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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不是很堅強嗎

  雪終於停了,可是因為接連下了幾日,大雪封路,馬車依然無法上路。


  已經有兩天沒收到關於家軒的消息,藍漓本就擔心,如今是越發的厲害了,可偏偏她又什麼都做不了。


  彩雲跟在一旁,一開始還能想些辦法安慰藍漓,或者逗她笑,讓她放鬆心情,現在也已經沒了辦法,藍漓每日愁容滿面,便是晚上也睡不安穩。


  「小姐,咱們不然請柴公子先回一趟西川吧,畢竟那裡他很熟悉。」


  「好,我寫封信,你現在就送回京去。」


  「嗯。」


  藍漓寫了信,起身的時候忽然覺得眼前發黑,下一刻,就失去了知覺,只有彩雲驚聲呼叫在耳畔響起。


  「小姐,你怎麼了?」


  ……


  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只覺渾身都沒什麼力氣,她有些渴,瞧著彩雲在床邊打瞌睡,剛一開口,便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彩雲——」


  彩雲立即驚醒,「小姐你醒了?你等著,我去找風神醫過來。」她連忙跑了出去,很快,風神醫到了。


  藍漓掙扎著想坐起來,卻覺小腹一陣發硬難受,立即僵住了身子。


  風神醫瞥了她一眼,「感覺到了吧?你要還想要這個孩子,最好消停一點。」


  彩雲上前扶著她躺下,藍漓的臉色有些白,「孩子……孩子還好吧?」


  「有我在,當然好。」風神醫哼道:「你這個丫頭,給我消停一點,老頭子我可不想連個胎都安不好砸了招牌。」


  聞言,藍漓鬆了口氣,「勞煩你了,我知道該怎麼做。」她的手撫上小腹,為自己這段時間以來的所為自責不已,無論怎樣,孩子是無辜的,這個小生命既然已經在自己腹中孕育,那她就得好好護著他。


  風神醫又瞧了她一眼,交代了一些注意的事情便離開了。


  彩雲吊著一口氣不敢松,對藍漓可謂寸步不離,盯著藍漓喝了葯,又讓人煮了些開胃好下咽的清粥盯著藍漓吃了,這才算罷了。


  風神醫加了一些安神的草藥,藍漓服下之後,很快便睡著了。


  彩雲也不敢離開,靠在床柱上打著瞌睡,一副隨時備戰的樣子。


  不知過了多久,門口傳來輕微響動,彩雲一下子就醒了,回眸卻怔了一下,「王爺……」


  白月笙剛推開門。


  彩雲站起身來。


  白月笙擺了擺手示意她安靜,彩雲會意,捂住了嘴巴,悄然退了出去。


  白月笙坐在床邊上,看著藍漓沉睡中依然擰著的眉頭,忍不住伸手撫平。


  正在這時,藍漓卻醒了。


  白月笙手指蜷了一下,很快收回,別過臉去。


  此時彩雲敲門進來,端著葯和粥。


  藍漓將葯喝了,又去喝粥,那葯頗苦,苦的連粥都似乎變了味,也苦的她臉色發白,眉頭緊皺。


  白月笙瞧著,終究是心頭不忍,不甚溫柔的用衣袖幫她擦去唇角葯漬。


  藍漓沒躲,抿著唇,她的臉有些白,唇瓣乾裂,原本精緻的臉龐因為接連的折騰變得瘦削,下巴也變尖了……


  白月笙皺眉,起身便打算離開,藍漓卻猛然扯住了他的衣袖——


  彩雲瞥了一眼,忙低垂了頭,出去了。


  白月笙試著拿回自己的衣袖,藍漓卻沒鬆手。


  白月笙冷冷道:「不是很堅強嗎,現在這樣拉著我,又是要做什麼?」


  藍漓指尖蜷住,衣袖都被她捏的皺了,她瞪著那隻手,真不想承認是自己的,心裡用力的想要放開,手反而捏的越緊了,最後,她放棄了自我抵抗,一汪清澈的眼眸看向白月笙,那眼神讓白月笙心頭觸動,再難冷硬的起來。


  他明明可以幫她擋風遮雨,她卻不要,非要弄到這種收拾不了的地步,再用那樣的眼神看的他無法招架,他上輩子是欠了她的吧?

  白月笙無奈的嘆了口氣,將她按在自己懷中,惡狠狠的道:「真沒見過你這麼蠢的女人。」


  藍漓靠在他胸前,聞著他身上那些熟悉又陌生的氣息,隱隱覺得心安,這樣的安全感,和她在京城中感覺到的那些又是不一樣的,何處不同,她說不上來,只是此時此刻,這樣的心安與她來說很要緊。


  她悶著聲音問道:「你很生氣吧?」


  白月笙沒說話,好一會兒,才道:「等事情結束了,我再好好與你算賬。」


  藍漓低著頭,正巧看到他的腰帶,是白月笙常用的款式,卻不是那一條,她垂下了眼帘,隱去心中紛亂的情緒。


  *

  眨眼又過去幾日,雪終於化了,藍漓的身子也恢復了些許,午後初晴,彩雲興高采烈的進來,道:「小姐你看誰來了?」


  藍漓抬眸,竟是柴寧。


  柴寧顯然是極其震驚,直到看到藍漓的這一刻,依然不相信自己眼前所見,畢竟當初藍漓的死多人目睹,做不得假,怎麼就活生生的又出現了呢?


  彩雲將一個漂亮的食盒放到藍漓面前桌上,道:「這是柴公子從京城的客來居為小姐帶的糕點。」


  藍漓禁不住眸心微動,「你有心了。」


  柴寧猛然回過神,臉上露出喜色:「只是順路,也不知藍姐的口味,便選了一些軟糯又好保存的。至於家軒的事情……彩雲都與我說了,我先去西川請父親幫忙尋找,有什麼消息我會及時傳信給你,你看可好?」


  「這樣最好。」藍漓又道:「只是這天氣,怕是要辛苦你了……你路上一定要小心。」


  「藍姐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談何辛苦?」柴寧笑道:「藍姐放心,我十五歲開始就隨著父親走南闖北的做生意了,也曾在北狄大雪中被困數日,這樣的天氣對我來說不算什麼,倒是藍姐,我瞧著好像清減了不少……孩子的事情雖然重要,但還是要多顧著自己才是啊。」


  藍漓便又問了一些京中的情形,藍家的情形,紫漓布行,以及紫戀母女的事情,得知一切安好,她便也心安了一些,只是瞧著當初救柴寧時,他那拚死也護衛在懷中的玉佩沒戴著,便多看了一眼,倒也沒多問。


  柴寧離開之後,彩雲低聲道:「江夢琪回西川了。」


  藍漓一怔。


  原來那江夢琪被禁了足之後依舊不知悔改,仗著身懷有孕對下人們也是吆五喝六,有一日話趕話說著,竟說了句對陸家老祖宗十分不敬的話。


  本來她身邊的奴才,除了貼身照顧的水綠,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對她的頤指氣使十分怨憤,立即有人把這事兒給打了小報告,老祖宗聽到后,氣的差點昏過去,下了嚴令,等她生下孩子,若是個兒子就送去別院,若是個女兒,就直接遣回江家去。


  十月懷胎一朝臨盆,江夢琪產下女兒,陸家老祖宗那也是金口玉言,二話不說將江夢琪東西打包,連夜送去了西川。


  藍漓聽著,神情淡淡沒什麼反應,如今,她更擔心的是自己的兒子,還沒心情理會別人這些事情。


  彩雲道:「柴公子此番回到西川,這江夢琪也回了西川,哎……」


  *

  小年終於到了,凌白帶著人要去江家表演。


  還沒見過什麼富貴人家的小草有些興奮,「竹生,我聽說富貴人家的賞錢很高,這又是小年了,我們會不會拿到賞錢啊?」


  家軒倒是興緻缺缺,「你要賞錢做什麼?」


  「我……」小草抿唇低下頭,「快過年了啊……」


  家軒順著他的視線一瞧,心裡便有數了,晚些的時候,又跟凌白拿了幾百文錢,讓老羅去給小草買了雙鞋。


  小草看著面前乾淨的棉鞋愣了好一會兒。


  家軒道:「過年了啊,是要穿新衣服了。愣什麼,趕緊去換了吧。」


  小草臉色忽然變得奇怪起來,他是想著自己若是拿到些賞錢,就可以買禮物送給家軒了,畢竟家軒這段時間對她這麼照顧……


  老羅從外面跑了進來,「哎呦我的小祖宗,你怎麼還在這啊,趕緊走啊?」


  「去哪?」


  「當然是去江家,那江家的老爺子很喜歡聽戲,指名要見見寫新戲的人呢。」


  「我才不要去。」


  「別耍少爺脾氣了,若是得了江老爺子的喜歡,賞錢可不少呢。」老羅瞪眼,「也虧得我和你凌白師傅是實誠的,要是別人哪能還記著你這個小不點,早把功勞冒領了去,快點走!」


  「那你就說你寫的啊,我沒意見。」


  「我哪會?我連自己名字都寫不利索,你開玩笑不打草稿?說出去誰信?別墨跡了趕緊吧,大家都等著呢。」


  「我說不去就不去。」家軒耍起橫來,那別人也拿他沒辦法,小草雖很想去,但看家軒的樣子,又掐滅了自己的念頭。


  老羅沒了辦法,又不能綁去,只好去跟凌白說了,凌白沒言語,招呼眾人出發去了江家。


  這小年夜的戲很是成功,戲班賺了不少銀子和賞錢,之後,又有好些富戶點了他們的戲,一時間都快忙不過來了。


  凌白喊了家軒過去,給了他二兩銀子。


  「這是什麼?」


  「江家的打賞,大家都分了些,這是你的。」


  「那我的很多哦。」在這裡這一段時間,家軒大概知道唱戲不是個容易的營生,賺錢很艱難,二兩已經很多,莫怪當時老羅聽到他值三十兩的時候那心肝肺都疼的樣子。


  凌白道:「嫌多可以不要。」


  家軒直接藏到了懷中,哼道:「我應得的,幹嘛不要。」說著出了門。


  凌白瞧著他那理直氣壯的小模樣,忍不住失笑,心中思忖,也不知是什麼樣的父母,教養出這樣鮮活靈動又聰敏的孩子。


  想到這個,他的眉心蹙了蹙。


  他也是走南闖北的人,那些人牙子手裡的孩子多是些貧苦人家出生,如小草青石之流,像家軒這種,教養極好,讀書識字細皮嫩肉又聰穎,怎麼也不像是被家裡賣了出來的,莫非是被拐騙?

  他自幼身世凄涼,孤苦無依,一步步走到今日,只有自己知道其中堅辛,他也並不是個心善的人,可看著家軒,便覺得這孩子不該窩在這戲班一輩子。


  晚些的時候,他找來老羅,讓他留意著,看看最近有沒有什麼人家丟失了小孩的。


  老羅驚的瞪大了眼睛,直言他肯定是瘋了吧?但見凌白態度嚴肅,不像是開玩笑,老羅也只好蔫了,照辦去了,口中喃喃,誰叫人家是戲班的台柱西川的名角兒呢,自己還得靠他掙口飯吃呢。


  家軒麻煩老羅,幫自己和小草都買了身新衣服,雖不是極好的,卻也總比沒有好,小草這些年來還是頭一回穿上嶄新的衣服,高興的整個晚上不想脫下來。


  家軒笑罵了一聲傻瓜,由著他去了。


  晚上的時候,家軒還小草睡得迷迷糊糊,只覺渾身一涼,驚得睜開眼睛,就看到青石瞪著眼睛惡狠狠的看著家軒,手中還拿著木盆。


  這樣冷的天,晚上蓋住好幾層被子都有些凍人,何況被涼水澆了一身,小草立即冷的打了個寒噤,心疼的拉著身上的新衣服,不懂他們怎麼招惹到青石了。


  家軒卻直接一躍而起,他是會武的,手腳利索,兩下就把青石按爬在炕上,毫不客氣的揍了他一拳。


  青石掙扎著要反抗,被家軒再次按倒,一頓拳打腳踢,手下一點沒留情,很快將他揍的鼻青臉腫,面目全非。


  小草被嚇呆了,連忙扯住家軒的胳膊:「竹生,別打了,他不會被你打死了吧?」


  家軒搖搖頭:「沒有,我控制著力道呢,這個傢伙,早就說了不要欺負我們,總是不記事,我看不給他一點深刻的印象,他永遠是記不住的。」


  「哦,那就好。」小草顫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已經快凍成冰篩子了。


  家軒無奈的道:「叫你脫了睡覺你不要,現在好了吧,冷不冷?」


  小草直接打了個噴嚏。


  家軒翻了個白眼,「快把濕衣服脫了吧,不然現在這個天氣染了風寒很麻煩的。」


  小草連連點頭,一邊道:「竹生,你怎麼什麼都懂?」


  「我娘親教的。」


  「哦……」


  *

  第二天,青石在掃院子,動作卻很奇怪,老羅納悶過來瞧了一眼,又得知是家軒揍的,差點栽倒,喃喃道:「沒想到這個小子看著白白嫩嫩的是個小少爺,下手這麼狠?」他忽然看向家軒,扯著嗓子道:「你這小鬼,誠心給我找麻煩哦,你把他打成這樣,萬一有個什麼,還要給他請大夫!」


  家軒白了他一眼,「這都是皮外傷,又沒有傷筋動骨,你們不是有跌打傷葯嗎,抹一抹就好了啊。」


  老羅罵道:「傷葯不要錢嗎?」


  家軒哦了一聲,「那你就給他請大夫吧。」


  老羅語塞,氣的吹鬍子瞪眼,「你這小祖宗,我上輩子肯定欠了你的。」說著去取跌打葯了。


  小草又換上了舊衣,怯怯的跟在家軒身邊,「他為什麼要給我們潑涼水啊,我們也沒惹他……」


  家軒想了想,漫不經心的道:「許是嫉妒你有新衣服穿吧。」


  「哦……」


  隔了兩日,一個女子找上了凌白。


  那女子十七八歲的樣子,生的白凈好看,穿著翠綠色的襖子,看那打扮,像是某個富戶人家的丫鬟。


  她和凌白說了一會兒話之後,就離開了。


  凌白親自送她出門,門口,那女子回首道:「我會再來的,我說的事情,凌老闆不要拒絕的這麼快,可以仔細考慮一下。」


  凌白客氣的道:「慢走。」


  青石拿著掃帚站在院子里,看著那個女子的背影若有所思。


  又過了兩日,那女子又來了,這次凌白忙著,她等了好久,凌白才忙完:「不知道上次的事情,凌老闆考慮的怎麼樣了?」


  「讓姑娘久等了,姑娘說的那件事情,請恕我不能答應。」


  女子愣了一下,「為什麼啊,我家小姐出雙倍價錢也不行嗎?」


  凌白道:「不行。」


  女子想了想,又道:「還是凌老闆覺得錢少了?我可以再加——」


  「那個孩子不賣,姑娘請回吧。」


  女子皺著眉頭在戲班門口站了好一會兒,暗暗嘆息,他不賣,要怎麼辦才好呢?


  她才剛走出那戲班子不遠,暗箱內忽然傳來一個聲音,「喂!」


  女子回頭,卻是個黑黝黝瘦猴兒似的孩子,「喊我嗎?」


  「嗯。」瘦猴兒點頭,「你是不是想買那個會寫故事的?」


  「是啊。」水綠笑了笑,「你怎麼知道?」


  「他把凌白哄得那麼好,是個生金蛋的母雞,凌白不會賣給你們的,不過你想要他,也不是沒辦法。」


  水綠挑了挑眉。


  晚些的時候,檯子上的雜物沒收拾乾淨,差點讓一個武生摔倒,這要是摔一跤,幾個月都不能動,不能掙錢,可把老羅氣的不輕,大罵青石死哪去了。


  「我……我在這,我肚子疼……」青石從院子外跑了進來,黑黝黝的臉上看不清表情。


  「吃的不多拉的不少,你偷懶吧你,趕緊給我弄乾凈!」


  青石忙幹活兒去了。


  家軒坐在椅子上曬太陽,手中拿著從凌白那裡要過來的戲本子看的津津有味。


  *

  快要除夕了,那一場天仙配的勁頭還沒過去,戲班最近場子接到手軟,大家也都忙的昏天暗地,中午的時候,家軒忽然想起有一陣子沒見過小草了,可這一找,卻哪裡都找不到,問老羅,老羅也沒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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