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7.明心瑤之死(二更)
朔雪城城主府。
侍衛把一個孩子抱了進來,放在了地上,說是海浪衝上來的,沒有看到其他人,還活著。
侍衛退出去了,上官凌起身,湊過去,撥開那個孩子臉上的頭髮,神色一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諶寂低頭看了一眼,驚呼了一聲:「這……這不會是……」
祁寧遠臉色跟見鬼了一樣,轉頭看向了蕭星寒:「表妹夫,這什麼情況?應該不是你兒子吧?」
「小星兒沒這麼大。」上官凌幽幽地說,「不過這個孩子的容貌,真的跟蕭老大太像了。」
只見地上那個孩子五六歲的樣子,緊閉著眼睛,那張臉跟蕭星寒少說也有七八分的相似。
蕭星寒起身走了過去,示意上官凌讓開,他伸手在那個孩子臉上摸了一下,開口說:「易容出來的。」
祁寧遠鬆了一口氣:「嚇死我了,還以為是……」
「你以為是什麼?」上官凌問。
祁寧遠輕咳了兩聲說:「我還以為是軒轅氏後人的孩子。」他當然不能說,他看到的第一眼,以為蕭星寒還有個私生子……
蕭星寒拿出一種藥水,把那個孩子臉上的易容給洗掉了,露出了他本來的容貌。
蕭星寒皺眉:「有可能是明心瑤的兒子。」五官跟明心瑤長得有五分相似,看年紀的話,跟明心瑤當年懷孕的時間是正好可以對上的。
上官凌愣了一下:「明心瑤那個賤人的兒子?是誰這麼缺德,把明心瑤的兒子易容得跟蕭老大那麼像,還送上門來,他們到底想幹什麼?」
「噁心表妹夫和表妹唄,我必須得說,這真的很噁心。」祁寧遠幽幽地說。
諶寂連連嘆氣,對於那些人連這麼小的孩子都要利用的行為,十分不齒。
蕭星寒是最冷靜的一個,他從那個孩子鼓起來的懷中掏出了一根竹管,打開,從裡面抽出了一塊帕子,上面寫了幾行字。
祁寧遠湊過來,看清楚上面寫的內容,猛然瞪大了眼睛,忍不住爆了粗口:「他娘的!這群賤人應該天打雷劈!」
「怎麼回事?」上官凌也湊了過來,看到那張帕子上面寫的內容,反應比祁寧遠還大,「那個死賤人就是跟蕭老大過不去是不是?這麼噁心的事情是怎麼干出來的?」
「寫了什麼?給我看看。」諶寂說著站了起來。
「老爺子您還是別看了,會被氣著的。」上官凌神色怪異地說。
蕭星寒把帕子扔給了祁寧遠,祁寧遠揉成一團握在手中,向後跌坐在椅子上,面色沉沉地說:「太過分了!」
「阿遠,到底是怎麼回事?」諶寂著急想知道發生了什麼。
祁寧遠咬牙切齒地說:「這上面寫著,十日之後,讓表妹夫去落英城,娶明心瑤。去晚一天,他們就殺掉落英城裡的一個孩子。」
諶寂不可置信地看著祁寧遠:「這……他們到底想做什麼?」
「我發現了,他們就是見不得表妹夫好過,非要折磨他,毀了他現在的一切!」祁寧遠握著拳頭說。
那邊祁寧遠和上官凌義憤填膺,蕭星寒倒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蹲在地上正在給那個孩子把脈。
「蕭老大,你管他幹什麼?那是明心瑤的兒子!是那群賤人送來噁心你的!」上官凌皺眉說。
蕭星寒沒有理會上官凌,掰開那個孩子的下巴,往他嘴裡放了一顆葯,他咳了幾聲,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祁寧遠和上官凌都湊了過來,就看到那個孩子眼神戒備地看著他們,目光最後落在了蕭星寒的身上,猛然張嘴,一根泛著幽紫色光芒的毒針從他口中飛了出來,直直地射向了蕭星寒的眼睛。
蕭星寒眼底閃過一絲寒意,偏頭避開了,一掌拍在了那個孩子腦門兒上,他動彈不得地躺在地上,目光死死地盯著蕭星寒,像是在看不共戴天的仇人。
「小子,你叫什麼名字?」上官凌問。真的不知道那些人的心怎麼能那麼黑,小孩子都不放過,被養成了這個樣子。這是專門來送信,順便刺殺蕭星寒嗎?真是醉了!
那個孩子不說話,就死死地盯著蕭星寒,蕭星寒站了起來說:「關起來吧。」
「表妹夫,那些人讓你十天之後帶著這個孩子去跟明心瑤成親!」祁寧遠提醒蕭星寒,他們不能不管落英城百姓的死活。
「嗯。」蕭星寒應了一聲。
「怎麼辦啊?你肯定不能任他們擺布,跟明心瑤那個賤人干出什麼對不起表妹的事情來,就算是逢場作戲也不行!但我們不能不管落英城,你如果不去,他們肯定會殺了落英城的孩子的!」不說祁寧遠曾經是落英城的少主,就算落英城跟他沒關係,他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更多無辜的人死去。
上官凌面色沉沉地說:「我知道了,那些人跟我們比,優勢就在於他們不是人!都是畜生!所以他們可以為所欲為,我們卻不得不想辦法阻止,這樣必然會變得很被動!」
氣氛一時沉默了下來,地上那個孩子竟然笑了起來,笑得十分滲人。也不知道他小小年紀到底經歷了什麼,被養成了這個樣子。
「那就去吧。」蕭星寒說。
「怎麼去?現在落英城肯定已經是他們的地盤了,我們也只能守得住一個朔雪城。」上官凌臉色難看地說,「等蕭老大你到了落英城,他們肯定準備好了陷阱等著你,這次跟鄱陽城不一樣,你不想跳也得跳進去!」
「表妹如果現在出關就好了。」祁寧遠說。穆妍不在,不僅是幫不上忙的問題,他們還必須得有人留下保護穆妍,守著朔雪城。現在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
「把這個孩子處理了。」蕭星寒話落,起身走了出去。
祁寧遠皺眉:「怎麼處理?」
「先關起來吧。」上官凌嘆了一口氣說,也不知道蕭星寒到底是什麼打算。
從朔雪城去落英城,需要六天的時間。這天祁寧遠和上官凌沒有再見到蕭星寒,等到了第二天,蕭星寒出現的時候,對祁寧遠說了一句:「你去。」
祁寧遠神色一僵:「什麼意思?」
「你假扮我,去落英城。」蕭星寒說。
「我……你……表妹夫……這事兒……」祁寧遠糾結了片刻之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這麼噁心的事情,確實不適合你來干,我是光棍兒,無所謂,一切都是為了救人。說吧,你有什麼計劃?」
「放心,不會讓你跟明心瑤拜堂的。」蕭星寒說。
「我謝謝你……」祁寧遠幽幽地說,「先說你是不是跟我一起去?你要不去,我有點害怕,但是你去了,外公和表妹怎麼辦?」
「我跟你去,這邊不用擔心。」蕭星寒說,「不出意外的話,妍兒這幾天就出關了。」
「真的?」祁寧遠神色一喜,「那我們可以再等等,等表妹出關了,讓表妹跟我一起去!」相對來說,祁寧遠覺得穆妍更能給他安全感。
「還有別的事情要做,今夜就出發。」蕭星寒說。
「什麼事啊?」祁寧遠問。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蕭星寒說。
再次見面的時候,祁寧遠已經易容成了蕭星寒的樣子,還戴上了蕭星寒的面具。蕭星寒易容成了祁寧遠的樣子。上官凌被留下了,這次蕭星寒帶上了玄苦,玄苦已經洗掉了易容,摘掉了假髮,又變回了原來的樣子。船上還帶著明心瑤的那個兒子。
「大哥,我們這是要去哪裡?」玄苦問蕭星寒。
「元隱寺。」蕭星寒回答了三個字。
三日之後,到了星柘島,把明心瑤的兒子留在船上,三人一起上了岸,往元隱寺去了。
看守山門的武僧看到玄苦回來,神色都是一喜。元隱寺最近也不太平,之前假圓通帶著幾位長老和一群和尚離開了星柘島,之後就音訊全無,寺中現在是一位長老在主事。
三人進了元隱寺之後,見到了圓明長老,他是圓通大師的師弟。
「玄苦,你怎麼一個人回來了?住持師兄呢?」圓明長老一見到玄苦,就問了一句。
「此事說來話長。」玄苦眼底閃過一絲痛色,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讓蕭星寒和祁寧遠留在外面,他跟圓明大師單獨談。
這一談,談了很久,圓明大師得知圓通大師可能在幾年前就已經遇害,不止圓通大師,元隱寺上次離開的那些和尚,都是假的,真的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死了,還被人揭了臉皮,做成了人皮面具,圓明大師許久都沒有說話。
「師叔,我希望師父還活著,但是……」玄苦眼圈兒一紅,「他怕是已經凶多吉少了。」
「怪不得……怪不得……」圓明大師喃喃地說。其實有些事情,他不是沒有察覺任何異樣,只是正常人誰會想得到,圓通大師那樣可以看破天機的人物,竟然有人能夠害到他?這幾年那個假圓通大部分時候都在閉關修鍊,很少露面,想來也是為了避免露出破綻。
「師叔,現在那伙人屠殺了錦芳城全城的人,又一直在暗中作祟,我們元隱寺,不能再坐視不理了。」玄苦沉聲說。
「跟你來的那兩位,是什麼人?」圓明大師問。
「其中一位是祁寧遠,另外一位叫蕭星寒,他是雲中島軒轅氏的後人。」玄苦說。
「雲中島軒轅氏,唉!」圓明大師微微搖頭,「冤冤相報何時了啊!」
「師叔是不是知道些什麼?」玄苦看著圓明大師問。
「你師父什麼都知道,但是他沒有說。」圓明大師搖頭,「你此次回來,是希望元隱寺接下來出山嗎?」
「師叔,那些人接下來要傷害落英城的無辜百姓,我們元隱寺不能再袖手旁觀了。」玄苦說。
「元隱寺這麼多年不問世事,到如今,師兄不在了我們竟然都沒有察覺。罷了,這次,老衲就帶著人跟你走一趟吧。」圓明大師嘆了一口氣說。
下山之後,蕭星寒和祁寧遠乘坐著小船先一步離開了,玄苦帶著元隱寺的幾十個和尚,乘坐著另外一艘船,跟在後面。
落英城。
自從祁墨死了,祁寧遠離開,落英城就變成了無主之地。百姓生活並不安寧,因為失去約束和秩序之後,時常有燒殺搶掠的事情發生,這其中也有原本祁家的幾位長老在爭權奪勢,想要成為落英城新的主人。
此時落英城中,明心瑤面前放著一件大紅的嫁衣,身後有個黑袍女人對她說:「試一試吧。」
明心瑤神色很不安。她記得她一直被用來誘敵,時常處於昏迷之中,中間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明明她先前還在鄱陽城,現在竟然來到了落英城裡,也沒有再見到晉連城的影子,不知道他去了哪裡。至於這嫁衣……到底要做什麼,明心瑤也不知道。
「你馬上就能得償所願,嫁給蕭星寒了。」身後的黑袍女人伸手輕撫了一下明心瑤的長發,幽幽地說,「你高興嗎?」
嫁給蕭星寒?明心瑤下意識地伸手摸了一下她空洞洞的左眼,她高興嗎?她本來以為她會高興的,但是現在卻高興不起來,因為心底有個聲音在說,她不可能真的嫁給蕭星寒,不可能的……
「尊主呢?晉……青龍護法呢?」明心瑤問。
「不要問這些,你只需要穿上那身嫁衣,等著當蕭星寒的新娘子就好了。」黑袍女人似乎在笑,笑聲聽起來很是怪異。
「他……真的會娶我嗎?」明心瑤看到那身嫁衣,眼底微微亮了一下。告訴自己,只要能嫁給蕭星寒,她便是死了也甘願了,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明心瑤穿上了那身大紅的嫁衣,看著鏡子中那張臉,空洞的左眼看起來有些滲人,很醜,她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左眼,再去看的時候,唇角微微翹了起來:「這樣就好了……我終於可以嫁給他了……」
到了第九日,這天傍晚時分,一艘小船出現在落英城附近,祁寧遠站在船上,墨衣銀面,腳邊躺著一個小孩子,是明心瑤的兒子。不見蕭星寒,也不見元隱寺的和尚。
「他來了?」明心瑤神色一喜,提著裙子跑了出來,黑袍女人跟在她後面,不見那位尊主。落英城的百姓都閉門不出,城主府原本爭權奪利的那幾派都已經死了。
在去往城門口的路上,黑袍女人從一戶人家搶走了兩個孩子,提在手中。
「你做什麼?」明心瑤愣了一下。
「你別管!」黑袍女人冷聲說。
明心瑤看了一眼那兩個眼神驚懼的孩子,收回了視線,沒再說什麼,繼續往城門口的方向走。
到了城樓上,看著不遠處船上的男子,明心瑤神色激動,高喊了一聲:「蕭星寒!」
祁寧遠心中很想罵娘,但他選擇了沉默,俯身提起明心瑤的兒子,拔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是誰?是誰的孩子?」明心瑤神色微變。
「是你的兒子。」黑袍女人在明心瑤耳邊說。
「我的兒子……」明心瑤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再去看那個容貌跟她有五分相似的孩子,卻覺得好陌生,一點血緣羈絆的感覺都沒有,只是喃喃地問了一句,「我的兒子,為什麼在蕭星寒手中?」
「他不會殺你的兒子。」黑袍女人說,「他有可能是別人假扮的,你先問他一件事,只有你和蕭星寒知道的事。」
「蕭星寒,你把面具摘了!」明心瑤大聲說,「放了我兒子,否則我們殺了這兩個孩子!」
祁寧遠心中微嘆,把臉上的面具摘掉,扔在了一邊,露出了蕭星寒的那張臉。然後把明心瑤的兒子扔到了岸上去,立刻有個黑袍人出現,把那個孩子抱走了。
「蕭星寒,我問你,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管你叫什麼?」明心瑤看著祁寧遠大聲問。
老子怎麼知道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這個賤人管我表妹夫叫什麼……祁寧遠心中吐槽了一句,面上卻是不顯,開口冷冷地說:「忘了!」
明心瑤面色一沉,伸手就抓過了黑袍女人手中的一個孩子,厲聲說:「不!你不會忘的!你必須想起來,否則你就不是蕭星寒!你如果不是他,我立刻掐死這個孩子!」
祁寧遠不能理解,明心瑤也是一個做母親的人,為何這樣殘忍。但他想,明心瑤應該是瘋了,是真的瘋魔了……
一道聲音傳入耳中,祁寧遠開口,看著明心瑤說了四個字:「神仙哥哥。」他真的好想吐,看到明心瑤現在瞎了一隻眼睛,穿著大紅的嫁衣,站在城樓上面目光灼灼地盯著他,祁寧遠有一種被蒼蠅盯上的噁心感。他真的萬分同情蕭星寒,被瘋子愛上,真的會是人生陰影。祁寧遠覺得蕭星寒剛剛用密語傳音告訴他「神仙哥哥」四個字的時候,自己應該也很想吐……
聽到祁寧遠說的話,明心瑤神色狂喜:「是他!就是他!」她腦海中浮現出了她第一次見到蕭星寒時候的情景,那個時候,蕭星寒只是個十三歲的少年,穿著一身白色的衣服,仿若謫仙下了凡塵,從雲端來到了她的身旁。那驚鴻一瞥,在她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迹,從那以後,她的眼中,再也看不到別的男人,她這輩子唯一的夢想就是嫁給蕭星寒,當蕭星寒的女人,不管讓她付出什麼代價!
一個黑袍人出現,將手中的東西扔向了祁寧遠。城樓上面的黑袍女人冷聲說:「把喜袍穿上!」
該死的!老子回頭一定把你們這些賤人給大卸八塊碎屍萬段扔去喂狗……祁寧遠猶豫了片刻,城樓上面響起了孩子的哭聲,他低頭撿起了那件喜袍,套在了自己的身上,飛身上了岸。
「你們到底想如何?」祁寧遠冷聲問。
「只要你跟我拜堂成親,他們不會傷害那些孩子的!」明心瑤看著祁寧遠,目光灼灼地說,「等我們成了親,我會求尊主放過你的,不會再為難你!」
「先把那兩個孩子放了。」祁寧遠看著黑袍女人手中抓著的兩個孩子,感覺很刺眼。
「進城!」黑袍女人冷聲說,「立刻準備,今夜就拜堂!」
明心瑤眉目之間滿是喜色,提著裙子從城樓上面跑了下來,就要來拉祁寧遠的胳膊。就在她的手即將碰到祁寧遠,祁寧遠正在考慮是不是出手把明心瑤給剁了的時候,一支利箭破空而來,正中明心瑤的眉心!
祁寧遠反應過來,伸手就從那個黑袍女人手中搶過了一個孩子,而下一刻,黑袍女人的手扼住了另外一個孩子的脖子的同時,蕭星寒如鬼魅一般,從她背後出現,手中的風雲劍直接砍掉了她的腦袋!
落英城各處響起了誦經的聲音,祁寧遠撕了身上大紅的喜袍,仰頭看著漆黑的天幕,今夜無星無月,他對蕭星寒幽幽地說:「表妹夫,今天的事情,你和表妹一定要賠償我的精神損失。」
「那個人不在這裡。」蕭星寒話落,已經不見了人影。
祁寧遠神色一僵:「調虎離山計!朔雪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