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不戰成名
六為陰數,九為陽數,九月九日,日月並陽,兩九相重,故曰重陽,又叫重九,這一日,大家出遊賞秋,登高遠眺,觀賞菊花,遍插茱萸,吃重陽糕,飲菊花酒,對於藍漓來說,這些節日也沒有太多的意義,見客來居開張收效良好,安了心,便打算回家。
只是易瑤對這節日頗為看中,拉著藍漓一起去買了些東西,折騰一番,回去的時候已經傍晚。
藍修謹只是五品小吏,自然不在宮中賞菊宴賓客名單,公務結束便回了家,一家人圍坐一起,藍老夫人被藍修行哄的高興了,席間也沒挑三揀四,就是偶有不高興的,也很快被藍修行嬉皮笑臉的帶了過去。
晚膳將盡,藍府忽然來了不速之客。
來人白面無須,手握拂塵,據說來傳太后旨意。
藍家眾人跪地接旨,居然是讓藍漓現在立刻進宮。
藍漓微微皺眉,方抬起頭,那內監已道:「還請藍小姐快些,車馬已經在外候著,太後娘娘說了,秋日裡的病可大可小,還是不能馬虎了,宮中的太醫乃是天下醫術至聖之人,藍小姐看看無妨。」
藍老夫人皺眉道:「快些去準備,莫讓公公久等。」
藍漓還能說什麼?
晚宴設在重華殿,皇帝太后高座台上,殿內也是座無虛席,雖有歌舞點綴,席間也有王公大臣悄聲交談,但當內監不緊不慢的帶著藍漓從偏門入殿的時候,還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更沒想到高台上的太后忽然道:「可是藍漓到了?」
眾人視線猶如無數條聚光燈,瞬間落到了角落邊藍漓的身上。
內監回道:「是。」
「那角落陰寒不透風,她有恙在身,便不要在那裡了。」
內監忙道:「是奴才考慮不周,藍小姐,這邊請。」
藍漓牽強笑了一下,硬著頭皮跟著內監一步步從小角落走到了高台下幾丈處的小台桌邊,「多謝太后體恤。」
「你如今是笙兒的未婚妻子,哀家自然是要多體恤的,過一會兒便傳太醫前來瞧瞧。」
藍漓沉定心思,面上平靜無比,其實早已留意周邊情形,她的斜對面坐著梅映雪,她的左邊坐著的則是那日在青樓遇到的華服男子,想來應該就是梅弈寧。
那方梅弈寧微微傾身。
「我說怎麼越看越眼熟,原來是那天煙雨樓的小公子。」
藍漓當做沒聽到。
「說實話,你還是女裝更好看一些,男裝太過陰柔。」
「公子說笑了。」藍漓裝傻充愣,行為舉止有條不紊。
梅弈寧挑了挑眉,卻也沒再打趣藍漓,轉到白月笙那兒去了。
藍漓掃過桌面上放置的幾樣小點,心中不由暗嘆,果然是宮中,這宴會上的小點別緻又漂亮,單是遠遠聞一聞,都覺得十分好吃,有幾樣甚至看不出食材來。
藍漓想了想,拿起一小塊點心聞了聞,瞭然一笑,放下糕點,又去拿另外一種。
正看的興起,忽覺一道冷如冰刀的視線射在身上,讓她無法忽視。
藍漓抬眉,就見梅映雪眉目深沉,冰冷莫測,約莫是將她當成了情敵了。
只不過顯然她這情敵在梅映雪心中也不佔什麼分量,梅映雪只看了兩眼,便淡漠的轉了過去。
宴會過半,白月笙忽然站起身來,引得大家紛紛側目。
「本王不勝酒力,可否先行退下?」
高座上的皇帝挑眉,道:「准。」
白月笙離席,經過藍漓桌邊的時候停了下來:「你隨本王一起。」
藍漓愣了一下,左右無人,這話卻是對她說的嗎?
白月笙不是個有耐心的人,劍眉微凝,「要本王請你嗎?」
那欠扁的表情,讓藍漓真想罵聲混蛋。
高台上的太后道:「笙兒這是……」
白月笙淡淡道:「既是本王未婚之妻,照顧一下醉酒的未婚夫婿想來也是理所當然。」
藍漓瞪大了眼,你個混蛋,你目光冷峻臉色如常,哪裡醉酒了?
然而,她這些腹誹當然只能是腹誹,周圍的王公大臣全部垂首當做沒聽到,連高台上的太后都輕咳一聲,說了句「甚好。」如此睜眼說瞎話她小小女子沒身份沒地位還能如何?只得起身,雖白月笙一起離席。
眼尾餘光掃過梅映雪那忽然僵硬的臉色,以及所有王公大臣一副下巴掉到地上的表情,藍漓便知道,自己今日不戰成名了。
二人離開后好久,鴉雀無聲的大殿內響起竊竊私語。
「華陽王不是不近女色嗎?」
「那五品小吏的女兒,還年過二十,他也能看得上?」
「那可未必,說不定王爺就喜歡這種女子。」
「我瞧王爺必定是看上了,只是不想拂了太后的面子。」
眾人無不點頭。
高台上皇帝淡淡笑道:「看來笙弟是開竅了。」
一旁的太后若有所思。
*
二人來到了白月笙宮中寢殿。
一入寢殿,藍漓立即站在遠遠的,「我上次騙了你,是我不對——」
白月笙一頓,轉過身來,斜飛的劍眉在宮燈照射下越發英氣冷峻,「所以呢?」
「你既貴為華陽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想來不會跟我一個小小女子計較才是,而且,怎麼說我也算是救過王爺的,你——呵!」
原本離她還有一段距離的白月笙忽然到了她的面前,嚇得她倒抽了口氣,下意識後退兩步,被迫僵在門板上。
「你……」藍漓抿唇,屏住呼吸,「你做什麼?」她在心中告誡自己要冷靜。
白月笙這樣的男人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雖然她這張臉不醜,但也不足以才見過幾面就對她有非分之想。
白月笙閉上了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原本蹙著的眉毛似乎有所舒展,睜眼的瞬間,他忽然握住了藍漓的手腕。
一個人身中慢性毒藥,原本沒有解藥也可以熬得過去,但只要他服用過一次,且拿到這個解藥並不太難,那便再也忍不住。
他如今的狀況便是如此。
在無數個寒冷無眠的夜晚,他都要靠努力的回憶那縹緲的香氣強迫自己入眠,然而現在,身帶那種氣息的人就在眼前,而他還有足夠的理由讓她跟在自己身邊,豈有抗拒之理?
他如今急需一場好眠,急切到他甚至覺得這場該死的賜婚還有其可取之處。
下一刻,藍漓再次狼狽的跌到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