


  「怎麼?」孫夫人臉色有些不好。


  一旁的陸江飛道:「孫夫人,算了吧,我們去別家——」


  那孫小姐卻道:「可是……我就喜歡這件啊。」


  孫夫人立即道:「好,娘都知道,既然你喜歡,娘肯定是要幫你買回去的,夥計,還等什麼,包起來吧。」


  「孫夫人,不然您選一件別的吧……」夥計硬著頭皮道。


  孫夫人霎時不高興了,「怎麼,這麼一件衣服而已,難道本夫人還買不得了嗎?」她看向戰英,皮笑肉不笑的道:「這位姑娘一直不曾說話,瞧著也並非那麼喜歡這件衣服,便讓了給我們吧。」


  那孫小姐也嬌嬌弱弱的道:「是啊,姑娘,你的頭髮……」她瞧了戰英包著頭巾的樣子,明白了什麼,想笑,卻很快忍下笑意,「你這樣子……不如,你將這件讓了給我,別的你隨便挑,我送你一件好了。」


  看著這些人的嘴臉,彩雲忍無可忍,「你讓給我們?你以為你是誰?」


  ------題外話------


  過度一下。


  不知道大家還記不記得前幾章藍家被人誣陷官印的事情?就有一個軍器監副史孫大人,孫於氏是他老婆,因為當時並沒太多贅述,所在在這裡提醒一下。


  另外感謝大家的鮮花和票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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