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他不會騙我(1)
夜千寵依舊淺笑,自顧抬起右手梳理了一下潮濕的長發,「沒關係,我去找蕭秘書吹一下頭髮就行,你們聊。」
寒愈瞧著她輕描淡寫的表情,不知道她看到慕繭在這裡是何感想。
薄唇間欲言又止,最後是沒說出來,俯首親了一下她側臉,
又道:「這兒有休息間,你去用。」
他和慕繭在外面談,也不妨礙什麼。
但她還是搖了搖頭,也一直沒去看站在那邊的慕繭,只是道:「我還是去找蕭秘書吧,休息室雖然是獨立的,但也怕打擾你談正事。」
他再要說話的時候,她笑了笑,「就這樣!」
別爭了。
寒愈無奈,「談完我過去,帶你吃午飯。」
她點了一下頭,「好。」
傘就放在了他辦公室里,她轉身出了辦公室,順手幫她把門關上。
她確實是覺得待在辦公室或者休息間都會打擾他們談正事,這個時候,他忙著食物中毒的事,估計沒空談別的,所以慕繭過來談什麼也不用懷疑。
蕭秘書的辦公室。
「蕭秘書?」她敲門半天沒應,只好出聲。
這回蕭秘書過來開門了,看到她像是愣了一下。
她倒是淺淺的一笑,抬腳往裡走,聽著蕭秘書問:「大小姐要喝什麼嗎?」
夜千寵搖頭,「不用,我想跟你借吹風機,有沒有?」
蕭秘書看了她的頭髮和衣服,頓時明白了,可是她這兒沒那個東西啊。
她笑了笑,「沒關係,不吹了,你幫我倒杯白開水吧,他在談事情,我在這兒等一等。」
蕭秘書去給她接水,她就坐在小沙發上,環顧了一下蕭秘書的辦公室。
乾淨整潔得不像話,跟她平時的裝扮一樣的一絲不苟,乾淨利落,好感度又飆升了不少。
蕭秘書之前就知道慕繭過來了,所以這會兒表情有些怪,帶著揣測,把水放下后看了看沙發上的人,「你去過總裁辦公室了?」
夜千寵點頭。
也不問他們在聊什麼,只是問:「蕭秘書,公司不是找了人去做檢測么?一點樂觀的結果都沒有?」
蕭秘書輕輕吸了一口氣,搖頭,很明顯帶著凝重,「目前沒有。」
她皺著眉,「我剛剛就接了好幾通電話,或者說,這幾天其實都沒閑著,晚上睡覺都會接到電話,全是關於這件事的。」
「這種事對企業名譽影響很大,搞不好失去所有好感,被打入黑名單。越是大企業,越經受不了這種瑕疵。」
因為是大企業,所以任何一個瑕疵都會被無限放大。
蕭秘書說:「先前已經做過兩次檢測了,連警方那邊都查不出個結果,病人還都在醫院等著,要是再弄出來,全部病人一起狀告也是一件很頭疼的事情。」
「怎麼會又要突然狀告?」她不解。
先前不是都安撫得挺好,所有醫藥費,包括最近的花銷,『第一集團』不是全部承擔么?還要怎麼樣?
蕭秘書也是一臉無奈,「不知道怎麼回事,昨晚臨時出的事,變卦很突然。」
她想起來,昨晚雯姨端蜂蜜水上去,說那個男人在書房裡發火。
可能就是因為這件事。
夜千寵更想到了之前在廠房遇到的那個粗漢,雖然什麼事也沒發生,那也只能倚仗她跑得快,依舊后怕著。
這事絕對有人在後面搞鬼。
要是跑得再慢一點,她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大小姐?」
她回神,「嗯?」
蕭秘書看了看她,還是道:「寒總最近飲食不怎麼規律,太忙了,既然你回來了,就多監督一下,畢竟身體是本,現在公司又出這個事,他要是病倒,就全亂套了。」
夜千寵握著杯子,淺笑,目光直視淡淡的掠過蕭秘書,「好,午飯就跟他一起吃。」
不過,他沒病倒,反正她現在已經開始頭疼了。
早上的時候就眼皮酸痛,回來的車上鼻子堵著,呼吸困難,這會兒別的還好,身上一陣陣的冷,只能握著杯子取暖。
低頭,她看了看左手的食指,紙巾擦過之後就沒再變得潮濕了。
但她到現在好像也沒洗過手。
蕭秘書見她低著頭,一手握著杯子,一手無意識的搓著手指。
外人看來,是失神,而且還有點失落的,在蕭秘書理解看來,這大概跟總裁辦公室里的那個慕繭有關係。
以至於好一會兒,蕭秘書都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你忙你的吧!」倒是她抬頭,「不用管我,我坐會兒,別耽誤你工作!」
公司這會兒正忙碌呢。
蕭秘書也只能點點頭,忙起來就沒個頭了。
過了得有半個多小時,蕭秘書才從辦公桌那邊抬起頭,很突然的道:「寒總和慕小姐已經很久沒聯繫,據我所知,這是這麼長時間來第一次見,估計是工作上的事。」
夜千寵被她這麼一說,忍不住淺笑,「我沒多想啊。」
正說著話,蕭秘書桌上的電話響了。
她很快接起:「寒總。」
然後看著沙發上的女孩,道:「行,我知道了。」
掛掉電話,蕭秘書在桌上找了會兒,抽出一份文件,然後給沙發上的人遞過去,「寒總說馬上談完了,正好要個文件,讓你給帶過去,我去送客。」
她微微挑眉,「好。」
總裁辦公室里,慕繭跟他的談話已經接近尾聲。
慕繭站在那兒,看著他一如既往英峻逼人的五官,話不多,聽著她說了半天,也只是偶爾應一聲,基本也沒看她,卻依舊讓人著迷。
這會兒,她才拿了包,道:「我這麼做,也不是討好你,或者想再次接機靠近你,只是覺得,我曾經受了你很多照顧,到現在,我的事業還能再進行也是因為你沒有對我趕盡殺絕,覺得這是我該做的,不過……」
她猶豫了猶豫,微微捏緊手裡的包,「他怎麼也是我的親人,如果最後查出來真是他,我希望你能留他一條命。他這麼做,也不過是殊死搏鬥、垂死掙扎,已經沒什麼威脅了。」
寒愈只簡單一句:「我會考量。」
她勉強一笑,「那我先走了。」
「秘書送你。」
慕繭點頭。
在總裁辦公室門口,夜千寵剛要推門,正好慕繭推門出來,只好在一側讓了讓,讓她先出來。
寒愈看到她了,走到門邊,手臂撐著門,讓她進來。
夜千寵想起了什麼,叫住了剛要走的人,「蕭秘書!」
蕭秘書回過身,「大小姐。」
她淺笑著,進去把自己的小紅傘拾起來,然後出門遞給了蕭秘書,「外面雨下大了,我看慕小姐也沒帶傘,這個讓她先用吧,有空再還給我。」
慕繭就站在不遠處,也聽得到她說話。
表情有點複雜,最終還是說了句:「謝謝。」
她只是淺笑,轉身回了他的辦公室。
往裡走,夜千寵隱隱還能聞到慕繭身上的香水味,似乎……嗯,跟他身上的味道有那麼點像?
女人的余情,確實挺難消的。
走到沙發那邊的時候,她轉過頭才發現男人站在了門口,正若有所思的看著她。
「怎麼了?」她看著他。
寒愈這才走了過去,很自然的就去握她的手。
然而,她反應了一下,忽然把手縮了回去,那是左手。
手落了個空,僵在空氣里,寒愈的視線不自覺的落低,看著她猛然縮回去的手,目光才又回到她臉上,帶著幾分探究。
「怎麼了?」他薄唇微動。
夜千寵知道自己的反應對他來說很突然,而且很不尊重,於是又把右手伸了過去,作勢讓他牽。
寒愈握了過去,目光依舊凝著她的臉,「生氣了?」
她有些莫名,「沒有啊。」
口是心非。
男人心底微微冷哼,捏了她的掌心,順勢親了一下她的額頭,「不準胡思亂想,我現在可沒心思跟女人藕斷絲連。」
……她確實沒多想。
「餓了么?」他看著她問。
夜千寵覺得還行,不過,他應該是餓了,那麼早就來了公司,指不定都沒時間吃早餐,也是點了點頭。
又道:「我能不能先去你休息間洗個手?」
說著,她已經把手縮了回去。
寒愈的掌心再一次落空,眉峰幾不可聞的蹙了起來,看了她,「怎麼了?」
那感覺,大有一種他被嫌棄了的錯覺,去牽手不讓,這會兒剛握了不到兩分鐘,她又要洗手了。
夜千寵看了他的臉,隱隱感覺他不太高興了。
抿了抿唇,總不能告訴他,她手上可能有未知物質殘留?
於是,她只能說:「我剛剛,可能碰了不太乾淨的東西,再說了,去吃飯之前洗洗手總是好的?」
不太乾淨的東西。
她也就是被他牽了個手而已。
寒愈薄唇抿得涼薄,目光暗了暗,終於出聲,「好,你去。」
她小心的看了看他的表情,還是走過去,開了他獨立休息間的門往裡走。
因為不確定那東西的性質,夜千寵洗了好幾遍的,每一次都用了洗手液。
男人見她遲遲不出來,已經跟到了休息室里,站在衛生間的門口看著她一遍又一遍的洗,終於莫名其妙的把他給洗惱火了。
「沒完了?」他忽然出聲。
夜千寵猛地回頭,有點被嚇到,又淡淡的笑了一下,「馬上就好了。」
這回她沒再脫了,清洗完就抽了紙巾擦著手,一邊往外走,微微仰臉看了他,「好了!走吧。」
可是她走過去了,那個男人並沒跟過來。
夜千寵納悶的停住腳,回頭看他。
看著他終於邁步走過來,停在她面前,非常具有目的性握了她的手,甚至使勁的捏了她的手心。
她被捏得微微蹙眉。
他緊緊的盯著她的眼,目光深重。
夜千寵被迫仰了臉,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他就重重的吻下來,還帶了些生氣,嗓音模糊低啞,「還說沒生氣,嗯?」
她也推拒不得,索性沒有掙扎,由著他吻。
只是她感冒,鼻子不通氣,嘴唇被吻住,他甚至一度深吻得遞到她喉嚨口,她只覺得馬上就要窒息了,不得不抬手撐在他胸口往外推。
感覺到她的力氣,寒愈停了下來,呼吸有些沉,目光灼灼的盯著她,「生的什麼氣?」
她有些無語,「……都說了沒有。」
「還沒有?」他語調微微嚴厲了,大有她繼續這樣,今天這午餐就誰都別吃了,做點別的架勢。
於是,夜千寵仰著臉,頭一次遇見這種事,還非得讓她不高興?
行吧,她微微抿唇,「是有一點,我承認,……那是不是可以去吃飯了?」
寒愈低眉看著她,微微冷哼,又無奈,「說了多少次,這種事你直接告訴我,別讓我猜。」
末了,他頗為認真的道:「慕繭來找我談的正事。」
她點頭,沒辦法,只好挽了他的胳膊,「我餓了……早上你不在,我沒怎麼吃早飯。」
寒愈睨了她一眼,「平常二十歲掛在嘴上,一個人吃個飯都吃不好你還有臉說?」
她也不回嘴,讓他訓著舒服點。
兩人到了公司門口,寒愈淡淡的掃了她一眼,「淋著出去?」
夜千寵一愣。
「為什麼?」
男人薄唇輕輕扯動,「不是你把自己的傘讓出去的?明知道下這麼大的雨,沒了傘,不淋怎麼辦?」
哦,她聽出來了,他這是在諷刺她故作大度,結果學別人學不像,把自己搞得很狼狽。
瞥了他一眼,她微微揚起下巴,「淋就淋,你陪不陪我?」
寒愈瞧著她那一副肆無忌憚的模樣,就捏准了他不敢。
嗯,他屬實不敢。
於是回身,已經有人快步上前來送傘了,「寒總,傘。」
男人伸手接了過去,另一手環過去握了她的肩,「走了,陪你淋雨。」
因為餐廳距離公司不遠,所以兩人直接步行過去。
那會兒,其實她還是覺得腦袋隱隱作痛,但是表面跟平常無異,她也就一個字沒提。
到餐廳門口的時候,寒愈收了傘,低眉見了她潮濕的鞋面,終於微微蹙眉,面上浮起了一些懊惱。
「早知道讓人送到公司。」
夜千寵並不在意,「蕭秘書說你最近忙得一點私人空間都沒有,我知道你想出來透透氣。」
一直忙碌,悶在辦公室里容易頭疼。
點完餐,他想讓人給她送乾淨的鞋子衣服過來,夜千寵拒絕了。
「這麼大的雨,誰跑也不方便,吃完飯我就回去了自己換,別折騰別人了。」
窗外的雨還在繼續。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今年夏天南都的雨水一直這麼斷斷續續的么?
吃飯間隙,寒愈見她偶爾若有所思,吃一口得停三口,不知道在想什麼。
終於看不下去,筷頭伸過去,直接敲在她咬著的筷子上,低斥:「什麼毛病!」
夜千寵回神,訕訕的放下筷子,她確實失態了,想事情想入迷了。
這會兒,才看了他,「你公司的事,一直都沒有進展……」
「公司的事不用你操心。」她的話還沒說完,他就把話打斷了。
她微抿唇,看著他淡淡的表情,應該是沒有生氣,於是接著道:「都檢測過兩趟,還是沒結果,現在病人又想著告狀這一套,這麼拖下去,公司會被推上輿論頂峰。」
寒愈依舊慢條斯理的用餐,打定了主意不跟她聊這些的樣子。
道:「吃飯,吃完了讓司機送你回去。」
夜千寵放下了筷子,看著他,「伍叔。」
好長時間沒喊他,他果然是看了看她。
她勉強笑了一下,還給他夾了一筷子菜,帶著一點點討好的味道,「我在想,食物中毒這種事,怎麼跟藥理有相似之處,席澈可能比較擅長,要不,讓他……」
話說到這裡,她忽然發現對面的男人正定定的凝著她,一雙眸子深深暗暗,終於升起了一些不悅。
等她停止話語,他才道:「好好吃飯,暑假回來不是讓你操心這些,顯得我很無能。」
「……」
她抿唇,知道他厲害,但需要幫忙併不是什麼丟人的事。
可能丟人在,他之前剛被席澈揍完,現在又要人家幫忙?
換做誰都不會願意的。
可她找不出別人了。
「這事不準再跟我提。」寒愈抬眸看了她,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成分。
夜千寵微微蹙眉看著他,「可是如果席澈真的能幫忙,早點解決,不是可以為公司挽回很多損失?個人臉面和公司名譽比起來,哪個重要?」
那邊的男人慢條斯理的用著,然後停了下來。
抽了一張紙巾擦了嘴角。
末了,才薄唇淡淡的一掀,「訓我?」
她動了動柔唇,「誰敢訓您。」
沒辦法,他都這麼不高興了,這裡不比在家裡,她只能暫時不再說,看回家了有沒有機會再談談。
在家裡他就算生氣,她也不用太擔心。
吃完飯回公司的時候,她才忽然看了他,問:「慕繭找你,是什麼事?」
男人輕輕側首睇了她,帶著一些略微的高冷,「現在才想起來問?不生悶氣了?」
……誰生氣了?
她無言的抿了抿唇,挽著他的手往裡走。
上了電梯,才晃了晃他,「到底聊什麼了?」
等回到了辦公室,寒愈才輕描淡寫的回答她的問題:「覺得公司出事,可能跟她舅舅有關係,讓我,如果有關係,日後饒他一條命。」
夜千寵微挑眉,「這麼說,她抱著大義滅親的態度來給你通風報信?」
自顧點了一下頭,「用情至深。」
寒愈的目光冷冷的削了過去,明顯不愛聽她說的那四個字。
她裝作沒感覺到他的視線,剛準備在沙發坐下,聽到男人又冷冷的一句:「跟喬鳴有關,八成和席澈也脫不了干係,你不用太高興。」
夜千寵聽完先是皺起眉,「我沒高興……」
哦不是。
她的注意力放在了另一個點上,「你覺得跟席澈有關係?……所以你才不願意讓他幫忙?」
他會這麼懷疑也不奇怪,畢竟,她一開始也是這個思路。
但事實證明不是。
夜千寵的表情認真下來,她朝他的辦公桌走了過去,「我也不瞞著你,我跟席澈見過了,我也問過他,他說這件事跟他沒有關係,無論直接還是間接。」
末了,又加了一句:「他不會騙我。」
寒愈把外套搭在椅背上,隔著一張寬大的辦公桌,抬眼朝她看來。
那雙深黑色的眸底有著一點點的諷刺,「你們倆倒是感情深厚,如此篤定他不騙你?」
她有些無奈,「現在不討論我跟誰感情深不深的時候,重點是他願意幫忙……」
「啪!」的聲音。
寒愈將文件翻開,擺在了桌上,動作略重,成功打斷了她的話。
語調倒是平穩的,「我還沒見過反找兇手來幫忙查案的笑話,就算與他無關,這是』第一集團』的事,更與他無關。」
越過桌面,男人指尖碰了碰她的臉,低著嗓音,「不談這事,你也別管。讓司機送你回去,晚上我回來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