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造船手記
渝林城外一所別莊內,渝林節度使彙報完畢,躬身等著主位上的男人指示。
「水家二公子倒是客氣的很,只是絕口不提乾字型大小。」
「既然能賣出一隻,自然會有第二隻。上次我讓你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回主子的話,屬下查遍渝林,也沒有一個叫水心的人。」
主位上,白月笙眉心微微一隆,「下去吧。」
「是。」
渝林節度使躬身退下。
門口忽然響起一聲清脆笑意,梅映雪一身白衣纖塵不染,眉心的梅花妝魘依然如故,難得換上女裝,髮絲輕挽,戴了只白玉蘭蝴蝶簪子,少了幾分做將軍時候的英氣,多了幾分柔美婉麗。
「阿笙,據說渝林海岸偶爾會出現海上仙境,不如一起去看看吧。」
白月笙垂著眼眸,沒有言語。
梅映雪神色微僵,卻很快恢復如常,還要說點什麼,白月笙站已起身來,往外走去。
梅映雪隨了上去,「有事要出去么?」
白月笙腳步未停,很快消失在梅映雪的視線之中。
梅映雪面上所有顏色全部褪去,慢慢變得深沉而冰冷,當真如此之難,連他一絲關注都得不到么?
庭院內,戰坤緊隨白月笙腳步。
「她人呢?」
「回主子的話,已經到渝林了,只是……」
「只是什麼?」
「一入渝林,就沒了蹤跡……」
白月笙腳步一頓,眉梢不禁微微一挑,沒了蹤跡么?
*
處理了一些要緊事情之後,藍漓已經等不及想要見到藍家軒,離開水宅,便直奔別院,到了別院的時候,沒見到家軒的影子,卻是去了海邊市集。
藍漓五年來還從未與家軒分開這麼久,未到渝林的時候還好,此時卻是一分一秒也不想耽擱,也沒休息,馬不停蹄前往海邊市集尋找。
然而到了之後,藍漓卻瞪著眼睛看著摩肩接踵的人潮,暗罵自己一聲愚蠢。
這樣多的人,要如何找起?
渝林屬海邊大城,海風浸潤,四季和暖,海灘上常年都有各路商旅擺賣商品,船隻馬匹,首飾擺件,各色小吃也是應有盡有,原來藍漓隔幾日就會帶家軒到這裡,這裡素來熱鬧,今日更是人山人海,彩雲稍作打聽,才曉得不知哪來的傳言說今日海上會現出仙境,所以附近幾個城鎮的人一早便圍了過來。
所謂海上仙境,其實就是海市蜃樓。
藍漓在渝林住了五年,也曾見過幾次,泄氣之餘,也只得打消尋找藍家軒的念頭。
渝林海市素來熱鬧,但如今日這般,還真是數十年未曾有過,最高興的,要數海市上的各路商販,爭相叫賣,你來我往。
幾艘構造巧妙的船隻泊在海邊上,周圍圍滿了競價的客人。
「我出二十兩。」
「我出三十兩。」
「三十五兩!」
「三十八兩!」
「四十兩——」
客人們爭的面紅耳赤,都想將那構造最為精巧的小船納入自己囊中。
「一百兩!誰敢跟老子搶?!」一道高亢粗獷的聲音一出,周邊立即鴉雀無聲。
船商笑眯了眼,「這位爺,果然慧眼識珠,還有人出更高的價嗎?」
回答他的只有安靜。
大漢遞上銀子,周圍的客人也一鬨而散,船商一邊清點銀子一邊笑呵呵的介紹,「爺,邊上這隻雖然小了點,但——」
大漢不耐煩道:「老子就要這一隻,小的不要!」
說罷縱身一躍跳上了船,那身法委實瀟洒,只是落在船上之時小船搖擺,晃的大漢也是左搖右擺,面上更是豁然變白,引得周圍一陣鬨笑。
原來這豪邁的大漢卻是個實實在在的旱鴨子呢。
……
不遠處的小亭子里,白月笙坐在粗製簡陋的木凳上,溫潤海風將他頰邊髮絲吹起又落下,只是坐在那裡,未有任何動作和話語,便自有一股超人一等的氣質,讓人不自禁仰望,陪同一側的中年男子臉型瘦長,蓄著長須,正是渝林節度使。
「這大叔不止不懂水,也不懂船。」小亭另一側,響起了十分好聽的童音。
白月笙循聲望去,那小童看起來不過四五歲,身邊陪坐著一個青年男子。
二人著裝樸素,卻也掩蓋不了小童與身俱來的獨特風骨,細白嬌嫩,雙眸猶如最上好的黑曜石一樣晶亮剔透,雖然漫不經心,但慧黠光芒自眸底而發,似是蒙塵的珍珠一般,讓人無法忽視,相比之下,那邊上青年便黯淡了許多,看似是家人,實則倒更像是主僕。
「怎麼說?」
「那大叔所選的船構造的確是精巧新奇,可惜桅杆卻高了幾分,平素行船並不會有什麼妨礙,若是遇到了大的風浪,那便不如邊上那艘小一些的更為穩健。」
「是么?」青年思忖了一下,道:「不要亂說。」
「我哪有亂說,你看不起我哦。」小童咧嘴一笑,朝氣蓬勃,「好啦好啦,不說就不說,這海上仙境到底什麼時候才出現吶……」期待的視線落到了海面上。
白月笙眼眸掃過那站在船隻上笨拙而面紅耳赤的大漢,又看向旁邊那艘略小的船隻。
渝林節度使捋著鬍鬚,「說的倒是在理。」顯然是將小童的話聽了進去,「只是他小小年紀,已經有如此見識,當真難得。」語罷,不由回眸,卻不禁一怔。
小童和青年都不見了蹤跡,倒是桌角邊掉了只布帛小包。
白月笙眼眸微動。
戰坤已將包裹撿起,交給白月笙,白月笙看了看,又遞給了渝林節度使。
渝林節度使一看,先是有些意外怔然,然後極速翻閱了十數頁,慢慢變得不可思議,雙目圓瞪,似發現了什麼寶藏一般。
「這這……這……」
「如何?」白月笙道。
「這……」渝林節度使怔然,「屬下指掌水務船務如此之久,還是第一次見到對船隻設計構造如此新穎奇特,且巨細無遺的紀要,當真是聞所未聞……」渝林節度使翻看著書本,喃喃道:「這到底是何人所著,為何我以前從未見過……呃——」
書本被人驟然抽走。
渝林節度使愣了一下,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再看看面無表情的白月笙,暗暗咽下口水,眼神卻怎麼也離不開白月笙手上的冊子,若說垂涎三尺也不足為過。
而另一邊,藍家軒才離開不久,便發覺母親留給他的那本關於船隻構造設計的手記丟了。
母親離家半年,他想念的緊,便一直將那本手記隨身攜帶,怎麼可以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