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假麵具(上)
公主車隊準備出發,劉謹州也立刻派人調查了下韓家墓園。果然是一片狼藉,有兩、三座墳墓被挖掘開了,盜走了全部陪葬品。最大的陰宅裏供奉的金銀盆盞燭台等祭器也被搶走了。盜墓賊好像還有幫手,把不知道從哪個墳裏挖出來的一座紫檀木名貴棺材也折開,偷走了上麵鑲嵌的紫金銅飾品,偷不走的紫檀木板子就隨意得扔到了坡地上,裏麵的屍體也不見了。把整個韓家墓園搞得亂糟糟的。氣得韓家族人放聲大哭。
好在盜墓賊還沒太囂張,偷的都是中等人家的小墳墓,沒去挖韓家最氣派的官員和富戶的墳陵,才沒有引起眾怒。韓家族長韓老者和公主車隊各拿出一筆錢安撫他們,命令他們重選吉日吉地再厚葬罷了。
另一方麵眾人也感歎著,與範小姐的話對照來看。她醉酒後夢到的事是真的,真在半路上遇到了盜墓賊。幸好她醉酒睡著了,隻被搶走了首飾,人沒事。她既然坦蕩得在眾人麵前說出了這事,梁王也表示不介意了,其他人自然不敢多說什麽。隻感慨著這位小姐的運氣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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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隊離開了泰平鎮。晚上行到前方某個大莊園就早早安頓下來,讓人們也緩緩勁。
半夜,小梁王獨住的西偏院院門一響,張靈妙神不知鬼不覺地鑽進了梁王的院子。
正房裏,小梁王臉色黑青,眼神凶狠,坐在紫木太師椅上,把玩著手裏的龍泉寶劍。劍鋒像一汪藍瓦瓦的水似的,映得他的臉一片黑藍。顯得眉眼凶猛殘暴極了。室角侍立著王芝王提督和孔老先生,都是麵容嚴肅。兩人用眼角掃一眼張靈妙,張靈妙立刻放下了坐下的打算,規規矩矩地站在室角。
小梁王眉眼深重,俊臉扭曲著,竟是一幅凶相畢露、煞氣騰騰的模樣。活像一隻暴怒的猛虎。如果公主車隊的人看見他肯定會嚇一大跳,這根本就不是平日裏矜持客氣嚴守規矩的小藩王了,而是一個凶神惡煞得狂徒。他猛得從椅上躍起,抽出劍,狂劈亂斬,把麵前的木茶幾和上麵的瓷瓶茶盞都劈成了粉末。劍勢凶猛,把茶幾等物砍得“劈劈啪啪”地碎成粉未,落了一地。
緊接著,他勢如瘋虎,又把室內的博物架、古董、書桌、字畫等擺設物品都劈成了碎屑。主屋裏一陣“砰砰磅磅”的,木塊橫飛,碎片亂砸,濺射得屋裏三個人都掩麵後退。那三人卻神色很平靜,好像習以為常了。劉靜臣等侍衛在房外廊下侍立著,也麵不改色。他們自然都清楚小梁王平常的“暴戾狂躁”的真麵目。
梁王大發雷霆得把室內陳設都砍光砸碎了,霍得旋身一劍直刺向張靈妙的麵門。張靈妙早有防備,忙閃身避開。一劍直刺入了他脖頸旁邊的木柱子。
“說!是不是你幹的?”梁王咬牙切齒地怒吼。
張靈妙慌張又無奈地叫道:“不是我啊!表哥,我什麽都不知道。”
“別叫我表哥!”小梁王怒氣勃發,大喝:“你再叫我表哥,我就一劍劈了你!說,是不是你猜出了我們的計策,帶著盜墓賊挖出了她?”
“不是我!殿下。”張靈妙神色嚴肅地說:“絕對不是下官幹的,我可以對天發誓。”
梁王又惡狠狠地抽出劍捅去:“那是你派了別人去幹的?”
張靈妙往左邊逃去,躲開了一劍。苦笑了:“殿下息怒,我真的不是武候轉世,猜不到你們的計謀啊。您和王提督、孔先生背地裏商量的主意,就是怕泄露風聲,連我都沒告訴,我怎麽會憑空猜到呢?我若猜到了你們要殺她,昨晚怎麽還會來你這兒找她呢?自惹嫌疑嗎?再說了,出了院子我就和劉靜臣喝了半夜酒,哪有時間安排劫墓啊。真不是我幹的。”
孔老先生有點讚同地點點頭。
梁王眼珠赤紅,俊美的臉上皮肉都在顫抖:“那是你通知了崔憫!你猜出計謀,他去挖的墳。他不是跟範明前關係很好嗎?你這個混蛋!”
猜對啦!小天師心裏讚了聲,目光卻哀怨地看著他:“殿下,昨晚我就跟您說過,崔憫欺侮得我好慘,讓你出手收拾他的。我怎麽還會幫他呢?”
“你!”梁王怒衝衝得又砍他一劍。心裏不信,卻又反駁不得他的話。他的話前後嚴密毫無破綻。氣得梁王手持著寶劍,死死瞪著張靈妙:“好。我記得你有兩枚療傷聖藥‘金丹翠柱’,在哪兒呢?拿出來。”
張靈妙心中咯噔一下,真的苦笑了,不敢說謊:“金丹我替範小姐的丫環治病了。翠柱麽,確實是被範小姐拿去了。沒想到她機靈至極,昨晚上吃了。”
梁王暴怒地又當頭砍了他一劍,力道很大,準頭卻奇差。張靈妙又躲得快,撲到了他麵前,緊緊抱著他的大腿。沒砍中。孔老先生和王芝忙上前擋住梁王。梁王怒意如潮地大罵:“好極了。翠柱是可以鎮壓萬毒的珍藥。我專門給你防身的,你卻送給了女人。還送給了我們要對付的女人。難怪她不死又活過來了。你幹得好啊。”
張靈妙趁勢逃開,連連鞠躬道歉:“這是我的錯,其他的都算是陰差陽錯吧。誰知道她心眼那麽多,跟你約會也要先吃解藥。要怪也隻怪表哥你的演技太差了,演得太深情了。被她看出來,有所防備才吃下翠柱。”
梁王怒形於色,卻無言以對。他停住長劍,神色不定,似乎真在懷疑了。他演得不像是正常的未婚夫模樣嗎?被範明前看出破綻吃下了解藥防著他?他本來就不喜歡這種“癡情郎”的角色,謀臣們還非要他假扮成情深似海的未婚夫,他扮演成另一種人連自已都厭煩得不得了,怎麽會像?旁邊的孔老先生尷尬得摸摸鼻子。
但他還是眼光存疑,冷笑著說:“這麽說與你無關了?那夥盜墓賊是不是崔憫他們?王芝親自下的手埋得棺材,怎麽可能被一夥山賊發現了。”
這時候,張靈妙抖抖衣服站穩當了,又搖身一變變成了西京知府。他慎重地想想,才說:“我覺得不像是崔憫。錦衣衛同知下手怎麽會這麽毛糙?肯定會幹得漂漂亮亮,把結尾活兒收拾妥當的。會不會真的是附近大泰嶺的強盜山賊?看到了王提督半夜去埋好棺材,跟著來發筆橫財的?他們挖出棺材,搶走了陪葬的金冠玉珠,把範小姐的屍體丟出來。她見了風,又透過一口氣,就活過來了。”
朱原顯這會兒也發泄完了,暴怒消退了。轉眼變回了高深莫測的藩王。他冷靜下來就覺得裏麵詭譎太多,還是不能相信,世上有這麽湊巧的事。狐疑著看著靈妙:“小鳳,你話裏話外都是在為她說話啊。你還欠著她人情嗎?”
張靈妙麵容一整,肅穆地說:“已經還完了。而且欠她的小人情跟主君的大事比起來算什麽?您是主君,我是臣子,她是潛在的大麻煩。我食君祿忠君事。這種遠近、輕重、親疏,我還是能分得清的。殿下請放心。”
他開始替梁王分析著事:“這件事確實有很大的疑點。範明前的話真假莫辯。一種情況就是她說的真的,她確實是中毒後,又吃下翠柱,處於假死狀態。後來被盜墓賊陰差陽錯得挖出來,以為是死人就丟到路旁,醒過來回家了。她不知道事情真相。二是她說的全是假話,提前吃下解藥備好人馬防範著你。你們下了手,他們就把她挖出來,回到了韓宅。她已經確定我們是敵人了。但這種真話假話又有什麽區別呢?她目前勢弱,不敢與我們翻臉,這就是結果,目前這件事是個平局。”
“這件事的真與假都是五五分。我們不用太介意,也不用往複雜裏想,就往最簡單裏想就行了。殿下的處理方法很好,就當做相信她先壓下此事。她說的是真話才好辦,如果她說的話全是假話,才是最棘手的呢!”
“就證明她太有城府了,能壓住仇恨和恐懼跟我們周旋。她這樣處理也是最聰明的了。一舉三得,一是不用與我們明著翻臉,暫時安全。二是‘敲山震虎’得警告我們,讓我們自我懷疑並自亂陣角。三是讓公主等外人也起疑心,如果下次我們再動手殺她,就會被人懷疑,被人聯係到兩樁事再整個揭發出來。相當厲害,相當有心機。恭喜表哥,你的未婚妻是個跟你旗鼓相當、有大智大勇的能人啊……嘖嘖,相愛相殺,你們是天生的一對啊。”他開著玩笑。
梁王沒理他的混話。隻是盯著張靈妙,幽幽笑了:“小鳳,你還在替她說話……你與她一路同行,是不是日久生情喜歡上她了?跟表哥說實話,我會為你做主的。”
張靈妙的臉一下子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