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二章 巍峨淩雲
“孩子，你受苦了。”應北漠輕輕拍著應淩雲的背，好讓他平靜下來。
失去生死之交的痛苦，應北漠並不比應淩雲好過許多。
這義弟留下的唯一血脈，他絕不可以不管不問。
“凡兒，我先帶你離開這裏。”應北漠知道，這裏現在並不安全，隨時可能會有心懷不軌之人出現，他便禦輕功帶走了應淩雲。
應淩雲不知道接下來的幾日自己是如何度過的。
直到回了淩雲峰。
應北漠帶他來到了快意閣。
這本是淩雲峰教主禁地。
“凡兒，義弟之死和我實在脫不開關係。”應北漠悲痛道，“若不是為了那玲瓏圖冊，他與弟妹怎麽會遭此毒手。他也太傻了，交給他們不就行了，為何要拚死相護，都怪我來遲了一步。”
“是我對不起你們！”
一旁的應淩雲扶起應北漠，“應伯伯，凡兒知道，這不是應伯伯的錯，錯的是那些心中貪婪的人。”應淩雲眼中的哀痛不知何時竟是添加了一絲狠厲。
“應伯伯，玲瓏圖冊究竟是何物？”應淩雲怎麽可能忘記父親的交代，他自身上拿出那半部玲瓏圖冊，放到了應北漠手中。
“這！”看著那玲瓏圖冊，應北漠眼中的悲哀更甚。
“應伯伯，早些年父親就曾與我說起，說我們陳府其實並非尋常人家，我想，這次那一行人來勢洶洶，不可能隻有武林中人，諾大的陳府出了這種事，朝廷怎麽可能不管不問。”
應淩雲雖深得父母寵愛，卻也不是不學無術之人。
父親除了未傳授武藝給他，他的文采就算是拿去應試，也絕對不在話下。
他頭腦聰明，竟是想到了那一麵。
“沒錯。”應北漠道，“陳府本是前朝皇室，也正因這一層關係，才有了這玲瓏圖冊的下卷，而玲瓏圖冊之內所藏的至聖心法，相傳有起死回生，長生不滅的能量。”
“這玲瓏圖冊本有兩卷，上卷現在淩雲峰，須得修煉通透上卷，才可以進入下卷。這些人，枉稱名門正派，卻因為無法得到淩雲峰的圖冊，就轉而去陳府找下卷。”談到中原武林，應北漠心中是恨意，也有不屑。
“慕容家雖說坐擁江山已有數十年，但是仍然不忘前朝之事，若不是朝中有人暗允，這些人也的確不敢如此明目張膽殺人。”
“應伯伯，就因為玲瓏圖冊的謠傳，就要傷人殺人，可我們陳府並未得罪他們任何一人啊。”年少的應淩雲從未想到，世上人心，竟然會如此殘忍。
朝廷尋仇，他倒是可以理解，但是這些武林中人呢，一個個外表慈眉善目，說什麽以天下蒼生為己任，背地裏卻幹著這種勾當。
“應伯伯，凡兒懇求應伯伯傳授功法，凡兒定要向那些陰險小人尋仇！”應淩雲跪地道。
一路下來，應淩雲眼見應北漠飄逸的身姿，不凡的功法，但他並未希望應伯伯為他尋仇。
這血海家仇，他定要自己一筆一筆報。
父親為人和善，一向喜愛琴棋詩畫，與母親是一對神仙眷侶。
他們從不去參與什麽江湖紛爭，朝廷內亂，這樣的人，還是不能被容得下嗎？
應淩雲錚錚男兒，收起了眼淚，把苦痛流回自己心裏，誓要討回一個公道。
他曾偶然聽聞邊境有個淩雲峰，那是魔教歹人聚集之處。
而此時再看應北漠，卻隻覺得這人並非他們口中的歹人。
他真正理解，什麽是道貌岸然。
什麽是正。
什麽是邪。
這些原本似乎清晰的東西，如今變得越來越模糊。
“凡兒快起來。”應北漠急著去扶應淩雲，心中歎息，“想當初，你還未出生，你爹便與我說，希望他的兒子將來能夠免於禍端，安穩一生，可如今……”
“如今不得已，非如此不可！”應淩雲知道應北漠的心思，但是他的內心依舊堅定。
“你若學了淩雲峰至上內功，便再無回頭路，你可想清楚了。”應北漠道。
這些話雖說被放在應淩雲心中多年，可是如今卻仍然曆曆在目。
隻是他不願提起罷了。
之後呢，之後這個少年便認應北漠做義父，取名“應淩雲”。
一年多的時間，應淩雲也不知花費了多少個白晝與黑夜，不僅變成了如今的魔教教主，更是擁有了毀天滅地的能力。
他手刃仇人，心狠手黑，不皺眉頭。
他不言不語，他人說我是魔教，那便隨他們去，我自有我信的道。
“應淩雲，義父希望你如同這巍峨的淩雲峰，屹立於天地之間。”
“淩雲”二字。
不僅包含著應北漠的希望，還包含著整個淩雲峰的重擔。
眼下又快到了中秋月圓之夜，月亮每天都會變得更大更亮，明月本應該欣喜地抱著應淩雲看月亮。
而此時的她卻早已淚流滿麵。
她早就猜得到，應淩雲堅強的外表之下，一定經曆了太多無法想象的事。
可她還是高估了自己。
在聽到愛人的一言一語之後，那些悲傷足以叫她再一次痛徹心扉。
她的淩雲，一個有血有肉的淩雲。
雖說早已經適應了身為淩雲峰教主的他，但是如今，這個人的一舉一動變得更加豐滿，他的一切行動都有了緣由。
他不再是令人生畏的嗜血魔頭，他是一個有溫度的人。
一個真性情的人。
“淩雲。”明月抱緊了應淩雲，聲音哽咽。
“都過去了，不是與你說，不要為了我的過去而不開心嗎。”應淩雲安撫道，“我一點都不抱怨我的過去，若是沒有那些過去，又怎麽會有今日的應淩雲。”
若是沒有今日，我又豈會遇見你。
我說與你聽，並不是要你難過的。
隻是想要給你一個完整的我。
“淩雲，你的名字真好聽。”明月終於理解了這兩字中的種種深意。
“陳凡。這個名字也很好聽。”明月心道，這名字不僅是父母所取，還是應淩雲遙遠記憶深處的東西，不僅包含苦痛，還有那十幾年的幸福。
“所以之前‘小北’二字並非小白胡扯，隻是因為應伯伯名字之中有個‘北’字。”明月道。
“嗯。”應淩雲未否認，其實一個‘北’字，不僅是應北漠對於中原故土的思念，還有他對於江南的思念。
站在淩雲峰遠眺，那家鄉的方向。
北。
明月看著身邊人，月色之下，他的臉依舊清晰，因為那早已經印在了自己心中。
應淩雲，他不僅是淩雲峰的主人，若非前一代的糾葛，或許他便是這天下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