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31、相思之症
藍漓眨眼:「你不會是看上她了吧?」
藍爍直接瞪了她一眼,「胡言亂語。」
藍漓笑:「其實看上了也好,你也不小了,總是要成家的,若是爹娘知道,必定高興。」看著藍爍變的越來越黑的臉,藍漓沒有忽略他耳後泛起的點點紅暈,不過也不敢過分勾調,忙道:「好了好了,我說著玩的,等一會兒我們就回去,今日耽擱了大哥的公務,實在抱歉。」
藍爍這會直接不理她了。
大雨傾盆,大相國寺的香客們也都紛紛回了家,藍漓和其餘幾位貴客被堵在了禪院內。
藍爍是個盡職盡責的人,看著外面的雨幕有些著急,他考功司的確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此時不回去便要耽誤了。
藍漓只好讓戰狂撥了兩個人先護送藍爍回吏部,她和彩雲留在禪房,等著雨停之後再回府。
只是沒想到,這雨一下就是兩個時辰,沒有停歇的意思。
藍漓在禪房小憩了一會兒,忽然被門口傳來的輕扣聲吵醒。
彩雲道:「戰狂大哥嗎?」
「是,葉小姐來了,想見王妃。」
葉小姐,這京中姓葉的人不少,但葉小姐,卻也只有那麼一位。
彩雲微微皺眉,本來那些對葉靜美的好感已經全部消失,此時更是口氣冰冷,「小姐睡著了。」
「可是——」戰狂口氣很奇怪。
「可是什麼?」
倒是藍漓,慢慢坐起身子來,戰狂是謹慎的人,若非特別的情況,絕對不會莫名來打擾。
藍漓沖彩雲招了招手,扶持著站了起來,示意她前去開門。
彩雲心不甘情不願的過去,只門一打開,卻愣了一下。
門外,葉靜美一身水綠衣衫,手中還握著那柄慣用的貴妃醉酒的團扇,落落大方,臉帶笑意,她的身後,是兩個大丫鬟,竹星和竹月,只是她的身邊兒上,此時站著一個紫衣華服的男子,頭戴紫金冠,腰束質地上乘的暖玉帶,渾身散發這貴氣,卻不知是何身份。
「彩雲姑娘。」葉靜美開口,很是客氣,「冒昧打擾,很抱歉。」
彩雲瞧戰狂對那紫衣人恭敬的樣子,也不敢造次,一板一眼的道,「我家小姐醒了,葉小姐請吧。」
那紫衣人握了一下葉靜美的手臂,當是安慰,「我等你。」然後離開了。
葉靜美點頭,隨著彩雲入了廂房,她看向站在窗邊身材豐腴的藍漓,面上的笑容溫柔而官方,無懈可擊,「葉靜美見過王妃……」
藍漓轉過身來,「別,葉小姐這一拜,我可受不起。」
葉靜美也不生氣,「上次的事情是我的不是,還請王妃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計較……」
「葉小姐專門來此,怕不是來道歉的吧?」
「我……我知道我沒有資格再來求王妃為我爺爺診治,可爺爺的身子真的快不行了,我也是沒有辦法,只求王妃能夠救救他,哪怕——」她的呼吸有些凝滯,口氣艱澀,「哪怕就是多活兩年……也可以……」
事實上自從知道藍漓回京的這幾天,她每日都送帖子去王府拜謁,但都石沉大海,她也試過親自登門,都被婉言謝絕,她便知道藍漓是真的不會見她。
葉靜美又道:「這些年來,我走的每一步都艱難至極,爺爺是唯一一個真心對我好,又是一直在背後支撐我走下去的人,我無法眼睜睜的看著他那樣的難受,被病痛折磨,所以我才做了那件過激的事情……」
身後的丫鬟竹星也道:「王妃,我家小姐是誠心來跟你道歉的,上次的那件事情,是我自作主張,可小姐後來也不遺餘力的為王妃尋找兒子……找到線索之後暗中傳了給王爺他們,所以才能那麼快就找到西川去……我家小姐曾說過,王妃是至情至性的人,看著淡漠,實則善良——」
「善良?」藍漓笑了笑,涼薄的很,「你的設身處境,我可以理解。」
竹星臉上顯露喜色,「那王妃是原諒了上次的事情嗎?」
葉靜美卻一顆心提了起來,果然,下一刻,藍漓冷漠的道:「但理解,不代表認同和原諒,葉小姐幫過我,我也幫過葉小姐,你我之間已經兩清,日後還是不要牽扯的好。」
葉靜美臉色微白,「王妃……」
藍漓別開視線,葉靜美的作為觸碰了她的底線,人總是會為了自己所顧念的,所著緊的人或者事變的自私起來,但誰的親人不是親人?萬一當時家軒出了任何別的事情呢?
她不敢回想和假設,每每想起,渾身發冷后怕,所以她無法原諒。
葉靜美認真的道:「我不會放棄的。」
藍漓視線平靜,「沒用,我早說過,葉老太爺是不治之症,醫宗尚且無力回天,我亦沒有跟閻王搶人的能耐,你不放棄,也只是浪費時間。」
葉靜美總是心底覺得,藍漓其實是有能耐救治葉老爺子的,只是因為自己當初的所作所為惹怒了她,此時還在氣頭上。
竹星心中氣憤不已,口氣也變得不好,「都說醫者父母心,我家小姐好言相求,王妃竟如此冷血?不管不顧?」
竹星見不得素來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在藍漓面前如此卑微,是,藍漓如今是王妃,可也不過是個空架子,一無誥命二無家世背景,身家更比不上葉靜美半點分毫,卻對小姐如此冷言相對。
「竹星,住口!」葉靜美低叱一聲,看向藍漓,「這丫頭被我寵壞了,王妃不要往心裡去。」
藍漓笑了笑沒說話,彩雲卻是怒目而視,「葉小姐如果沒有別的事,那就請離開。」
竹星還要再說,被葉靜美一個眼神制止,葉靜美對藍漓恭敬的行了個禮,「告辭。」
說完,帶著兩個丫鬟退了出去。
彩雲的臉色十分不好看,「這個竹星,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情況,竟敢對我家小姐惡言相向,簡直可惡!」
「她不過是護主,不理就是了。」藍漓看向外面的雨幕,微微皺眉。
彩雲哼了一聲也沒多言,忽然看向站在門口守衛的戰狂,「戰狂大哥,那個紫衣人是誰?」
戰狂沒說話,一指向上指了一下。
彩雲納悶,「什麼意思?」
戰狂又指了一下,然後沉默不言。
彩雲皺眉想了許久,忽然愣住了,「你說——」她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極小聲的道:「皇上?」怪不得戰狂那種神色,怪不得小姐也破例見了葉靜美,皇帝親自引路,誰敢造次?
彩雲忽然想起坊間關於葉家產業之後那龐大無比的靠山,那個被說的誇張卻又真實存在的靠山,此時恍然大悟,若非是皇帝庇護,葉家又豈會如此勢大,連葉靜美身邊的一個丫頭都能指使地方官員。
藍漓伸手出窗,幾滴雨水打在手指上,外面,雨越下越大,沒有停的意思。
藍漓喚了戰狂一聲,「回府吧。」
戰狂躬身:「是。」
才要準備動身啟程,就見主持引著白月笙大步而來。
白月笙穿著蓑衣,身後戰坤雖然給他打著傘,但身子還是濕了大半,髮絲也有幾縷貼在了額際,月白的錦靴更是沾染了些許泥污。
藍漓有些意外,「你怎麼來了?」
白月笙上前道:「戰坤說你沒回府,我便想著必定是被困在雨中,怎麼,這是要走嗎?」
「嗯。」
「雨這麼大,路上肯定泥濘,你身子不方便——」
藍漓卻道:「我不想呆在這。」
身後戰狂很快耳語兩句。
白月笙面色發生了很微妙的變化,接過戰坤手中披風給藍漓披好了,彎腰直接將人抱起,道:「走吧。」
邊上的主持和小沙彌立即低頭合十一聲阿彌陀佛。
藍漓道:「做什麼,我自己會走。」
「下了雨,路都滑,你乖乖的別動。」
身後戰家兄弟垂了頭,彩雲嘻嘻笑了一聲,跟了上去。
藍漓索性也不是扭捏的人,便也隨了他,接過戰坤手中傘,能更好為他遮去頭頂的雨絲。
……
不遠處,葉靜美站在禪房窗前,看著那一對麗人的背影,目光悠遠而複雜。
一雙手臂環到了她的身前,拇指上的雕龍翠玉扳指象徵著尊貴無上的身份,「怎麼了,嗯?太醫院那幾個老傢伙難道也沒有一點辦法嗎?」
太醫院,收羅天下所有醫術藥典,高人也是無數。
葉靜美卻搖了搖頭。
白月川道:「那你為何確定華陽王妃就能?」
「封少澤說,王妃開的方子的確新奇,對我爺爺的病也算對症,只是有些地方還需參詳一下,才能進行配合治療,所以我沒有辦法。」
白月川微微皺眉,放開了她:「那個封少澤怎麼還在葉家,他什麼時候走?」
葉靜美的視線一直追隨著藍漓和白月笙,直到他們消失不見,都沒有回眸。
白月川莫名有些不高興,「朕回宮了。」
他與葉靜美相識多年,極少自稱朕,但每次這樣的時候,必定是心情不爽,葉靜美也或多或少會讓他高興一點,可這次葉靜美竟然沒回頭,直愣愣的看著外面的雨幕。
白月川索性不去理她,拂袖而去。
竹星嘆息了一聲,「小姐您這又是何苦?惹惱了皇上,自己個兒也難受不是?」
葉靜美悠悠的道:「我只是有點累……」
也有點羨慕……
*
馬車上,藍漓睡了過去。
這段時間因為月份大了,藍漓總是嗜睡,又因為下著雨,馬車也走的慢,回到王府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的事情了。
藍漓沒醒,白月笙抱了她一路送回水閣,放上床的時候,藍漓才迷迷糊糊醒過來。
她看看周圍,「我睡了一路?」
彩雲笑道:「是呀,王爺抱您回來的呢。」
藍漓看向白月笙,有些抱歉,拉著白月笙坐下,幫他按了按手臂上的肌肉,從王府門口到水閣,少說也要走十幾分鐘,因為路滑,更要耽誤一些時辰,即便是白月笙身強力壯習武之人,也難免手臂發酸。
彩雲笑眯眯的帶著一群丫鬟下去準備晚膳去了。
白月笙抽回手臂:「這是做什麼?」
藍漓又拉了過來,「保護一點自己的福利。」
白月笙挑眉:「什麼福利?」
「你啊,我的福利,平日多維護一下,可以用的久一些。」
白月笙失笑,不過她這話,白月笙倒也是受用的,傾身瞧了她一會兒,颳了刮她的鼻子,「你今天幹了什麼?」
他雖沒有過問,但為防什麼危險事故,戰狂都會對他回報一些事情。
藍漓邊按,不答,反道:「你幫我一件事情。」
「你還沒回答我。」
「你先答應,我再告訴你。」
白月笙挑眉,「怎麼,你何時變得這樣會講條件了?還要在我這裡賣關子?」
藍漓笑而不語。
白月笙道:「好吧,你說,是上天入地還是要死要活?」
「都不是。」藍漓換了另外一個手臂幫他按,又道:「你權傾朝野,太醫院必定有人吧?」
白月笙不可置否。
藍漓半跪了身子,上前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說完的時候,唇瓣擦過白月笙的臉頰,然後在他唇角輕輕吻了一下。
白月笙戲謔:「就這樣?」
不知是說那個吻還是說藍漓要求的事。
藍漓道:「就這樣。」
「好吧……看來有些事情,總是要你起頭,我來結束。」白月笙一語雙關,稜角有致的唇瓣覆上了藍漓,堵住了她的笑音和抗議。
*
汝陽公主病了。
病得還不輕。
整個太醫院慌的亂了手腳,大批大批的太醫進了公主的凝香殿,然後又一個個搖著頭垂頭喪氣的出來。
太后問詢過來,太醫院院判回了三個字,相思症。
於是,公主五月初一敬香卻遇到真命天子夢中仙人的消息不脛而走,很快傳的繪聲繪色。
原本對賜婚持不反對態度的汝陽公主,請了太后前去,哭的梨花帶雨,請求太后開恩,淑妃母族也有人站出發聲,請求太后多做考慮。
這幾乎是無聲的拒絕,如果太后一意孤行,必然得罪淑妃母族,甚至可能還遷怒梅家。
汝陽公主的母妃淑妃雖然已經過世,但母族勢力在朝中根深蒂固,原本太后也是看中這點才要拉攏汝陽公主和梅家上一條船,如今卻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太后氣的臉都黑青了,各方權衡之下,賜婚之事不了了之。
這件事情,最高興的要數梅弈寧,連日來愁緒一掃而空,眉飛色舞,還專門跑到藍漓處來表達感激之情。
「你到底是怎麼辦到的?公主怎麼就得了相思病了?」若說藍漓沒做什麼手腳,他是不信的。
藍漓笑笑,道:「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只是適當的時機,適當的引導,再審時度勢,順水推舟,也就是了。」
藍漓早就探得了汝陽公主白笛的心意,知道她對梅弈寧無心,梅弈寧又為了逃避賜婚,在外面散布了一些不利於自己的流言,白笛聽后自然心中惴惴不安,五月初一那日,藍漓讓彩雲暗中在白笛的茶水中下了迷藥,藍爍的出現只是一個引子,英雄救美,意境迷幻,白笛便更加明白所謂的賜婚根本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再然後,由白月笙在太醫院的太醫隨口點撥,白笛便順水推舟,規避了太后的賜婚。
說來,也不過是因為藍漓拿得准汝陽公主的心思。
梅弈寧聽得只皺眉頭,「怎麼我感覺你說的很容易?」
藍漓卻是不打算和他多說的,只道:「你莫要忘記了你答應我的事情。」
梅弈寧大方的道:「這個好說,你幫我解決了大麻煩,只要不是要我上刀山下油鍋,其他的都可以考慮。」
藍漓道:「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又何須唬你。」
「那好,我要煙雨樓。」
「你怎麼知道煙雨樓是我的?」梅弈寧愣住。
「你別管我怎麼知道的,就說給不給吧。」
「你開玩笑的?」一個女人,要青樓做什麼?
「沒有。」
「這……」梅弈寧面色微變,「煙雨樓一年也沒多少盈利的,不然我折了銀子給你吧?」
藍漓卻認真的道:「我只要煙雨樓。」
梅弈寧站起身來,「不行,你換個條件。」煙雨樓是彎月的容身之處,怎麼能給別人?
「我說了,只要煙雨樓,我不會說第三遍。我給你五日時間考慮。」藍漓慢慢道,「五日之後,你若不給……」
「你想怎麼樣?」梅弈寧的神色有些僵硬。
「我有辦法讓汝陽公主放棄賜婚,自然有辦法讓她對你重拾興趣,你要不要試試?」
梅弈寧只覺得一股涼意從後背升起,他看著藍漓冷漠的表情,忽然覺得自己當初求錯了人。
藍漓淡淡的笑著,面上還是那平靜淡漠的樣子,可平靜不代表軟弱可欺,淡漠也不是冷漠。
玉海棠要算計藍家的人,總是要付出些代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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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小細節不知道大家發現沒有。
葉靜美身邊有兩個丫鬟,竹月和竹心,女主本命水心,一開始沒留意到,現在把竹心改為竹星,前面的文我會找時間一一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