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他不接她電話(1)
夜千寵站在窗戶邊,其實已經很累了,額頭微微靠在玻璃窗戶上。
她好一會兒沒說話。
然後才拾起聲音,「你需要查理家族,是么?」
「是。」寒愈很清晰的回答。
「就因為你需要,所以你這樣逼我?」她的語調也是平穩的,但也帶著疲憊。
寒愈聽出來了。
「你是不是真的覺得,我的工作可有可無,只要你有事、你需要,你就可以隨著心意支使我?」她繼續問著。
寒愈沒有應聲。
她的話本身就沒有回答的必要,沒有一句是對的。
「你不打算說話么?」因為他的沉默,本來就心情煩躁的她直直的問,「不說話你還給我打過來。」
男人薄唇輕碰,「等你平靜一點,好好談。」
夜千寵笑了一下,「我很平靜,而且這件事,其實沒有談的必要了。」
「要談。」
他只有這兩個字。
聽起來也沒有多少起伏,不帶情緒。
可是越是這樣惜字如金,其實字裡行間就越發體現了他的強勢和不容抗拒。
她抿著唇,不說話了。
寒愈知道她在聽,所以接著道:「無論你怎麼想,既然覺得是逼迫,那就算是好了,這事你得回去表態,拒絕查理先生太早定出人選。」
「或者,如果查理先生一定要定,那就必須是你,至於用什麼辦法……馮璐這麼短時間風頭無倆,你用同樣的方式差不到哪兒去,正好是你的強項。」
他說了這麼多,夜千寵忽然笑了一下。
「你把什麼都計劃好了,幹什麼還跟我說這麼多呢?你的時間多珍貴,乾脆把我綁回去算了。」
寒愈聽著她的問話,只得暫時中斷了自己的陳述。
回答她:「所以,我不是不在乎你的感受,不考慮你的想法。正因為在乎你的感受,從你上次對我煩心開始,我給了你這麼久時間不聯繫、不打擾你,你還覺得我看輕你的工作?」
夜千寵只是溫冷的笑了笑,不置可否。
風從窗戶外吹進來,她臉上就越是涼了幾分。
有那麼一段時間,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
最後,還是她先開了口,聲音有些低,被風吹得也有些飄忽了。
「你因為我上一個電話里的不耐煩而安靜了這麼久,覺得是恩赦的給了我時間忙自己的事,可是你有沒有問過,我的工作累不累?每天結束工作是個什麼狀態?」
「我在你那裡的位置,是不是已經變味了?」
寒愈聽完眉峰微微捻了起來。
那種輕飄飄的語調,聽得人心頭揪緊,很不好受。
「什麼時候,你在商場上那種一步接一步的算計,用在了我身上?」她的聲音斷斷續續著。
「我們之間都變味到這個地步了?」
她還真是後知後覺,彼此之間摻雜了很多生活、工作的因素,確實不再像兩三年前那麼單純了。
但這是不可避免的,她不可能永遠只做個小女孩、做個學生。
寒愈抿著的薄唇終於啟開,「我再說一遍,這不是利用。」
「可我就是這樣理解的,否則你告訴我,你要查理家族幹什麼?」
她實在是想不出別的原因。
查理家族有錢,在華盛頓,甚至國際上的貴族圈都排得上命好,他要的不就是這個?
「是』第一集團』的國際市場打開得不夠大,你要藉助查理家族的階梯么?」她淡淡的問著。
寒愈原本想做更多解釋,但她現在也聽不進去。
只是道:「你可以這樣理解。」
「所以,這還不叫利用?」她自己都笑了。
「你覺得是就是吧。」
這話一下子讓夜千寵沉默了。
先前他不承認,她就逼著他認,結果他認了,她一顆心像是忽然冷了一截。
不管他之前有沒有算計,算計了多少,反正他這一次就是要利用她。
好半天,夜千寵才記起來淺淡的一笑,「你就不怕,我就算真的繼承了查理家族,也不給你,畢竟,我們之間才到什麼關係?」
而且還是他這麼逼她的,她說不給也就不給了。
寒愈只是淡淡的一句:「隨你。」
他這樣的態度,像是可有可無,可偏偏還逼著她去做,讓她莫名的生氣、
「既然是這樣,我幫你想個更好的辦法?」夜千寵淡淡的道。
寒愈不言。
但是已經預感到她不會說出什麼好的法子來,更有可能是:很爛。
只聽她繼續道:「既然你要的是查理家族,查理先生又要把這個東西給馮璐,那簡單,你去找馮璐,何必在我這兒碰釘子?」
果然,寒愈聽完后眉宇陰鬱下去。
如果她能看到,就能見他下顎是微微收緊的。
隨即,才聽到他慍冷的掀開薄唇,道:「你這是跟我說氣話?」
夜千寵搖頭,臉色認真,「不是啊,我在給你最好的、最直接的、最省力的建議。」
她一連串用了三個詞來表達自己的誠意。
可越是這樣,寒愈的臉色越是難看。
「為其他事,每一次就只能想到放棄我這一個辦法么?」他嗓音很沉了,帶著顯而易見的不悅。
「相比起其他事,我在你這兒就這麼不值一提?」
這可不是直覺的事。
事實如此,以前她非他不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真是越來越理智了,每一次都能那麼剛好的選擇放棄他。
夜千寵抿著唇,不說話。
她沒覺得什麼時候放棄過他,哪一次不是被他逼的?
「就不怕,我也有疲於堅持的一天?」男人忽然低低的道:「感情這個事上,我也只是個普通的男人。」
夜千寵搭在窗欞上的手微微收緊。
「可你不該逼我。」她舒出一口氣,眉心卻蹙了起來,「你明知道我不喜歡,我已經說過不止一次,你替我想一想不可以么?」
寒愈聽著她的疲累,沉默許久。
他那兒是上午,但天氣不怎麼好,至少他覺得陰暗,壓得人不好喘氣。
許久。
他終於開口:「那你給我說說,除了逼你去插手這件事,我難道真的去選擇馮璐?」
她不說話。
「嗯?你能看著我去選別人?」他問她。
她背過身靠在了窗戶上,一手捏著手機,略微低著頭。
「如果你非要查理家族,而我就是不想攪和這件事,那好像,是只能這麼選。」她看似沒有起伏的聲音。
寒愈終究是冷了聲,「換你逼我了?」
「你是覺得我不敢,還是覺得我不會?」
夜千寵沒說話,她沒覺得他不敢選馮璐,但確實覺得他不會選擇除了她之外的女人。
他低低的嗓音繼續從聽筒傳來:「你要知道,對商人來說,習慣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只看結果不在乎經過的也大把人,也許我就真的這麼選了。」
她抿著唇。
商人的某些通性,她也清楚,可她認為,他跟一般人始終是不一樣的。
「查理家族我一定要,如果你不怕我和馮璐日久生情,再出點別的事,那你就旁觀看戲?」
日久生情?
再出點別的事?
這話讓夜千寵忍不住笑了一下。
雖然不怎麼信,但聽著也是讓耳朵不舒服了。
他還真是懂她的心,嚇唬她是不是?
抬起頭,她重重的呼吸,「如果你連這點定力都沒有,那我還留著你幹什麼?乾脆送給馮璐也一樣。」
寒愈話里真真假假,的確只為了刺激她。
沒想到她竟然來了這麼一句,一張峻臉陡然黑了下去。
因為預感到她想掛電話,他緊接著她的尾聲啟唇:「這算什麼?」
夜千寵又把手機放回了耳邊,語調不見多大的起伏,但是說話時牙根之間都多了幾分力道:「什麼算什麼?」
她今天煩了一整天,這會兒腦子沉重。
想了想,理解著他的意思。
「你是徹底理清楚關係,那我把銀行卡給你寄回去你看行么?」
倒是不等他回答,夜千寵直接把電話給掛了。
沒有關機,只是掛斷。
她這邊已經十點多,快十一點了,對於她這種每天綳著神經做實驗,最近還屢戰屢敗的人來說,特別晚了。
雖然不是每晚都睡得著,但是這會兒已經累得不行。
索性扔了手機就躺到了床上,被子直接拉到頭頂,卧室徹底靜寂了。
*
一整夜,其實她也睡不好。
腦子太多事情塞在一起,夢裡都是混亂的,起來一陣陣的頭疼。
坐在床上好半天,伸手把手機拿了過來,寒愈確實沒有再打過電話。
也不知道這算不算他的態度?
他這麼安靜,如果真的是聽了她的話,想要選擇馮璐的話,也不是不可能。
他們現在都處於不肯讓步的狀態,作為很多話也都是氣話。
她刺激他為了查理家族乾脆跟馮璐在一起去
而他嚇唬她,或許真的會這麼選。
說實話,夜千寵是有點擔心的,因為知道他是商人,比任何商人都要冷血的那一類,如果他非要查理家族,逼她不成,真的會找馮璐的吧?
這麼想著,她拿起了手機。
另一手是他的那張銀行卡,捏了半天。
電話終於撥了過去。
「想清楚了?」男人低低嗓音傳來。
他那兒應該是夜晚,能聽出他聲音里略微的疲憊。
夜千寵低眉看著手裡的卡,冷不丁的問:「要給你把卡寄回去么?」
這算是試探他的態度吧。
寒愈聽完薄唇緊緊抿在一起,整個人都籠罩著一股子陰沉,然後他重重的連名帶姓喊了她的名字「夜千寵!」
顯然是很生氣。
她輕輕舒了一口氣,「那……」
「嘟!」是寒愈重重的把電話掛掉了。
夜千寵有些愣,獃獃的看了會兒空白的手機屏幕。
本來想說,銀行卡她就不寄回去了,他想做的事,她也不阻攔,他要怎麼去想辦法都可以,反正她目前不想插手。
但是他沒給她說話的機會,夜千寵也沒有再打過去。
起床洗臉收拾,好多事等著她去做。
進實驗室之前,她又看了一眼手機,算了不去想。
埃文幫她繫上實驗服後部衣帶,看了看她臉上的表情,看得出來略微疲憊和壓抑,但是當時沒說。
直到她在實驗室待了兩個多小時,埃文才把她拉出來,「又進入了一個卡口的瓶頸,你要不出去轉一圈吧?」
夜千寵摘下手套,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出去浪費時間?」
埃文皺著眉,「那你說,你每天耗在這兒,覺得能做出滿意的結果?」
「很明顯不能,所以,乾脆出去一趟,不管是接個外快、找個靈感,或者是回華盛頓處理事情?」
夜千寵聽完他的話,柔眉輕輕蹙起來。
「幹什麼這麼看我?」埃文摸了摸自己的臉。
「馮小姐把事情風頭弄得這麼大,我們這等平民也是想不知道都難。」
然後又小心的看了看她的神色,發現她也沒有特別不高興,才繼續道:「其實吧,查理家族這麼大,白白便宜別人也確實可惜,別的不說,就這東西握在手裡,得對你的事業有多少幫助?」
「這一點,馮璐比你想得多,你看看她之前還什麼都不是,現在無論貴族圈,還是學術界,就靠著家族撐腰迅速佔了一席之地!」
類比推之,有查理家族在手,夜千寵的成就絕對不止於此。
夜千寵淡淡的道:「接手家族不是接手一件衣服,穿上就不用管了,我有時間從這棟大樓出去?」
埃文挑眉,「沒讓你天天回去坐辦公室啊,真成了頭兒,誰還親力親為,支使一幫底下人就行了。」
她忍不住笑了笑,想的真是完美。
脫下實驗服,又看了一眼埃文,「誰讓你來說情的?」
埃文攤手,「沒有啊。」
她依舊頗有意味的瞧著他。
好吧,埃文道:「Alva覺得,這個事情,你可以適當參與。」
呵。
Alva背後,又是寒愈的意思了?
他倒是好,從那晚之後就真的不給她打電話了,許是真的跟她生氣了。
應該是周四。
她接到了查理先生的電話,問她有沒有時間在晚宴的時候回去一趟?
聽那話的意思,其實她回不回去都是可以的。
「我看時間安排吧。」她也回答得很模稜兩可,沒有給個准信。
她跟查理夫人回來后沒有公開過是查理家的大小姐這個身份,在馮璐的專屬晚宴上突然出現,多少會有些尷尬的。
緊接著,又是查理夫人給她打電話。
「你回來,和不回來,是兩種完全不同意義,你知道么?」她的聲音聽起來還是和平時一樣的溫平。
她說:「也不是要你爭,但是你如果那晚出現,至少他們不會當著你的面乾脆把這件事定下來。」
如果她不在,那就另一回事了,家族裡的人完全沒有顧忌。
這兩個電話讓她陷入猶豫。
*
寒愈每每想到她的話就一口氣上不來。
什麼叫讓他乾脆找馮璐去?
還想直接把銀行卡給他寄回來?
果真是被偏愛的有恃無恐。
「既然千千這麼排斥,你試著想想別的辦法?」滿月樓怕他們因為這個事真的吵得太厲害了。
寒愈薄唇微扯,「想什麼辦法?這是查理的家事。」
他是不可能直接插手的,他用什麼身份也插不到人家的家事上去。
這會兒,寒愈的手機在辦公桌上響起。
滿月樓正好離得近,引頸看了一眼,是千千。
然後看向那邊無動於衷的男人,微挑眉,「不接?」
男人眉峰蹙著,「接了說什麼?」
保不齊她又說出什麼氣人的話來,乾脆就不接了。
「能有個吵架的人,也是不錯的事。」滿月樓忽然這樣感慨了一句。
不過,「你連電話都不接,不怕她誤會?」
寒愈走過去彎腰從茶几上撿起一包煙,隨手抽了一根,又回到了窗戶邊,「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