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她求我,沒法不答應(1)
他會露出這種表情,夜千寵倒也不覺得意外。
不過她現在沒時間給他解釋,只是道:「外面鬧得那麼厲害,應該需要你處理很多事,我已經不是病人了,不用太顧著我。」
她說這個話的時候,寒愈一直是看著她的。
像是意圖從她臉上看出一點點介意的痕迹。
結果是什麼都沒有。
而他反而朝她走了回去,外套還捏在手裡,另一手伸過去把她整個身體帶了過來,然後低下視線很認真的凝著她的臉。
「我確實要找慕繭一趟,公事。」他那眼神和表情,已經完全是跟她報備了。
外套順手放在一旁柜子上,抬手摸了摸她的臉,「你就算惹我不悅了,我也不想讓你吃醋,這是義務。」
她就那麼好好的聽著,其實腦子裡想的是剛剛跟席澈談的事情。
那雙眼十分漂亮,所以她出神的時候,和專註的時候哪怕只有一點點區別,寒愈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眸子微微眯了一下。
「至於你和席澈談了什麼,你們之間還有沒有別的事,我會抽時間跟你談。」他摩挲的力道微微重了。
大概是兩分鐘前他們在門口糾纏的樣子確實是刺痛了他的眼。
吻了吻她額頭,嗓音壓得很低,「你和他最好是什麼都沒有,不單單指感情。」
對他來說,後者比前者重,席澈和RLV小組有關係,他不希望她因著席澈,也和RLV有所牽扯。
夜千寵終於抬頭,「想太多了。」
寒愈沒有要聽她說這些的意思,因為他說了會抽時間跟她談,所以拇指點了點她的唇,轉手拿了外套就出去了。
其實寒愈在這段時間會忽然生出這樣的擔憂也不足為奇。
她長大了,他不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何況,她從跟他生活在一起開始,身邊並沒有什麼異性朋友,連追求者都沒有,哪怕偶爾有那麼一兩個,往往在火苗還沒燒起來之前,就已經被他徹底滅了。
別墅里一下子安靜了。
夜千寵還以為席澈在外面等她一會兒,畢竟聽他的意思,像是改變主意了,就是不知道想提什麼要求。
結果她出去的時候,家裡沒人了。
雯姨還在給她準備早飯。
又是她一個人吃飯,實在是沒什麼意思,只簡單吃了點兒。
「大小姐,葯放這裡了,過差不多半小時記得吃。」雯姨看出來她心情不怎麼好,說話也就跟著溫和起來。
她回過頭,簡單笑了一下,「好。」
*
慕繭看到寒愈的時候似乎是驚愕了一下,「你、你怎麼過來了?」
寒愈筆直站在門外,語調平穩,「昨天不是剛見過,再見何必這麼驚訝?」
七月天了,今天還沒有下雨,算得上晴朗,這個男人一身暗色系的衣服,憑空就讓人生出一股子無法忽視的冷肅。
慕繭握著門框的手緊了緊,還是側過身讓他進了門。
比起以前,慕繭從那件事之後就低調很多,連本來也不夠有張力的性格都又內斂了很多,如果不是之前再去找他,此刻恐怕會更拘謹。
「你喝什麼嗎?」她聲音倒是柔和。
「不用麻煩。」寒愈也沒有坐在她的沙發上,只是習慣的往窗戶邊,然後轉過來看了她,「你知道我來找你為了什麼事。」
用的是肯定句。
但慕繭還是搖了搖頭,「我不是很清楚,但是如果你問,我知道的都會說。」
這話很有可信度,畢竟之前是她主動找他的。
「今天被爆出來中毒去世的家屬,你認識?」
慕繭陪著他站著,聽到這話就皺了眉,搖頭,「不認識。」
寒愈語調變化也不大,只是看著她,「不認識,他會放了你?」
「我真的不認識,但是……能感覺到知道我身份后,他對我的態度沒那麼凶神惡煞,別的他不說,我就沒敢問。」
說這些的時候,慕繭臉上是很誠懇的,不像是撒謊。
「誰接你出院的?」寒愈接著淡淡的問。
慕繭看了他,看得出他過來就是問話,別的私事多一句都不會跟談。
她也只能回答:「我媽那邊的。」
說到這裡,慕繭微微蹙眉,「阿愈……」
男人涼涼的看過來。
慕繭猛然知覺,改了稱呼:「寒總,你也知道我媽包括我外婆那邊一直對圈裡任何事都不愛參與,媒體忽然爆出這些事,那個人忽然死了,不會跟我媽有任何關係,她只是讓人把我接回來而已。」
慕繭的身份特殊,但是慕夫人從來都沒有嫌棄她,一直把她當做女兒,對這個母親,慕繭自然是真心護著的。
寒愈淡淡的看著她,「你確定是你母親,不是你舅舅。」
慕繭擰眉,「我舅舅在裡面,他怎麼可能做得到?」
對此,寒愈的視線落到了很遠的窗外。
就因為在裡面,常人都以為做不到,所以才更方便。
「食物中毒事件,純屬陷阱,我希望你別卷進去,所以但凡有人找你說什麼,希望你跟我通個話。」
很明顯,這也是為她好。
慕繭點頭:「我知道。」
但實際上,到現在為止,她也確實不知道這都是怎麼回事,她是莫名其妙被綁架,又在沒回神的時候莫名其妙的被放了。
滿月樓打給他的電話,差不多就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響起,正好,寒愈跟慕繭打了個招呼就走了。
出了慕繭的公寓,進了電梯,一直到下樓,他才接這個電話。
「很忙?」聽得出來,滿月樓情緒比之前那兩天還低。
寒愈單手插兜,慢慢踱步坐進車裡,單手扣上安全帶,「我去趟公司,你要是沒重要的事,晚上再談?」
「那你別去了。」滿月樓這樣一句,又道:「我在你家,你現在就過來。」
』第一集團』早上被媒體包圍,杭禮已經處理了一上午,不說完全清理乾淨,至少不影響市容。
但躲著不見也不是寒愈的作風,該處理還必須處理,這種事多傳一天,集團就多一部分損失。
不過,當他開口之際,滿月樓先開口了:「你一天損失多少,我照價賠你。」
寒愈單手扶著方向盤,臉色微微沉了一些,他們之間可沒有談錢的時候,說明是出事了。
「行,我回去。」
掛了電話,車子慢慢挪出位子,然後消失在小區里。
滿月樓等在他的別墅,偌大的客廳,他安靜的坐在沙發上,沒有抽煙,什麼都沒做,只是略微扶額。
看樣子是在煩心什麼事,或者又像是太疲憊。
男主人回來的時候,看了一眼他保持了很久的姿勢,又看向傭人,「不知道沏杯茶?」
傭人低了低眉,「先生。」
那邊的滿月樓也開口了:「給我煮杯咖啡吧。」
來的時候,是滿月樓不讓上茶的,因為不知道寒愈會不會回來,不回來他就直接走了,省得傭人白忙活。
寒愈褪下外套,冷峻的臉微微側過去,「去書房談?」
滿月樓點頭,也從沙發起身。
兩人一前一後的上樓,隱約還能聽到交談。
「千千怎麼樣了?」
「沒再燒。」
可能是過分簡短的回答,進書房的時候滿月樓側頭看了他一眼,「聽說上午席澈來過,吵架了?」
以前吵架這種事實在跟寒愈八竿子打不著,但現在不是了,所以滿月樓才會這麼問。
說起這個,寒愈把外套放到進門不遠處的沙發,又道:「你先坐,我去看看她。」
進門就沒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哪個角落生悶氣。
他去了這幾天兩人一直住的側卧。
房間里安安靜靜的,倒也沒多想。
轉身往主卧而去。
結果還是一片安靜,寒愈這才微微皺了眉,談不上生氣或是擔心,但是看不到她,他整個人跟少了一個零件似的。
雯姨知道他回來,從後院進門,正好跟他遇個正著。
「大小姐呢?」他直接問。
外頭雖然談不上兵荒馬亂,但難保她就不會變成第二個被綁架的慕繭。
雯姨道:「大小姐出去的時候只說是回一趟她住的地方拿一些東西,可能沒一會兒就回來了,說您要是回來找她的話,可以給她打電話。」
寒愈沒再問,把電話打了過去。
她接的也快。
「什麼時候回來?」寒愈轉身正在上樓。
那邊的人沉默了會兒,「我儘快。」
雖然他那麼問了,這會兒又一句:「就現在,我派司機過去接你,我有事走不開。」
她沒反駁。
滿月樓只看他進來的時候眉宇間有著幾分沉鬱,手裡的手機放到桌上,轉手開始拿煙,倒是看不出來心情到底好不好了。
總歸他一年到頭都是那麼個表情,立體英峻的五官遮擋了情緒。
末了,見他看過來,「是公事?」
滿月樓坐在沙發上,點了一下頭,也很直截了當:「既然席澈那邊能幫你把病人都擺平,最後中毒原因也能清晰的給民眾一個交代,這事背後主使,你能不能不要再查?」
寒愈「啪」的按下打火機。
動作也就到那兒停住了,目光遠遠的朝滿月樓看過去,隔了兩秒,拇指一松,火苗滅了,男人順手也放下打火機。
又把香煙從嘴邊拿開,背著光略微的眯起眼,「是我沒聽清?」
是他沒聽清還是滿月樓說錯了。
滿月樓面上稍有的面無表情,不再是平常那麼的儒雅親和,白色襯衫襯托著他冰潔的五官越是冷峭,「我說,別再繼續查。」
寒愈把香煙放了回去,反而彎了嘴角,「理由?」
他這算是準備給滿月樓一個面子,就算猜測著背後的人是喬鳴,或者更大的勢力,他都可以不查,把這個悶虧給吃了。
但前提是必須有足夠的理由。
滿月樓已經考慮了不止這一個早上了。
他從沙發上起身,站在了跟寒愈差不多的位置,光線足夠看清彼此的臉。
「琳琅求我,我不能不答應。」滿月樓如是道。
寒愈眉頭輕輕挑了一下,「她這些年不露臉,也不搭理你,差不多是一輩子不與你往來的姿態,難得忽然就求上了。」
可不是?
滿月樓面對著窗外,「就因為她準備一輩子不與我往來,還能被逼著求我,我才不得不答應。」
這對寒愈來說,其實算不上理由。
「你以後的女人未必是她,妻子更沒有定數,按理說,我可以不走你這個面子。」他不疾不徐的語調。
薄唇淡淡的抿了一會兒,才繼續:「既然你開口了,我可以考慮,但外界需要交代,替罪羔羊總不用勞煩我再親自找?」
滿月樓點頭,「自然,會有人給你準備好。」
兩個男人就此沉默了得有兩分鐘。
寒愈很少很少看到脫離軍籍之後的滿月樓是這副狀態。
緘默,冰冷,冷得都帶著陰譎的鋒利,整個人像是籠罩著一層極度的壓抑。
「能問一問,是什麼人逼迫越琳琅求你?」
能讓越琳琅找到這個途徑,也真是不容易,中間隔了兩道關,才求到寒愈這個正主頭上,想必對他們之間的關係都比較清楚。
尤其,不說越琳琅以前小姑娘的時候不管不顧,眼裡只有自己,哪怕是現在,那也沒幾個人能威脅她的。
「她丈夫。」
三個字從滿月樓嘴裡飄出來。
也不能稱之為飄,因為很清晰,清晰到寒愈覺得那裡邊是綿里藏針,泛著細碎的冷光。
寒愈都愣了。
可能得是過了十幾秒,才微微蹙眉,看向滿月樓:「她結婚了?」
難怪了,難怪滿月樓今天是這副神色,也難怪之前給千千看病,他整個人的表情都不對勁。
好半晌,寒愈聽到滿月樓閉著眼睛問:「有酒么?烈的。」
男人看了他,「你剛剛和傭人要的是咖啡。」
「我還喝不起你一口酒?」滿月樓睨了他。
寒愈微挑眉,「我是怕你還要回去上班。」
醫生哪有上班還喝酒的,別被除了軍籍,再鬧個開除醫生資格的事。
酒,當然是有的,他想要什麼,寒愈都給,雖然必須吃個大虧,但是兄弟這副綳著人皮、靈魂已經沁了魔的模樣,他不給喝也不行。
當然,倒完酒,也淡淡的一句:「當年是你狠心把人給甩了,她結婚似乎也不算跟你有關係?你這個反應……」
滿月樓奪過他磨磨唧唧不倒的酒瓶,冷冷的扔了一句:「我的反應若是在情理之中,還用找你喝酒?」
他自己也並沒有想過會這麼難受。
當初因為種種跟她分手,這麼多年,滿月樓過得很清貧,感情清貧,直到她又出現,有些感覺在不斷滋生。
倒也沒那麼強烈,直到她找他,求他,告訴她已婚的事實,那種強烈的失去感頓時把他整個人抨擊得只剩麻木,以及沒由來的憤怒。
可能人有賤根,不徹底失去就不知道失去到底是什麼感覺。
至於寒愈最後問他的問題。
滿月樓斟酌了會兒,還是說了,「興許是黑的那一路,逼到了她男人頭上,她不得不替她男人想辦法。」
她男人……滿月樓握著杯子的手都在收緊。
他都沒碰過她。
黑路上的?
寒愈微微眯了眸,除了當年服役期間,這些年他可從不與那些人打交道。
滿月樓幹了半杯烈酒,重重的放下杯子,「別這麼看著我,我跟我弟不熟,他黑不黑我這麼多年沒問過,他也不會蠢到跟喬鳴合作來弄你。」
寒愈微微靠回椅背,「如果真是你弟被喬鳴那幫人逮到把柄,讓他來擔這個陷害』第一集團』的罪名,那我倒是心裡舒坦。」
雖然滿月樓那個弟弟跟他不親,至少當年滿月樓被除軍籍后幫過一把,還算個人。
嗯……寒愈若有所思,「你弟被要挾擔罪,找越琳琅老公去威脅,越琳琅又找你……這麼說,越小姐這些年千挑萬選,莫不是選了個黑路上的人嫁了?」
「你閉嘴!」滿月樓冷冷的一眼。
這對他來說,應該是一種諷刺。
當初越琳琅多愛他?
然後現在偏偏選了個黑路的,跟滿月樓當初那麼光榮、偉大的軍人身份背道而馳,這不是明顯跟他鬥氣、報復?
很另類的報復。
寒愈放下杯子,「你弟越來越聰明了,為了不欠我人情,繞這麼大一圈。」
至於是不是他弟弟那個瘋子的事,滿月樓懶得跟他爭。
男主人從位子上起身,「用不用把宋庭君叫過來陪你?」
滿月樓沒說話,端起杯子往窗戶邊走,他不是個酗酒的人,只是心頭堵得慌,找點事做而已,沒有非要喝醉。
他伸手把窗戶開大,一股風灌進來,把他伸手的襯衫鼓了起來,但高大的身軀巋然不動的立著。
寒愈不知怎麼的,看出了』情殤』這麼兩個字,微微蹙眉。
「結個婚而已,又不是軍婚,又不是離不了。」他淡淡的開口。
滿月樓背對著,嗤然冷笑,「你可真會安慰人。」
於是他便不安慰了,打算先把他該在乎的人接回來,絕不能哪一天,也讓那種「情殤」出現在自己身上。
出了書房,寒愈也沒穿外套,徑直下樓。
雯姨見了他,「先生,大小姐說她一會兒就回來,您是要去接么?」
男人停住腳:「她說不讓接?」
雯姨頓了頓,「那倒沒有,不過,看樣子是在外面,我怕你這麼過去,就跟大小姐錯開了。」
聽到她在外面,寒愈已然蹙了眉。
就算會有人扔出替罪羔羊擺平這件事,她這麼跑出去,他依舊不放心。
夜千寵兜里的手機響起時,她在醫院。
沒什麼猶豫就接了,「喂?」
「在哪裡?」
她也很誠實:「醫院。」又補充:「就集團事故的病房區。」
因為這次的中毒事故原因不明,傳染性等等都不明確,所以醫院裡是單獨一層樓,一個區域。
寒愈原本還在門口,一聽到她這話,長臂一推門,直接走了出去,「你去那兒幹什麼?立刻出去,我去接你。」
知道這些天事情多,他的神經一直緊繃著,也被她惹得兩次差點生氣。
所以夜千寵還算順從,點了點頭,「行,我等你。」
從她離開寒公館到現在過去好幾個小時了。
她是回的自己公寓,因為趕時間,公寓那個實驗室里的東西還沒完全歸位。
但是就這麼幾個小時,她基本上也搞清楚元素問題了,就需要個提煉的時間,席澈不幫她的話,她只能哪天偷偷跑回去熬夜弄。
她也確實沒打算再逼席澈了,免得翻臉,後續還需要他呢。
夜千寵在那一樓的走廊盡頭等人,一邊曬著太陽。
聽到有人朝她走過來的時候,因為她剛剛面對陽光,以至於目光有短暫的盲區,沒看清,那人的身軀已經籠罩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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