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33、一無是處
玉梨身邊那小丫頭翠兒道:「這個嬤嬤看起來人不錯嘛,至少公平。」在看到玉梨眼色使來的時候,很快閉了嘴。
小丫頭領著桑嬤嬤去了後面的抱月樓。
抱琴和侍畫攔在外面,不讓桑嬤嬤進去。
桑嬤嬤笑著道:「吆,你們二位這是做什麼?」
抱琴冷冷道:「我家小姐要休息,任何人不能打擾,包括你。」
桑嬤嬤也不生氣,「那好,你去告知海棠姑娘,如今的東家不比以前的東家那般好相處,更不會花大把銀子去養閑人,還請海棠姑娘早些準備,也好接客。」
「你——」抱琴氣的臉都綠了,「你竟敢叫我家小姐接客?!你知道不知道——」
「抱琴。」
抱月樓內,傳出一聲女子輕喚,抱琴自己閉了嘴,恨恨的瞪了桑嬤嬤一眼。
桑嬤嬤視若無睹,轉身離開了。
*
水閣內,桑嬤嬤來向藍漓回稟事務,因為白月笙交代過藍漓身子重,所以她都是簡明扼要,幾句話便交代清楚了。
藍漓問道:「玉海棠呢?」
桑嬤嬤道:「沒見著人,屬下交代她準備擇時接客,她也沒回應,只是身邊那兩個丫鬟很是兇惡。」
梅弈寧也是個痴情種子,因為喜歡玉海棠,不但花了心力弄到了玉海棠的賣身契,還為了玉海棠組建了煙雨樓,讓她安穩的在煙雨巷中做個花魁。
也因為有梅弈寧護著,玉海棠只是美名在外,這些年來從未做過任何陪酒之事,一般的客人更是見不到她,明著是花魁,暗著卻過得不比官家小姐差。
彩雲道:「她……」會接客嗎?到底也是未經人事的小丫頭,話還沒說臉已經紅了。
藍漓道:「平素那些青倌做什麼?」
「回王妃,都是以歌舞侍人。」
「那好,雅妓做什麼,她便也做什麼就是,至於是不是要賣身……隨她自己的意思。」她不是梅弈寧,自然不會花大筆銀子把玉海棠當公主養。
藍漓是個女人,而且還是個接受過現代教育的女生,骨子裡就排斥人肉交易,就算玉海棠可惡至極,她也無法用那種骯髒的手段去對付。
桑嬤嬤點頭應了。
藍漓又交代了一些要注意的事情,身子便有些累了。
桑嬤嬤識趣的退了下去。
藍漓小憩了一會兒,醒來的時候天有些陰沉,藍漓坐起身子,恰逢看到幾個花匠和水閣伺候的護衛嬤嬤們,著急忙慌的在搬那些嬌貴的蘭。
藍漓有些擔心,起身打著傘到了外面的廊上,交代道:「都小心著心腳下,別摔了。」
「是。」
花匠們應了一聲,做事更加的小心謹慎了。
彩雲站在藍漓身邊,幫她打著傘,道:「小姐以前都是不喜歡花草的,如今倒是關心這些蘭花了。」
藍漓怔了一下,「可能是習慣了。」肚子大了,出門不便,每日便都在此處,時間久了,她都能說出好些蘭的品種,偶爾還親手修剪花枝照看著。
彩雲笑著道:「是嗎?」要知道,以前水伯承在綠涼送的那麼多菊,從未見小姐上過心,終歸還是因為不是自己心中所念,所以也不關心吧。
藍漓盯著花匠們將所有的蘭都搬進了花房,瞧了瞧天色,道:「去備車吧。」
「去哪?快要下雨了?」彩雲有些意外。
藍漓道:「想回藍家一趟。」
「小姐是想夫人了嗎?不然我去請夫人過來吧。」這幾日,因為藍老夫人身子不適,易瑤便回去照顧著了。
藍漓搖頭,「不是,你快去備車吧,左右也不是很遠,沒事的。」
「這……好吧。」
車馬很快備好,戰狂抱著劍跟隨在一旁,因為藍漓的要求,所以選了兩個身手不錯的兄弟跟著,其餘都隱在暗處保護。
車馬到了藍家的時候,天還是陰沉沉的,卻沒有下雨的意思。
守門的管家看到華陽王府的馬車,愣了一下,忙去回稟,很快,易瑤和薛桂雲便迎了出來。
兩人先見了禮,才上前扶持。
易瑤責備道:「有什麼事情派人來通知一聲就是了,怎麼還親自過來。」
藍漓笑道:「左右也是無事,便過來看看,三嬸,藍舟恢復的怎樣?」
「已經好了,能跑能跳,前幾日大夫還來看過。」
「那便好,我等會兒去看看他。」
對藍漓,薛桂雲是感激的,忙道:「你現在身子也重了,別專門過去了,我喚他到大嫂的院子去。」
「也好。」
易瑤扶著藍漓到了自己的院子,道:「你今兒是專門來看藍舟的嗎?」
藍漓搖頭:「不是。」
「那是——」
「四叔呢?」
「修行去書院了,你找他有事嗎?」
「嗯。」藍漓應了一聲,「何時回來?」
「看這時辰,也差不多了,來,你先坐下歇會兒,我讓人準備兩樣你愛吃的糕點。」
易瑤去了一會兒,丫鬟玉宛便端著漆盤送了上來,果然都是藍漓喜歡的口味。
藍漓吃了一點,很快,薛桂雲帶著藍舟到了。
藍舟還是藍漓印象中的樣子,白白凈凈的,倒是高了一些,只是因為去年的事情瘦的很,他與藍漓交集不多,但知曉藍漓救了他,見著藍漓心中自然高興,喚了一聲,「漓姐姐。」
薛桂雲道:「喚什麼姐姐,如今是王妃娘娘啦。」
藍舟愣了一下,藍漓道:「不妨事。」便隨口與藍舟聊了會兒,因為他在書院,有夫子交代的功課要做,告辭離開了。
藍漓看向薛桂雲,道:「三嬸這一年多來辛苦了。」要顧著兒子,還有個不著調的丈夫。
「只要大家都好,我談不上辛苦。」
隔了一會兒,藍修行來了,薛桂雲便退了出去。
藍修行連番惹了禍事都是藍漓幫忙善後,此時見著藍漓心虛的緊,訕訕道:「王妃……怎麼有時間到藍家來……」藍漓死而復生的事情,他是震驚的,但這段時間也早已經消化的差不多。
藍漓看向易瑤:「娘,你和玉宛先去忙吧。」
易瑤會意,「好。」
很快,整個屋子只剩下藍漓藍修行和彩雲三人,藍修行越發的心虛不安起來,「這個……有什麼話不能當著大家的面說的嗎?」
藍漓慢慢站起身,「我問你,你最近可還有跟那個玉海棠有牽連?」
藍修行臉色不自在,「問這個幹嗎?」
「有還是沒有?」
看著藍漓那淡漠的臉色,藍修行竟說不出話來。
「還有,是不是?」
藍修行臉色忽晴忽白,他不明白,藍漓是他的侄女,原本他還和藍漓逗趣打鬧都有過,藍漓氣場何時變得如此強大,他竟然心底生出幾分害怕來。
以前隨口便是胡謅,這下卻連謊話都說不出來了。
「那個……」藍修行抿了抿唇,「就……煙雨樓關門的前些日子,我去過一次,但她沒見我。」
藍漓冷冷道:「我告訴你,你以後最好都不要和她再有任何牽連,否則,若出了什麼別的事情,誰也保不住你。」累了自己也便罷了,就怕再牽累到身邊的別人身上。
藍修行哆嗦了一下,「你幹嘛這麼凶,我又沒幹嘛,不過是想找她說說話而已……」
「說說話?」藍漓冷冷道:「你知不知道,大佛寺那次根本不是意外。」
「什麼意思,是有人要害她嗎?」藍修行面色忽然凝重起來。
藍漓覺得可笑,「就算有人要害她,也跟你沒關係,你看清楚一點,梅弈寧那樣的貴族公子,天之驕子,玉海棠也未必看在眼中,你——」
「所以你是想說我一無是處?」藍修行的口氣有些僵硬。
藍漓怔了一下,覺得他們根本不在一個頻道。
藍修行這種腦殘粉,她怎麼會以為他會這樣簡單就認清事實真相?
藍漓站起身來,打算離去。
若是以前,藍修行必定要拉住她要她說清楚,但現在不同,藍漓身份貴重,身邊都跟著侍衛,藍修行也只能瞪著眼睛讓藍漓離開。
回去王府之後,藍漓交代了一聲,「你給我盯緊了藍修行,任何事情都不得放鬆。」
彩雲道:「好。」
*
煙雨樓重開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按部就班,唯有一件事情變了。
花魁玉海棠不再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只要銀子付的合適,請她彈上一曲也不是不可能。
玉海棠原本是活在傳說中的人物,即便是王公貴族也難窺得芳顏,如今這樣的消息,自然引得那些狂蜂浪蝶趨之若鶩,可大家還沒來得及高興,就傳出另外一則消息。
玉海棠姑娘被人包了,除了一位貴客之外,不接任何外客。
這位貴客,自然就是梅弈寧,正所謂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他是怎麼也不能讓外面的那些粗鄙的人擾了玉海棠清凈的,為此,不惜花了大筆的銀子。
藍漓自然樂的自在,有人白送銀子過來,還有什麼比這更舒坦的事情?
另外,常青帶著秦伯和沉魚也到了京城,一切安頓的差不多,只等一個合適的鋪子。
柴寧對此也是廢了些心思的,若有所思的道:「如今倒是有個鋪子的確不錯,只是……若說不賣吧,掛了轉賣的牌子,但是有人詢問而去,他們卻又是不理的,我那日試探著問了一下,他們對我倒是很客氣,一副只要給銀子就可以交易的樣子。」
「在何處?」
「全聚福的對面,好像……是葉家的鋪子。」
藍漓一怔。
全聚福的對面,是京城十分繁華的地帶,寸土寸金,那裡的鋪子,可是下金蛋的母雞,一般人也絕對不會輕易出手。
彩雲皺眉道:「葉靜美想幹嘛?難道以為一個鋪子就能讓小姐鬆口嗎?太天真了吧!」
他們的疑惑並沒有持續很久,因為第二日,王府來了一個特別的客人,醫宗封少澤,且他不是見藍漓,而是去見過風神醫,隔了一會兒,風神醫便神色凝重的找上了藍漓。
「丫頭,你幫我老頭子一件事情。」
「何事?」
「我……」風神醫想了想,「我聽說,你給葉家的老頭子開了個方子是不是。」
「不錯。」
「那方子用藥有些生僻,你能不能把其中要緊要注意的事情,告訴我知道?」
藍漓搖了搖手中的扇子,「為什麼啊?」
「我這麼長時間來,也算是幫了你不少事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就說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是老頭子我用盡心力保住的,你說你是不是欠了我的?」
「風神醫的恩情,我自然記得。」
「那好,你既然記得,那你現在就報恩吧,我也不要什麼崑山寒玉了,你把那方子仔細解釋給我聽就好。」說著,風神醫拿出三張紙,遞給藍漓面前,道:「還有這個,你且看看。」
那是三張地契,除了全聚福對面的那一間外,還有琵琶巷兩處位置極好的鋪子。
藍漓眼眸動了一下,不得不承認,葉靜美的確聰慧又敏銳,這三個鋪子從地理位置,面積,和可經營的項目來看,都是極品,京中尋常的商戶便是辛苦半輩子,也未必能掙得到半間,而有一間這樣的鋪子,只吃著租子,都可保幾代人豐衣足食。
這不是三間鋪子,而是可以在京城立住腳跟的鑰匙。
藍漓看向風神醫,「封少澤許了你什麼?」
風神醫臉色紅白交錯,好不精彩,「他……他說可以帶我去見師妹……」
果然。
藍漓也沒遲疑很久,道:「好,我答應。」
她極是利索,起身便去書案之前,將自己那日所寫的方子中難解的細節一一註明,並附上所要注意的生活習慣,針灸要求,膳食調理等等,遞給風神醫,「你去給封少澤吧。」
風神醫也沒細看,直接收入懷中,道:「你這丫頭也算爽快,我記下了。」
*
葉府
雕樑畫棟的綉樓內,葉靜美神色平靜,可心卻早已經七上八下。
「好了。」封少澤拿到了風神醫送來的單子,認真的看著,道:「若是依著方子,老太爺再修身養氣,當可保幾年無虞。」
葉靜美大大的鬆了口氣,「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
葉靜美看著封少澤,不知道說什麼好,半晌才道:「這次謝謝你了。」
「你我之間,何須如此客氣,我早已說過,為你做任何事情,我都是心甘情願的。」
葉靜美的神色有點不自然,別過臉去。
封少澤黯然一笑,也不多言,道:「我這便去為老爺子針灸,告辭。」語罷,轉身離去。
葉靜美上前兩步,站在綉樓的窗口,看著封少澤的身影自院內而出,消失在假山之中。
竹星忍不住道:「其實封公子也是極好的,這些年來都守護在小姐身邊,任勞任怨,若非封公子,老太爺只怕是早就——」她看向葉靜美,忍不住嘆了口氣。
她自小伺候葉靜美,葉靜美的心思,她是知道的。
可那人是九五之尊,後宮佳麗無數,小姐商家出生,即便是富可敵國,也是商女,上不得檯面,入不得後宮,就只能這般做個見不得人的地下情人,她真的是為小姐感到不值。
竹星看了一眼那假山,心中不由惋惜,為何這封公子只是個一無所有的醫者呢?
葉老爺子在封少澤的妙手回春之下情況漸漸好轉,葉家也漸漸的掃去了陰霾,連葉靜美的臉上也開始露出了真誠的笑容,她對封少澤感激無比,親自設宴招待了一番。
只是封少澤想要的又豈是這個?他不由苦笑,卻暗自咽下澀意,「時辰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因為葉靜美高興,所以多喝了兩杯,襯的臉色也越發的紅潤透光,「沒事,我不累,爺爺緩過來了,我高興啊。」
葉靜美又道:「你知不知道,我從很小的時候,父母便不在了,家中人明裡暗裡說我是個災星,剋死了爹娘和祖母,連弟弟都被我克的成了傻瓜,他們看我的眼光,像是在看怪物……只有爺爺,只有爺爺信我,他親自教導我,對我那麼好,教我學做生意,教我成長和獨立,這世上,沒有什麼人比爺爺對我更好,我也只有他這一個親人……」
封少澤不知該說什麼,只好沉默。
葉靜美笑了起來,「若不是你,我只怕就要失去爺爺了,你啊……八年前我救你是順手為之,卻沒想到如今你成了我的恩人,成了我的救命稻草了,我……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感激你才好……」她本就漂亮,如此真心的笑容更是美好,封少澤一時看的有些失神,他抿了抿唇,「能幫得上你的忙,我很高興。」
「可爺爺教過我,生意是你來我往,人情也是,欠的太多了,那便要還不起了……」她站起身來,看著封少澤,臉上的神情帶著幾分苦惱,「要怎麼報答你呢?」
離的太近了,她身上的縹緲的體香刺激到了封少澤敏銳的感官,封少澤狼狽的轉過身子。
卻在這時,微風一過,酒氣上頭,葉靜美腳下踉蹌,直直衝著封少澤栽了過來。
封少澤來不及反應,下意識的扶持,霎時溫香軟玉抱滿懷。
可就在這時,一道冰冷而威嚴的聲音道:「你們在做什麼?」字字如冰珠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