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身份猜疑,兩人對弈
覺察他的意圖,顧月卿眸光閃了一下,不急不緩道:「自然不是,王爺能來傾城很高興。」
「王妃的臉色似有些蒼白,可是身子不適?」
君凰此話一出,秋靈的心就不由緊了緊,她此番方明白素來不喜上妝的主子何以要讓她將這盒色澤較為明亮的胭脂給她塗上,卻原來是早料到攝政王會過來。
想到這裡,秋靈不由皺了下眉,主子昨夜帶傷回,攝政王今日一大早便帶人過來,且看主子的樣子像是早猜到他會過來一般,難不成主子這傷與他有關?
若真是這樣,這攝政王也未免太狠了,什麼仇什麼怨啊,居然將主子傷……咬成那般樣子!
好在胭脂色澤不錯,主子塗上後面色已沒有之前那麼蒼白,然終究是失血過多,便是塗了胭脂上了唇妝也仍是能看出一抹不自然來。
秋靈有些擔心。
「有勞王爺掛心,傾城無事。」比起秋靈的緊張,顧月卿明顯淡定許多。
君凰的視線在她臉及脖頸上移動,眸光輕閃,「臉色如此蒼白怎能無事?本王與人學過一段時日醫術,雖是算不得精通,卻也勉強懂些皮毛,不若本王給王妃探探脈?」
「不敢勞煩王爺,傾城自來體弱,早年在義父家過活亦多是湯藥將養著,眼下這番模樣也已習慣。」
她的推拒讓君凰眸色又深了幾分,卻聽她突然道:「王爺若是無事,不若與傾城下一局棋?」
微微一愣,自己在外什麼名聲君凰最是清楚,除卻君家人,誰人見著他不是戰戰兢兢?甚至有人傳,提起君臨攝政王的大名都能嚇哭小孩。
她竟是半分也不害怕?
不過她主動邀請他下棋,倒有幾分稀罕。
若昨夜的女人當真是她,此番怕是躲著他都來不及,何以還會主動邀請?
「能得王妃親邀是本王的榮幸。」
肖晗聽著兩人的對話,不知怎地腦中突然冒出一個詞:虛以委蛇。
王爺何時這般好說話了?竟願意同一個女子如此口不對心的說話。跟在王爺身邊這麼多年,肖晗敢肯定王爺今日的話最多耐性也最好。
只可惜是裝出來的。
然不管怎麼說,能得他們王爺裝一裝,這傾城公主也是能耐的。
秋靈生怕顧月卿的身子撐不住,又知如此做是最好擺脫懷疑的法子,便強忍著繼續垂首在一旁做出怯懦狀。
「王爺請。」
顧月卿退開一步,讓君凰先落座。
君凰看她一眼,大方走過去坐下,石桌上的棋局已過半。隨意掃向過半的棋局,君凰微頓。
許多時候可透過一個人的棋風看出他的大致性情。這是她與自己對弈的棋局,白子溫柔如水,黑子殺伐果決。
到底哪一個才是她?
不由抬頭朝她看去,容顏絕色,清雅淡然。
所以,她是白子?若真如此,黑子又是何人?
顧月卿也落座,「王爺對這局棋感興趣?」像是無意一問。
還不待他接話,她又道:「傾城自幼記憶力便極好,早年在天啟皇宮,父皇教習的東西傾城多是過目不忘。彼時父皇母后安在,傾城總會在他們對弈時在旁觀摩,有些棋局便也記在心中,如今父皇母后不在,無聊時傾城便會將當初棋局擺出,也算是給自己一些寬慰吧。」
語調平靜,甚至不帶任何情緒。
卻無端讓人聽出一抹傷感來。
肖晗覺得,這傾城公主當真是個可憐人,歷經這麼多磨難卻仍堅強至此,知書達理又溫婉和善,若她能與王爺安安穩穩過日子也是極好的。
只可惜……王爺並沒有這份心。
君凰聽完她的話,默了一瞬,便道:「本王還好奇何以出自一人之手的棋會有兩種全然不同的風格,卻原來是如此。」
「人死不能復生,王妃節哀順變。」
君凰這一番安慰人的舉動,不止肖晗驚詫,連秋靈和翟耀都詫異非常。
君臨攝政王會安慰人,說出去有人信?
倒是顧月卿神色未有絲毫變化。
「謝王爺,都過去了十年,傾城早已不再傷心。」
君凰定定看著她,不落下她一絲表情的變化,卻發現,她依舊神色無波。
僅二八之齡,都經歷過些什麼竟能做到這般喜怒不形於色?
顧月卿假裝未發覺他的打量,顧自將棋盤上的棋子一枚一枚收回。
君凰不由看向她的手。
膚若白雪,指如青蔥。
單是這雙手,世間怕都難有人能出其右。
很美,讓人僅一眼便有想要毀掉的衝動。
顧月卿自動忽視他灼灼的目光,淡聲道:「王爺執白子還是黑子?」
「黑。」
顧月卿淡淡點頭,又吩咐一旁的秋靈,「去給王爺斟一杯熱茶。」
「是。」不知是不是錯覺,秋靈發覺自家主子對待這位攝政王好似尤為耐心,自家主子什麼脾性她很清楚,話不多性子也冷清,很多時候都是能不說話便不說,然此番,委實有些反常。
「王爺先行。」
黑子先行,君凰也沒客氣,骨節分明的手指夾起一枚黑子,落下。
顧月卿也執白子緊隨其後,約莫各自落下六七子時,秋靈端來兩杯熱茶。
躬身放在兩人手邊,又恭謹退下。
「此是傾城從天啟帶來的茶品,王爺可嘗嘗。」
君凰看著手邊的茶盞,未動。
「王爺擔心傾城在茶里下毒?」
君凰輕笑著看她,還未來得及說話便見她已將手中棋子放回去,端起她手邊的茶盞起身走到他身側,兩杯茶放在一起,打開。又從袖中取出一根銀針,先放入那杯屬於他的茶中。
半晌,取出,「王爺請看,無毒。」
又放入另一杯,銀針依舊如常。
而後她端起屬於他的那杯,將原本屬於她的留下,「都無毒,若王爺實在不放心,便喝傾城的那杯。」
下一瞬,端著茶盞的手便被他握住,顧月卿身子不自然的僵了一下,卻未甩開他的手。
這個舉動可謂讓秋靈萬分驚詫。
自家主子素不喜陌生人觸碰,尤其是陌生男子。此番竟是毫無反應,莫不是因攝政王與她拜過堂的緣故?
不止秋靈,肖晗和翟耀也沒好到哪裡去,王府從不留女眷,以此便能看出王爺是何等不喜與女子接觸,如今這番又是怎麼回事?
「不必,本王只是早間不喜飲茶,並非懷疑王妃。」
此時君凰已起身站到她身側。
顧月卿身形嬌小,他站在她身側,一手握著她的手,頗有幾分半攬著她的姿態,他說話時微微彎著腰,氣息噴在她耳際,讓顧月卿精細的耳朵染上少許緋色。
君凰的目光在她緋紅的耳垂上頓了一頓,而後溫熱的手掌沿著她細膩的手腕滑下,直接從她手中接過茶盞。
一口飲下。
將空了的茶盞放回石桌上,繼續彎下腰看著她,「王妃。」
聲音低靡黯啞,顧月卿的心猛然跳了一下,退開一步,鎮靜道:「茶需慢慢品,王爺這番一口喝了反而嘗不出什麼味。」
「是么?」上前兩步,又靠她近了些。
「本王是個粗人,浪費了王妃的好茶。」
肖晗嘴角一扯,粗人?你倒是見哪個粗人將日子過成這樣的?無論是衣衫鞋襪還是飯食茶點,無一不精細,若非名聲在外,任誰都不會想到一個將日子過得如此精緻的男人會是征戰沙場多年的戰神。
「不過小事,王爺不必介懷,若是喜歡再讓人斟一杯便是。」
欲要再往後退,卻見他突然抬起手撩開她耳側的頭髮,指尖撫上她頸間。
顧月卿一驚,急忙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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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險些暴露,血液有異
君凰收回手,指尖還殘留著細膩的觸感。
眸光深沉,她脖頸上並無傷痕,也便是說昨夜的女人不是她?
不是她,這個答案不知為何讓君凰有些不喜。
「王妃身子不好便好生歇著,本王改日得空再來陪王妃下棋。」
君凰臉上笑意不變,但熟悉他的翟耀和肖晗都明顯察覺到他此刻情緒的不對,縱然他們不知是何因由。
他們甚至不知他為何一大清早便過來青竹院,原先他分明對這個新王妃沒有半分興趣。
「恭送王爺。」
待人走遠,以顧月卿的能耐都再聽不到任何腳步聲,她才鬆口氣,腳下一軟險些站不穩。若非扶著石桌,此番怕是已摔倒在地。
「主子!」秋靈忙過來扶住她,「您沒事吧?」
顧月卿淡淡搖頭,「先扶我回屋。」
*
房間中。
顧月卿坐在梳妝台前,抬手將脖頸上原作易容用的麵皮撕下。動作有些大,她輕輕皺了下眉。
秋靈忙打來一盆熱水給她處理,看到她因被捂著透不得氣已發炎的傷口,眼眶微紅,狠下心拿起沾了熱水的帕子在她傷口上擦拭,「主子,您忍一忍。」
「主子,您何苦要這樣為難自己?好好待在北荒七城不好嗎?想做什麼便做什麼,也不會處處受人阻礙,更不會有什麼危險,不若別待在君臨了,咱們回去吧?」
顧月卿回頭,擰眉看她,「秋靈,這樣的話我不想聽到第二次。」
若她不待在君臨,不能報當年恩情是一,最重要的是沒有君臨的相助,她若要奪回天啟皇權,所費心力絕非眼下可比,甚至於成功的幾率也會大大減小。
此一生,奪回天啟皇權是她的責任,她斷不會因為過程艱難便放棄,再則,好日子也不是留給她來過的。
秋靈自知失言,忙道:「主子恕罪,屬下知錯。」
「先給我上些葯。」傷口再不處理,若引發更嚴重的病症怕是會驚動王府其他人。那樣的話,她方才所做的努力都將白費。
不是她不信君凰,而是若讓他知曉她一個流落在外的公主有著能躲過他府中暗衛到達他居所且順利逃脫的本事,許會將她看作姦細。
說到底,她即便再不受寵也是天啟的公主,顧氏皇族後裔。別說是君凰,就算是她遇到如她這般的人,也會心生懷疑。
他身上之毒尚需她想法子來解,在此之前她不想受到任何限制,更不想時時被人防著,好在她如今是他名義上的王妃,這個身份更方便她為他解毒。
突然有些慶幸選擇了和親。
最終顧月卿還是因傷口發炎引起高熱,秋靈不敢驚動其他人,就只熬了些葯給她喝下,又守在床邊,想著若實在不行便是會引起懷疑她也要去請個大夫,好在夜幕降臨時顧月卿的情況有所好轉,秋靈高高提起的一顆心才緩緩放下。
病一場,顧月卿的身子愈發虛弱。
*
晚間,攝政王府。
月華居外院書房中。
君凰一襲暗紅色長袍墜地,慵懶半躺在主位的大椅上,似是在出神。
一人倚著近旁的柱子,手中晃著一柄桃花扇沒好氣道:「我說景淵,你究竟有沒有在聽本公子說話?」
君凰,字景淵。
尋常只有關係極好之人才會如此喚他。
說話的不是旁人,正是第一公子,京博侯府小侯爺周子御。
君凰端著赤紅的眸子看他,「你是說,本王身上的毒壓製得極好,不會再像從前那般半月便發作一次?」
「是啊,你此番至少得有兩個月毒性才會發作,說說看,到底是吃了什麼靈丹妙藥,竟能達到連本公子這個神醫試了無數種法子都達不到的成效?」
「你說呢?」
「什麼你說我說,你就不能多說幾個字?本公子若知道還問你作何?照理說昨夜你當會毒發,本公子尚在宮中為皇上診治便未趕過來,你究竟是個什麼情形本公子哪能知曉?」
良久,君凰道:「從前如何控制,昨夜照常。」
不過是這個照常出了點意外。
他會想到顧月卿不是沒有緣由。
一則是直覺。
二則,是因能躲過如此多暗衛直接出現在王府的,極有可能就是王府中人,而王府中只有青竹院那主僕兩個女人。然今日一番查探卻是得那樣一個結果,君凰實在想不透。
周子御挑眉,「人血?」
作為君凰的御用大夫,周子御很清楚他的病情,包括毒發時的壓制之法。不過這壓制之法並非周子御想出,而是在許久之前的一次戰役中為君凰意外發現。
「可這也不對啊,從前你亦是以人血壓制,從未見此成效,莫不是這次的血有所不同?」
君凰不語。
他自然知道這次的血不同。
不僅讓他失控親自攬著人吸取,還沒有以往那些血液的噁心感。
「這次的血從何處取來,那人可還活著?」說著,周子御忽然一驚,「你不會是動你那位王妃了吧?」
不怪周子御會這般問,自來君凰取壓制毒性的血都是從那些被送入王府的女人身上入手,左右是死人,何不讓其在死之前發揮些用處。
見他赤紅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周子御打了個冷顫,「景淵,你能別這麼看著本公子么?陰瘮瘮的嚇死個人。」
「本公子聽說傾城公主可是個頂頂的美人,若就這般被你毀了豈不可惜?」
君凰眸色微斂,想到青竹院海棠樹下的驚鴻一瞥。
確實是個美人。
「你似乎對本王的王妃很感興趣?」
「那是……」對上他幽幽的目光,周子御立馬識趣的改口:「哪裡的話?俗話說得好,朋友妻不可欺,本公子又怎會對你的王妃感興趣?你也知道,本公子素來愛美人,早便聽聞傾城公主大名,自是想一睹其真容。」
一提到美人,周子御便越說越得勁,「說來你可能不信,你大婚前夜本公子曾潛入天啟驛館,就是想瞧瞧這位傾城公主。」
「哦?」
意識到自己得意忘形,周子御忙道:「哎喲,景淵你先別急,等本公子慢慢道來。那夜本公子都已探入傾城公主閨房……」頓了一下,實在是君凰的眼神太嚇人。
「……豈料在傾城公主的閨房中竟撞上天啟那位少將軍,幸虧本公子當時去了,否則那趙邵霖還不知能做出什麼事來。平日里瞧著倒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誰知暗地裡竟是那種夜探香閨的人。別怪本公子沒提醒你,趙邵霖那廝絕對惦記著你這位王妃!」
這話並非胡言,以他遊走花叢多年的經驗來看,趙邵霖對這位傾城公主定然沒安好心。
他就說怎麼千里迢迢送個親還要他這個少將軍出馬,卻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趙邵霖?」
「是啊,他能在戰場上與你敵對這麼多年,就說明不是個好對付的,若他當真瞧上你那位王妃,那可就是你的情敵了呀!」
嘴上這麼說,表情卻出賣了他的內心。
周子御其實是在幸災樂禍,他巴不得有人來和君凰這個殺人狂魔斗一斗,也免了他總來嚇唬他們這些實誠人。
君凰唇角一彎,譏誚道:「就憑他?」
周子御麵皮一扯,這個狂妄自大的殺人魔。
不過周子御也明白,若非君凰半月便毒發一次,趙邵霖斷然不會有機會與他齊名。
「話說回來,你究竟動沒動你那位王妃?本公子可提醒你,天啟使臣還未離開,再過三日宮中便有一個接待天啟使臣的宴會,你需得帶著你那位王妃同往,到時可莫要尋不出人來。」
「本王做事何時用得著你來指手劃腳?」
周子御:「……」是他咸吃蘿蔔淡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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