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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變樣

  太守府的另一處院落裏住著雨前。益陽公主來到她的庭院時,正看到她坐在正堂上,秀眉微皺,眼眶微紅地與許規許大人敘話。陽光從窗欞外照進來,照得少女明豔的容貌身形,宛如仙子。旁邊是兩名侍候的丫環。人們迎接了益陽公主進門,一名丫環端來香茶,另一名丫環在內室收拾著人們送來的禮物。桌上的禮盒堆成了山。是公主和太守夫人等人送來的供她穿戴使用的衣物器具。


  雨前向益陽公主道謝。公主拉住她的手笑:“我真是慧眼識人,早看出了你這一身不凡的氣派。小雨前,以後你可真成了我的好妹妹。”


  前些日子,她看中了美貌聰敏的雨前,想收做幹妹子留在身邊。明前和女官們卻說她身份低賤不合禮儀。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雨前如果真是範勉的女兒範瑛,就有了大把的資格成公主的女伴或幹妹子了。


  雨前忙又道謝。益陽公主對她不薄,以前偷聽密旨也沒有找她麻煩。她也很感激她。兩人寒暄後,公主驚奇地發現雨前沒有喜悅的樣子,嫵媚的眼裏反而帶著憂愁,有些沮喪難過。


  公主斜眼打量了下房間。庭院雅致,屋舍精細富貴,兩個丫環也規矩。看來這次大鬧婚堂,北疆很是困惑了。事後,他們沒把破壞藩王婚禮的丫環關押下獄處罰,而是把她安置在舒適的庭院裏監管著,還按照名門小姐的派頭派了丫環仆人侍候。這種待遇就代表了藩鎮的迷茫吧。他們不知道“真假相女”的事是真是假,該相信誰,該怎麽處置她。按照常規奴仆大鬧藩王婚禮的早該處以極刑了。看來小雨前豁出命的大鬧一場見效了,藩王開始懷疑明前的身份了。她還憂愁什麽?

  絕代美人麵帶憂愁,美麗的眼睛含著淚,身體微顫,對公主和許規說:“我給梁王殿下添麻煩了!真對不起。”


  丫環忙勸慰幾句。


  雨前滿是贏弱可憐的模樣,幽幽地說:“別勸我了,我知道犯下了什麽樣的大錯,給藩王惹下了什麽樣的大麻煩。我太自私莽撞了,可是我不趁著這個最後機會向梁王殿下說清楚,以後就沒有機會說了。我還是太天真了,想到什麽就說什麽,忘了規矩禮儀。我隻想著案子判錯了,為什麽不能說出來。我的親父親就在麵前為什麽不能相認?還要被瞞在鼓裏、稀裏糊塗地過一輩子。我氣不過就……”


  少女想到這兒,秀眉緊蹙,淚珠紛紛如雨下:“算了,就算是所有人都說我是個賣主求榮的壞女人也罷了。我隻是想跟親爹娘相認,讓他們知道我才是他們的女兒。”


  少女絕美的麵孔很憔悴,嬌小的身軀很孤單,是個贏弱可憐的美人。許規看著她忍不住想著。她與她那位長眉如劍,冷漠淡定的養姐明前很不同。明前的外表是刻意教出的大家閨秀式的溫柔馴服,內心卻如水滴穿石般的剛強。雨前大鬧婚堂時像個莽撞潑辣的女人,像團猛烈熾熱的火。激情退後就隻剩下了柔軟脆弱的一麵。這兩個人差異太大了。


  公主也仔細觀察琢磨著這個忽柔忽烈的少女。她忽然覺得她變了。


  許規繼續與她攀談,也不介意公主旁聽:“……這件事範丞相了解嗎?”


  雨前低眉順目地坐在椅上,神態淒楚,聲音哽噎:“丞相很梗直,相信錦衣衛和刑部的審案結果。後來,日子久了也與養姐有了感情,心裏縱有懷疑也不會刻意地往壞處想。明前對丞相也很關懷體貼。他可能從沒有這麽想過,我也不敢冒失地向他說。”


  許規點點頭,遲疑了下,歉意地說:“這話我本不該提,但是關係到你們的身份之謎,就厚著臉皮多問一句。你若是不想回答就不答了。雨前小姐,這嫁妝麽,是你們範家的私產,我們藩鎮無權過問。但是四百萬兩銀子數額巨大,關係也重大。必須問清楚是範丞相臨行前給明前姑娘的具體話。他說是送給她的日常嚼用的零用錢,還是嫁妝錢?你可曾聽清楚了?”


  嚼用零用錢與嫁妝錢不同。


  零用錢是女子私產,與夫家無關。嫁妝則與夫家有關。


  嫁妝包括妝奩、衣物、首飾和壓箱錢等等。要隨女子陪嫁到夫家。要留給所生子女和供女子日常生活使用的。嫁妝是女子私產,夫家其實也可以征得媳婦的同意共同使用的。不過,要動媳婦的嫁妝必須征得女子的同意,強迫侵占女子的嫁妝是很惡劣的行為,對名聲不利。所以世間大多數夫妻都是感情和睦、有商有量地使用嫁妝。北疆大臣許規確實不好意思問。


  可是這個數額太大了!嫁藩王,攜帶五十萬兩到一百萬兩銀子之間就算是風光排場得大嫁了。藩王府也會很滿意。範瑛帶的是四百萬兩銀子!算是大明首富或前三名的巨富了。這麽巨額的嫁妝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因為種種原因女方補償給男方的財產。範瑛是全國皆知的被拐騙走的聲名狼藉的女子。這四百萬銀子很可能是範勉為了嫁名聲受損的女兒,特意補償給北疆梁王家的!

  許規也就不得不厚著臉皮多問了句。


  雨前睜大了眼睛,一臉無辜地答道:“這自然是真的。我親眼所見親耳所聽到的,範丞相對明前說這是嫁妝。不是給小姐自己的零用錢。千真萬確地說了‘嫁妝’二字。”


  哦,有意思了。許規和公主都心裏微驚,麵上無色。


  雨前的目光迷茫,露出了愧疚之色:“是不是我說錯了?我一急就在婚禮上直接嚷嚷了明前偷藏起來了。也許明前隻是忘記對小藩王說了,想成婚後再告訴小藩王?都怪我太魯莽了,請大人勿怪。”


  “不怪,不怪。雨前姑娘著急也是情有可原。我理解。不必道歉。我會向藩王楊妃和範丞相去信詢問的。”


  人們說得親切,心底陰冷。範明前在明知道‘嫁妝落水’的前提下,也從未吐露過四百萬兩嫁妝。就表明她是故意藏匿了!心裏沒鬼,怎麽會不拿出巨額嫁妝,臉上有光得嫁給小梁王呢?


  雨前的臉上透出紅暈,站起來對許規和公主鄭重道:“我有一事相求。請許大人轉給藩王。如果將來有一天案子調查出真相。我不是範相之女的話,我願意用命抵償‘誣陷小姐賣主求榮’的罪!如果我真的是範瑛,養姐卻不是。那麽我想請藩王不要責怪養姐。她可能什麽都不知道,一心一意地真以為自己是相女。常言說‘不知者不為怪’,求藩王不要降罪給她。讓她恢複成本來身份做一個庶民就行了。我不想怪罪姐姐,她對我一向很好,不是有意和我爭相女之位的。我想她真的不知情。”


  人們一陣沉默。


  公主忽然想明白了。


  許規也含笑說道:“此事藩王會做主的。雨前姑娘放心。”


  雨前忙施禮道謝。


  ——大鬧婚堂,爭搶身份和男人。爭得下作,吃相難看。讓北疆梁王丟盡了臉。但這句“事後不究其罪”說得坦蕩大方。表明了她隻爭身份,不追究養母養姐的錯。隻對事不對人。好一個聰慧姑娘。


  許規和公主先後告辭而去。雨前恭送著他們離去。回到室內,有個機靈的丫環就為她鳴不平了:“雨前小姐,你太好心了。你們的真假相女的案子,如果你輸了,你就用一條命來抵償她。你贏了卻替她說好話放過她。心腸真好。我聽說那個明前可沒有這樣對你,還直嚷嚷著自己是範瑛呢。”


  雨前臉色深沉,微笑不語。心頭想起了於先生說過的話:“是什麽身份,做什麽事。身份改變了,你的為人處事也要改變了。”


  不是嗎?以前是丫環,說丫環的話,做丫環的事,犯丫環們“貪戀虛榮”的錯,再粗俗再惡心再瘋狂也符合她的身份。也會被人理解。現在快成小姐了,就要有小姐的態度覺悟和氣度,說小姐的話,做小姐的事,犯錯也犯小姐們“賢良好心”的錯,這樣才“像”個千金小姐的模樣。


  人都會變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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