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古觀夜話
青楓山深處有一處緩坡,建滿了殿落屋舍。在黑夜裏閃著星星點點的燈火,遠遠望去很是溫暖明亮。暮色裏隻能看到隱約的殿宇。車馬沿著蜿蜒的山路走到盡頭,便看到龐大的道觀門頭懸著一塊黑字牌匾“後清宮”。
風塵仆仆的人們神情一鬆,終於在夜深前趕到了青楓山後清宮。後清宮大門前,等候著一群提燈籠的道士和俗家打扮的人們。前麵有一位清秀文雅的中年女子,一襲素青衣,身材嬌小,白淨秀氣的臉上不施粉黛,挽了個道髻插著玉簪。一幅俗家居士的打扮。女子約摸四十餘歲,臉上掛著怡人的微笑,正翹首以盼。
馬車車門打開,露出一個身材高挑的少女。少女穿著緋色裙裳,臉色紅潤,容光煥發。看到中年女子欣喜地叫道:“於先生。”
她下車時,身體搖晃著雙膝一軟,差點栽下了馬車。旁邊站立的暗紅衣的俊秀公子,忙伸手來扶。他幹脆伸出雙手,插在了她肋下,一把就將她抱下了馬車。鵝黃色的燈籠光芒下,少女和俊秀公子的臉都一僵有些發苦。少女落地後忙推開男人的手,走向於先生。
她走得很不穩當,還是堅持著走到老師麵前,深深施禮:“於先生,你還好嗎?明前來看你了。”
於秀姑平靜如水的臉也現出激動,伸手扶住她,含笑點頭:“好。先生等你很久了。嗯,長高了,氣色也好了,像個大姑娘了。”她立刻發覺明前走路蹣跚,疑惑地看看她。
明前解釋著:“馬車太顛簸了,差點震壞了車軸。我也累壞了。”
於先生笑了:“一路辛苦了,快進道觀裏休息。我記得你小時候身體很健康。怎麽現在成了弱不禁風的大小姐了?”
馬車裏接著走下來的雨前也來見禮。她也是臉色煞白,強撐著自己站穩。
於秀姑輕輕柔柔地說:“小雨也長成大姑娘了。先生我真高興。”
雨前聽她說得親切,心中一熱,萬般委屈湧上來。差點沒落下淚。
* * *
後清宮的道士們迎接眾人進了後清宮。先去宮觀大殿給三清敬了香,而後進了側殿會客廳。分賓主落座見禮。
崔憫和張靈妙上前見禮。於先生待他施禮後,親自扶起了崔憫:“崔大人,快請起。您是錦衣衛同知,不需要給我這樣的平民百姓施禮。您太客氣了。早就久仰大名了,一見麵果然名不虛傳,是個皓月當空似的英雄人物。你親自送範瑛來青楓山訪師,我替瑛兒多謝你的照顧了。”
一點都沒有照顧。崔憫俊臉一紅,露出了羞愧的表情。對這位全國知名的才女,前朝於太師的後人誠懇地道歉:“不敢當。這一路上沒有照顧好範小姐,反而使她落水受了驚嚇。是崔憫的錯。”事情遮不住,先道歉為上。
明前害羞地瞥他一眼笑了:“都是我不好,洗個手帕都會掉水裏。與崔同知無關。崔同知還救了我。”
事情已過去,於秀姑大度地一笑而過,沒有多問。之後張靈妙也上前見禮,收拾起嬉皮笑臉的賴痞樣子,規規矩矩地行禮,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名士風範。於秀姑借住在道家後清宮的偏院調養身體,對這位大名鼎鼎的小天師也很客氣。
那兩個人看她,也覺得這位著名女子容顏秀麗,氣質高潔,身上自有一種出塵脫俗的風流體態,讓人不敢造次。比起她的學生相國千金範明前更淡定嫻靜,更像個名門閨秀。甚至比益陽公主的氣派還要大一些。不愧為全國知名的淑女之師。
一時間會客大廳裏氣氛熱烈,談笑風生。於秀姑彬彬有禮地接待著學生帶來的貴客們。見禮完畢,請後清宮的知客道士領著崔憫、張靈妙和薑折桂等人,去觀前招待香客的客房用膳休息,命令李雲謨去做陪。她自己則帶著明前、雨前兩人回到後清宮後麵的一座偏僻院落裏。讓兩個人去用膳洗漱休息。
幾名利索的於家仆婦帶著兩人分別進了院落休息。雨前支撐了半天,一進院落就暈睡過去。明前匆忙地換衣服,今晚上的事還很多呢。
* * *
月明星稀,暮鼓響起,深夜的後清宮籠罩著薄薄霧氣,如飄渺的仙境。後清宮裏隻有幾處渺渺的院落裏有燈火。李雲謨帶著明前來到了於秀姑的書房門口,遣散開仆婦,自己站在院門把守著。
書房很寬敞,燭光如豆,門外的狂風吹進了房屋,燭火搖曳著,把人們的臉映得忽明忽暗。於秀姑端坐在大廳的圓桌前,淡定地泡著茶。她放下茶,輕輕柔柔地問:“出了什麽事?為什麽你會落水?跟小雨有關係嗎?”
一走進這個房間,明前仿佛卸下了渾身重擔。這一天險象環生,她苦苦得撐到現在。直到此刻一顆驚濤駭浪般的心才漸漸平息,止住了渾身戰栗。
明前看著老師,笑容變得軟弱無比。她眼睛微潮,按捺住翻騰的心情,仔細回想了下才慎重說:“我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我當時背對著山路,麵向著山澗溪流。回頭就看見了小雨跑向我,在我麵前滑了一跤,要摔下河了。我急忙站起來轉身扶她,她卻滑倒了,避開了我的攙扶。我卻用力過猛得栽向了右邊,摔下了山澗……沒有人碰我或者拉我,是我主動地去扶小雨,不小心落水的。”
於秀姑目光陰鬱,捏住茶杯的手指因為用力而關節泛白:“原來如此。確實可能是件意外。你是怎麽想的?”
明前的心微微跳著,搖搖頭。她心底其實還有一種隱隱約約的想法,但她不敢再想了。她害怕想得太多太清楚了,就會心碎夢碎了。這如果是場意外,對所有人都好,沒有人需要負責任。如果不是場意外,就是個最大的凶險了。是有人在故意設圈套,利用了她的主動攙扶在害她。利用了她的善意在殺她。
——這種陰毒心計,連想想都會駭得人汗濕脊背、夜不能寐了。
兩個人相看一眼,都隱隱得看出了對方的心思,心中微涼。
明前打起精神,臉上露出微笑,甚至露出了個甜甜的小酒窩:“這是個意外吧。我沒有看出小雨有什麽奇怪舉動。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急著去扶她。反而把自己帶下了水。真沒用,讓老師擔心了。”
於秀姑深深得看她一眼:“你知道你犯了什麽錯嗎?”
“我不該一個人呆在山澗旁,不該輕易信任陌生人。”
“對。女子處身立世,不管是在家裏還是在市井,不管是單身還是有家庭,都要極端地愛惜自己。以自己為最重,才能過得好。古人常說‘逢人隻出三分心,遇事先尋後退路’,就是指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使自己陷入困局裏。你走得太冒失了,渾然忘了這世間原本是‘四麵楚歌’,結果使自己陷進了困境。幸好,崔憫還知道要點臉,追上來補救。你沒事真是太幸運了。”
明前知道老師性子清冷,能這樣坦言告誡已經是最大的關懷了。
於先生輕聲說:“但這種幸運,隻會有一不會有二。不要指望別人會永遠幫你。尤其像你這樣經曆奇特的女子。幼年時被拐騙先錯了一步,以後如果再行錯,就真的萬劫不複了。這世上對女人的道德要求,要比對男人苛刻百倍千倍。你沒有機會再犯錯了。”
“那麽,你來找我要說的重要事是什麽?”於先生涉入主題。
範明前穩定了下情緒。她猶豫著抬起頭剛要說話,忽然,她眼光一凝,發現一向整潔愛美的於秀姑,一頭青黑如黛的長發鬢邊,出現了幾絲白發。明前猛然截住了話,目光不明地看著於先生。心裏驚覺,於先生也有近四十歲了,她也老了。明前頓時心中絞痛。怎麽辦?崔憫就在幾重殿落之外。她不能說,一說就會連累了於先生,她也答應過父親範勉不告訴任何人。但是此刻不說出來,就再沒有一絲解救他的機會了。她得借助於先生的力量。
人生就是場賭博,必須在某個關鍵時間押下賭注。
明前暗下決心,咬緊牙關,仔細地將“範勉伐宦”的事講述給了於老師。於秀姑聽得臉色越來越難看,心裏掀起了陣陣驚濤駭浪。
這種朝堂上的“黨派之爭”,可比一起疑似的“凶殺案”要凶殘多了。動輒就是誅連成千上萬人,抄家滅門的大事。甚至會引起國土分裂、改朝換代等大事。她的先人於太師就在前朝官至頂峰威風了一輩子,卻在八十高齡的時候在黨派之爭中落馬,到了抄家滅門全族流放的地步。從當朝太師淪落到階下囚,一日嚐盡了人間冷暖世態炎涼。後來小皇帝吃了大虧,為帝師平反。但於家還是衰落了。她深深了解官場劇鬥的後果,範家……這可不是好兆頭。
但是,她的眼神清澄,瘦弱的身子挺得筆直,沒有被嚇倒,淡淡問:“你打算怎麽做?”
明前瞧著她略帶病容的憔悴的臉,有些心疼。但她狠狠心說:“我想來想去,如今能做的就是靜候著禍事發生。父親討伐太監出事後,根椐事態發展再應對。父親曾贈送我一大筆錢,做嫁妝。我打算以錢買命。等父親討宦入獄後,托人打點賄賂,把父親贖買出來。雖然他犯下的事很嚴重,會激怒皇上和大太監。但是錢可通神,買不到忠貞之士,能買到朝廷中的搖擺人士和貪婪人士。我們能買通他們為父親說好話脫罪。官職家產什麽的不用肖想,隻要保住父親的一條命就足矣。”
於秀姑立刻露出讚賞的眼神,點頭說:“對,這是一個好辦法。我在京城走動多年,幾乎認識全京城的官宦名門。我願意幫你聯係清流士林。請張首輔和王尚書等人出麵,他們都是清流一脈,會為同道說話。讓言官們上書造輿論搶下他的命,之後再花重金去賄賂,買通那些中間的騎牆派大臣,甚至是……”她的聲音一頓。
“甚至是宦黨一派!”明前斬釘截鐵地接道:“甚至是太監和依附他們的大臣們。隻有買通他們才能從根本上消除這事。”
於秀姑臉上現出又驚又莫名的麵容,足足盯了明前半晌:“……你比我敢想敢做多了。”
明前臉上露出了羞慚和痛苦之色。臉頰火燙,淚濕眼睫,低著頭愧不敢當:“我對不起父親和於老師,你們都想把我教成忠貞忠義的烈女,我卻長成了這般的市儈模樣,內心肮髒……連我自己想想,都要羞愧得無地自容了……為了自己父親的性命,竟想與父親的政敵做交易,違背他一生的政見和追求。去收買他的仇人保下他的命。父親如果知道了也會恨我吧。”
她羞愧地哭了:“父親曾親口說過我不是個忠貞仁義的烈女!如果能做個忠義烈女能救回父親一命,我一定會做個天底下最忠厚仁義的烈女。可是,可是做烈女救不了父親的命,我又何必拘泥於這些東西呢?它救不了我父女二人的命。”
於秀姑露出同情之色,拍拍她的手背,沒責備她。隻是溫柔又嚴厲地說:“……明前,你以後會後悔今天的選擇嗎?”
“不,絕不。”明前眼裏露出堅決,搖頭說:“絕不後悔。父親是我此生最親的親人,雖然小時候失散,但七年來的相處他對我愛如珍寶。他個性清高,滿腔書生意氣,為國為民願意犧牲自己。正是我心裏欽佩的大英雄人物。我怎麽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去死呢?而現在的天下局勢是太監勢大,皇帝幫偏架,他討伐宦黨的做法隻是螳臂當車,白白斷送了自己性命。這對他不公平。”
她孩子氣地落淚了:“這世上該死的壞人這麽多,都沒死。為什麽要輪到他去死呢?他不該死,我也絕不允許他白白去死的。”
半晌,於秀姑才神色黯淡地說:“既然你已經決定,就按照你的心願去做吧。否則我覺得你也不會心安的。老師會幫你的。”
她立刻低下頭盤算起來:“清流不必說,涉及黨派之爭,肯定都會為你的父親搖旗助陣。中間派裏我可以拉到中原地區的三位布政使司,還有毅親王他們,他們於公於私都對範丞相有好感。太監宦黨裏,禦馬大太監劉誨不行,剛愎自用,人品低劣。寧浩石倒是難得的溫和人。”她多年來在京城和地方上的豪門官宦家教書,對朝堂局勢和各位大臣的品格、關係和政治傾向都很了解。是幹這種勾連之事的不二人選。
她一麵排列著可用的名單,一麵還問明前:“這次與你同行的益陽公主,是皇帝的親妹妹,也許能影響到太後皇上。可以拉擾,但不要去收買,反而會招人懷疑嫉恨壞了事。對了,崔憫可信嗎?掌印大太監伍懷德唯一的義子,是伍懷德的心尖子。你和他淵源極深,有沒有可能助你一臂之力?”
“不可信。心思如海猜不透。”明前搖頭。她猶豫了下,又扁扁嘴:“他跟公主有一腿。”
於秀姑不悅地看她一眼,這孩子從哪兒學來的髒話?“有一腿”也太難聽了。她忽略過去:“有些人能直接站我們這邊,有些人就得出錢買。我替你進京城坐鎮在事態中心,等得禍事發生,我們就出手一試。”
她忽然驚訝地說:“你剛才說,這筆巨款可是你的嫁妝!你拿出來買命,還怎麽成親嫁人?”
明前臉上終於露出了痛苦絕望的神色。她搖搖頭,目光淒然,心意悲涼:“命都快沒了,還提什麽成親呢。再說了如果對方是因為錢才願意娶我的。這樣的婚事,又有什麽可期待的呢。”
於秀姑也臉色淒涼。這孩子還是一派天真爛漫啊。她還以為這年月還有不在乎金錢的婚姻,這世間還真的有那種純潔無瑕的愛情……太天真了,血淋淋的現實會讓她撞得頭破血流的。她壓下滿腹心事為愛徒謀劃著:“這麽說,你是不準備嫁小梁王了?”
“嫁。為什麽不嫁?”明前用手指背擦擦淚珠,眼睛因為淚水浸過而顯得格外的清澈明亮,仰起頭,坦率地說:“一來這是我父母的心願。二是與小梁王早就定下婚約,雙方父母同意,門當戶對,年齡相當,是最好的結婚對象。三是對方手握重兵,在北疆儼然一國之主,足以威懾住朝庭和宦黨太監們。為什麽不嫁呢?”她昂然地說:“我既不會狂妄自大,也不會妄自菲薄。即使我手裏沒有嫁妝沒錢,我還是清流丞相的女兒,是大明朝最忠君愛國的忠良之後。這身份,這七年教養,足以匹配藩王了。我也會努力做好這個角色,不使對方蒙羞……如果,如果對方不能慧眼識明珠,不願相娶,那是他的損失,而非我的。”
“好!說得好。”於秀姑也振奮了下,脫口讚揚道:“說得很對。明珠蒙塵,也為明珠。不挑剔名聲金錢的人才為真心人。如果他不識明珠,你也不必識他為君。如果他識得明珠,你才可以識他為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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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到這裏,大局已經定下。明前從懷裏拿出了一個薄薄的小包。裏麵是一疊薄如蟬翼的,用特殊絲線紙製成的銀票。她推到於秀姑麵前:“這裏是四百萬兩銀票,全托付給老師了。”
於秀姑深吸了口氣。臉色都變了。她想到是筆巨款,卻沒想到數額如此巨大。這大概就是江南世範和汝南王家的大部分浮財了吧。她覺得背心滲出了一層汗,腦子裏急促得轉著各種念頭。半晌苦笑了:“你的膽子真大。怎麽能輕易拿出來這麽多的巨款,想考驗人性嗎?”
明前不解。
於秀姑說:“有句老話說的是,你如果同時養了貓和魚,結果貓吃掉了魚。你除了要責怪貓外,還要更責備自己。因為是你自己把貓與魚放在了一個環境下。同樣的道理,當你明明知道人性有弱點時,還不加防範地把重金放在人麵前。如果萬一出現差錯使你血本無歸,除了怨恨那個人,還要更怪罪自己。是你把重金放在那個人的麵前。我們每個人都是人,都有著人性的善與惡。不要因為對方在你麵前表現的一直很善良,就忽視了她也有人性的弱點。”
“而人性中最大的弱點。就是貪婪。你今天拿出大量的金錢,還沒有任何的防範措施,就放在我麵前。”於秀姑眼神暗沉沉的,纖細的手指拈著銀票,冷淡地瞥著她,幽幽說:“你就不怕出意外嗎?!如果出現意外,我突然死亡或失蹤,或被別人詐騙走了錢。你不就血本無歸了嗎?你不能聲張,因為錢是用來打點關係賄賂重臣的;你也沒有任何的憑據證明錢是你的。你沒有追討的辦法了。而且你也不了解我。不知道我這一生為了複興於家,做盡了士林不屑做的教女子讀書和行商,才掙到了五十萬銀子給於家。我是多麽的需要錢。你就不怕我突然翻臉,把你交給錦衣衛,然後跟他們瓜分了這筆巨款嗎?你又在冒險了!明前。”
“——錢太多了。抵得上一條性命,七年的師徒感情,和人的良心。這錢我不能拿,你收起來吧。”
明前的眼裏慢慢流露出了敬佩之意。於先生真的是個人品高尚的人。她臉上帶著明媚的微笑說:“我知道這些錢很考驗良心。而且,這樣做就等於把危險轉嫁給老師了。但是,我也沒有任何選擇的機會了。我現在的處境就是‘四麵楚歌’。如果雨前起惡意,也肯定是因為這筆巨款想得到錢。我跟著公主和錦衣衛出行,一旦這錢被發現,就成了我的催命符,沒錯也要逼出我的錯,好搶占了這筆巨款。帶到北疆進入夫家,那時候我父女的死活都得隨人家心願了。”
“隻有錢脫手,我才能得平安。還要靠這錢買父親的命。我現在能信任的隻有老師。如果將來真有個‘萬一’,我真的看錯了人,那就是我範瑛的錯。也就是我父女命中該死!絕不敢怨天尤人。請老師放心吧。”
於秀姑麵色陰晴不定:“不行。你信任我,可連我自己都不敢說是不是能信任自己。金錢能左右黑白,能蒙蔽善惡,太考究人性了。這樣吧,我先幫你疏通關係查看動靜,聽我傳遞來的消息,你再使錢。”她伸手拈起了一張十萬兩銀票,攏進袖子。
明前暗歎,隻好收起剩餘的銀票。老師說得對,人性這種東西,太脆弱,太單薄,根本經不起任何的考驗。所以能不觸碰就不要觸碰。四百萬兩白銀,是大明朝兩年的國庫收入。能讓千人喪命,萬人投海。誰敢說自已富貴不能移,不起一點貪欲。
就連明前自己,麵上雲淡風輕,心裏也不敢確認她這樣做對不對。她在做一場驚天賭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