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27、安全感
彩雲伺候在邊上,剛要喚醒藍漓,一個人影卻出現在馬車之前。
「王爺——」
白月笙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跨步上了車轅,將藍漓輕輕抱起,往驛站內走去。
梅弈寧愣住了。
因為女子側著臉貼在白月笙胸前,他看不清女子長相,「那是——」
戰坤回道:「王妃。」
梅弈寧震驚,「王——那人不是死了嗎?」
藍漓假死之事,知道的人除了消息網密布的葉靜美和宮中太后之外,京中幾乎無人知曉。
戰坤躬身退了下去。
梅弈寧震驚之餘看向梅映雪,卻發覺梅映雪神色痛苦而冰冷。
「你知道?」
梅映雪沒接話,隔了好一會兒才道:「我先回京了。」話落,出了驛站,翻身上馬,四個勁裝的婢女跟在身側。
梅映雪遠遠的看向那抱著藍漓遠去的俊秀男子,臉上深沉而冰冷,可是眼眸之中卻澀的厲害,她想起六年多前白月笙拒絕自己時候的話。
生性洒脫愛自由?
也只是因為自己不是那個可以讓他心動的人吧?
「小姐?」秋霜上前呼喚了一聲。
梅映雪斂去眸中所有情緒,恢復冰冷漠然,字字如冰珠墜地,「走!」話音落,打馬離開。
*
梅弈寧的震驚一直持續到藍漓清醒,然後在看到藍漓微微隆起的肚子的時候,徹底呆愣了。
他看著白月笙半晌,擠出一句話來,「手腳真快。」
藍漓是見過梅弈寧的,神色微微尷尬。
白月笙卻是神態如常,該幹嘛幹嘛。
震驚和意外過後,又回到了原始的頂點,梅弈寧見白月笙沒了反應,索性把注意打到了藍漓的身上去。
晚上剛用了晚膳,他便找了個借口湊到藍漓身邊,「王妃娘娘,你可一定要幫我啊!」
「回京嗎?」
梅弈寧猛點頭。
藍漓笑了笑,把玩著手上的青瓷茶杯,「我有什麼好處呢?」
「這個,你們本來不是就要回京嗎?怎麼還講起好處來了。」
藍漓笑道:「我們本來就要回京,梅公子又何必請我幫忙?」
梅弈寧愣住了,「果然白月笙挑中的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燈,說罷,你想要什麼好處?」
藍漓道:「沒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訴你。」
梅弈寧眯起眼。
藍漓道:「放心,不會讓你殺人放火,更不會讓你自斷一臂。」
梅弈寧這才算是鬆了口氣,罷罷罷,一個好處而已,總比讓太后和汝陽公主送作堆好。
晚上,藍漓仔細的幫白月笙把了脈之後,就說起這件事情。
白月笙本身就打算天氣好些便回去,如今二人的身體都恢復好了,自然沒有耽擱的道理,第二日一早便啟程回京。
梅弈寧一路都臭著臉,為了這麼點事情,他竟然被人騙了一個好處去,可想到馬上就能解決掉和白書雪的婚事,頓時心情又舒暢了。
兩日之後,一行人終於回了京。
高大巍峨的城門下,一隊人馬等候已久。
為首的男子一身華服,面如冠玉,如墨的長發上豎著精緻而貴氣的白玉冠,神情溫暖,眸中帶笑,看著不遠處的白月笙輕聲道:「阿笙,你這一去就是大半年,可算回來了。」
「三哥。」
「弟妹在車裡嗎?」
「嗯。」
白月辰看向後面的馬車,「舟車勞頓,就不在此處浪費時間了,先回府休息一下,明日在我府上為你接風。」
「多謝三哥。」
一隊人馬回了華陽王府,白月笙將藍漓從馬車上抱了下來。
藍漓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金扁,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這裡。
白月笙站在她身邊,輕聲問道:「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他下意識的扶住藍漓的后腰,拖住了她身子大半的重量。
藍漓搖頭:「沒什麼。」
「放心。」白月笙給藍漓投去安心的一瞥,道:「進去吧。」
藍漓的居所還是在水閣,經過了精心的修繕和布置,比原來的冷清蕭索要好得多,房中也填了四個看起來就很喜氣聰慧的小丫頭,還有貼身照看的嬤嬤兩個,院外奴僕更多。
藍漓瞧著,忍不住道:「其實用不了這麼多人,這些年,我身邊有彩雲一人顧著便已經夠了。」
白月笙道:「好了,都不是什麼要緊事。」
藍漓想想也是。
二人一起進了水閣。
水閣內,窗明几淨,藍漓慣常用過的東西都還擺放在原來的位置,藍漓忍不住鬆開了白月笙的扶持,往外室書案那裡走去,那書案上,原本都是她在京城時候做生意的一些手記,如今那些手記還在,被擺放的很整齊。
她的手輕輕撫過那些紙張,心中除了懷念,還有絲絲的感動。
當初選擇死遁之時,她已經感覺到了白月笙對她的心思不再純粹,所以她才更確定,自己的死,會換來藍家安寧,而她也可以海闊天空,自由翱翔,怎麼算都是值得的。
如今看來,她死的那一次,必定是讓這個男人印象深刻吧?
一雙鐵臂牢牢的圈住了藍漓的身子,白月笙的下巴蹭著藍漓光潔的額頭,他道:「以後不管什麼事情,都要跟我說,天塌下來,有我頂著,你再也不能做那樣嚇唬我的事情。」顯然也是想到了藍漓死的事情。
藍漓心中微微一動,握住了他在自己身前的手,「好。」
如此氣氛,深情正濃,心意相交,卻有那麼個不識相的訕訕笑道:「那個……我是說,你何時隨我進宮?」
梅弈寧站在水閣的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暗忖這樣的時候打擾,會不會被白月笙丟出去啊。
白月笙回過頭,神色果然很不好。
藍漓安撫道:「好了,你若辦事就先去吧,我讓他們收拾一下,晚些的時候我去找你。」
白月笙不情願的嗯了一聲,再三交代她別累著,至於藍家和其他的事情,改日好好安排,這才離開。
那四個房中伺候的小丫頭以雲霜雪雨取了名,分別叫做若雲,凝霜,芷雪,雨靈,至於兩個嬤嬤,一個姓桂,一個姓李,都是華陽王府的老人了,對藍漓很是恭敬客氣,沒什麼事情也不來眼前叨擾。
隔了一會兒,戰狂帶著人抬了個箱子過來,彩雲打開一瞧,竟是一整箱子的衣物。
「這是——」彩雲有些納悶。
戰狂道:「早就吩咐了京中為王妃準備好的,外面還有,馬上便送到了。」
這一箱子只是衣物,後面的多是首飾和一些脂粉,都是京中最流行的款式,有些東西甚至是貢品,有錢也買不到,足見白月笙在這些事情上,也的確是下了功夫。
彩雲高興的道:「王爺對小姐真好啊。」想想上次他們來王府的時候,冷清寒酸的樣子,現在簡直是天壤之別啊。
「好啦。」
風雨經歷的多了,這些小小心意,她以為自己不會動容,沒想到心中還是像調了蜜一樣的甜。
將東西收拾整頓之後,藍漓派人把柴寧請了過來。
柴寧素來對藍漓恭敬客氣,只如今進了京,稱呼也慎重起來,「不知王妃喚我前來,是為何事?」
藍漓眉微皺,「你還是叫我藍姐吧。」
「……是,藍姐。」
「我叫你過來,是關於夢琪和姑母安置的事情。」
柴寧微一沉吟,道:「夢琪和姑母的身份,若是住在王府,怕是多有不妥,可若是在外面辟一處院子的話,夢琪的情況又是這樣,雖說可以找丫鬟婆子們看著,但到底也是不放心的。」
「嗯,我原在藍府附近買過一個院子,不大也不小,離的近,也方便照顧,等會兒便讓彩雲將鑰匙找給你,勞煩你走一趟。」
「藍姐哪裡的話。」
「至於你——」
柴寧忙道:「我會安置好自己,藍姐就放心吧。」
藍漓點了點頭,彩雲站在一旁,忍不住問道:「你打算怎麼安置你自己?」
「我這些年來還有些積蓄,打算先買個小院子住下來,然後……」具體的事情,他還沒怎麼計劃好。
藍漓道:「京中的紫漓布行這很長一段時間都是你幫忙照看的,你也熟悉布匹生意,你就接著照管吧,至於具體的月俸和紅利的分配辦法,我改日擬個單子給你。」
「藍姐——」柴寧直接站起身來,「布行的事情我顧著是因為藍姐與我有再生之恩,並非為了任何酬勞和紅利——」
「我知道。」藍漓道:「坐下,站這麼高做什麼?」
柴寧只好坐下。
藍漓道:「我如今身子重,外面的事情多有不殆,你若不嫌棄,就留在我身邊吧。」
「藍姐說的哪裡話?我怎敢嫌棄?」對藍漓,柴寧素來的佩服又敬重的。
「你若跟著小姐,小姐是必定不會讓你吃了虧的,你還等什麼?」彩雲皺著鼻子道:「還不快謝謝小姐?」
柴寧的眸中有濕意劃過,他站起身,對著藍漓行了個很正式的禮,「藍姐當真是我的再生父母,只要柴寧活著一日,自當為藍姐盡心儘力。」
藍漓心中也是有所感觸,當初救柴寧不過順手為之,卻不想如今他竟成了自己得力的幫手,真是世事無常。
藍漓又交代了一些要緊的事情,柴寧便退下了。彩雲站在門口看了好一會兒,直到柴寧的影子消失,才轉過身來,神色有些不自然的看向藍漓,道:「小姐,謝謝你。」
藍漓挑眉:「你謝我做什麼?」
「柴公子,我是說——」
彩雲唇瓣張合好幾次,在藍漓莫測視線的注視下漲紅了臉,最後閉緊了嘴巴,幫藍漓收拾那整箱的衣物去了。
藍漓心情莫名很好。
夜晚漸漸深沉,白月笙還沒回來。
彩雲道:「可能是有事耽擱了吧,小姐早點休息吧,明日還要回藍家。」
「嗯,你也早點休息。」
「是。」
彩雲退了下去,藍漓又往窗口看了一眼,還是沒人,藍漓想著,莫不是直接去了寒月軒么?原來他們在王府的時候,便是這樣的。
才這般想著,水閣的門忽然開了,戰坤提著燈籠在前,白月笙大步而來,還暗示戰坤小聲一些。
藍漓唇瓣微松,上前去開門。
門口,白月笙有些意外:「還沒睡?」
藍漓搖頭,道:「不是很累。」
白月笙扶著她進了廂房,命人掌了燈。
因為靠的很近,藍漓聞到了他身上的味道,「你用過晚膳了?」
「嗯,在宮中。」
白月笙蹲在了藍漓的跟前,「抱歉,今天是回來的第一天,我本該陪你的。」
藍漓搖搖頭:「沒事,梅公子的事情怎樣了?」
「母后性子執拗,決定了的事情,基本沒什麼轉圜餘地。」
「我曾聽哥哥談起過梅公子,他似乎是有心上人的。」
「嗯。」白月笙應了一聲,神色卻微微一沉。
藍漓想著,當初藍舟和藍修行出事的緣故,她和藍爍都查的到,顯然是瞞不過白月笙的,而梅弈寧又是白月笙自小的朋友……
藍漓握了握白月笙的手,白月笙回眸看向藍漓的時候,神色已經變暖,「好了,歇息吧,連日來舟車勞頓,你定然累了。」
「好。」
二人上了榻,白月笙習慣性的攬她入懷,這段時間兩人都是這般,習以為常,此時藍漓卻是悄悄的鬆了口氣。
她靠在白月笙的胸前,微微抬頭瞧著這俊朗英毅的男子……京城,王府,水閣廂房,其實與她來說,總是缺乏一點安全感的,但是當白月笙陪伴在她身邊的時候,那些浮動和心中的不安定似乎都消失一樣,只剩下平靜。
這一夜,藍漓睡得極好。
清晨醒來的時候,白月笙已經不在,簡單用了些早飯之後,本欲去藍家,藍漓的腳步卻微微一滯,對彩雲道:「你去請我母親和大哥過來吧。」
如今這境況,回到家中指不定引起什麼軒然大波呢。
「是。」
*
自從藍漓「死後」整個藍家可以說陷入了灰度,易瑤更是傷心難過,好長一段時間才緩過來,如今彩雲忽然上門,說是王妃有請,怎麼不讓易瑤震驚意外?
她甚至小心翼翼的問彩雲,是哪個王妃,得到確定的回答之後,徹底蒙了,狂喜撲面,在真正見到藍漓的那一刻,眼淚更是止不住的流了出來,衝口便道:「你這孩子,怎麼總是做這種讓家人擔驚受怕的事情?」
「娘……」藍漓的聲音顫了顫。
「你知不知道你這次出事娘有多後悔,多害怕?你爹連著幾個月臉上都沒有半分笑容,你哥哥懊惱自責終究是自己太沒用所以保護不了你——」
「我——」面對這母親的連番話語和眼淚,藍漓竟然少見的說不出話來。
是,她當初的選擇是迫於無奈,也是理智上來說,最完美的決定,當時甚至來不及顧忌家人的感受,如今回頭去看,她心中雖並不後悔那個決定,卻為傷到家人的心而感到內疚不已。
「你這孩子太有主見了,竟然什麼事情都悄悄辦了,也不跟我們商量,難道爹娘親人在你眼中心中就那麼沒用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藍漓搖頭,「我只是不希望你們有危險。」而那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多,藍家的人只會越危險,「何況,我如今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對不起,我不應該自作主張枉顧大家的情緒,對不起,娘,我錯了……」
易瑤原就心疼她,如今見她連番道歉,又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眼前,心裡的氣早就沒了,可嘴上卻並沒那麼輕易饒過藍漓,「你還知道錯了?那你為什麼離開京城也沒讓人捎個消息回來?」
彩雲幫忙勸解道:「不是小姐不傳信,當時小姐假死托生,怕泄露了行跡引火上身,又拖累藍家,所以便想著等安定了之後在想辦法通知您,哪知又被王爺找到了——」
藍漓忙道:「是這樣的。」
遠處,家軒蹦蹦跳跳的到了跟前,笑眯眯的道:「祖母,您來了啊,我好想你啊——」
易瑤就是有再多的氣,如今也是消失的一乾二淨了,她摸了摸家軒的頭:「家軒乖……」又嘆了口氣,看向藍漓,「你這孩子啊,就是太有主見了,什麼都在自個兒心裡琢磨著……」
藍漓陪著笑沒說話,有些事情太過深沉複雜,她沒有說的必要,也不想說。
易瑤越發沉重的嘆了口氣,這段時間心中早已明白許多,他們嫁了女兒入王府,那麼久的時間過去,女兒死了,都不知道是為什麼死的,連個靈柩都沒看到,只能證明宦海漩渦深沉複雜,他們這樣的小門小戶,牽扯進來,到底是幸還是不幸呢?
家軒脆脆的聲音響了起來,「祖母,冰蘭說在他們家鄉,若是有人懷孕了,都要那女子的娘親照料,現在我娘親懷孕啦,您是娘親的娘親,是不是也要在這裡照料著?」
稚嫩的童音如同晴天霹靂。
易瑤怔住了,視線僵硬的從藍漓略顯尷尬的臉上落到了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上。
她慢慢的抬頭,看向藍漓,認真的確定:「懷孕了?」
「……嗯。」藍漓難得訕訕,目光有些躲閃。
咚!
易瑤直接昏了過去。
------題外話------
一萬點暴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