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沒接到她的失落【1】
車子是寒愈開的,一路上並沒什麼話。
慕繭偶爾就會忍不住把視線落到他臉上,帶著期許,帶著不敢相信,帶著愛慕。
他坐在那兒開車,就好像有著不一樣的魔力,就是想看著他,甚至慢慢開始緊張,想著回去她是不是應該直接洗澡?穿哪件睡衣?
然而,寒愈陪她進了卧室,第一句是問:「外套呢?」
她愣了一下,還是指了掛著的名貴外套。
寒愈轉身走了過去,抬手就把外套拿了下來,又順手搭在不遠處的沙發上。
他坐了下來,看了她,「是去吃個飯,還是直接休息?」
慕繭微微抿了唇,看著他,「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寒愈依舊淡淡的神色,可是眉宇間有著隱隱的凜冽,「很難理解?」
他那樣的眼神,直直的定在她身上,慕繭忽然覺得芒刺在背,不像以往渴盼著被他關注的歡喜。
也許,是因為他那雙眸子此刻很冷。
他道:「講清楚了我看不上你,給足了你死心的理由。但我想能讓你一直誤解,也有我的原因。」
寒愈就好像為了讓她懂,所以放滿語調,一句一句的說給她聽,「當初給了你一件外套,我收回。當初我身體不適,你堅持陪了一夜,那麼今天我陪你一晚。」
該還的,都彼此還了。
「這樣明白么?」
慕繭站在那裡,像一個天地間多出來的可憐蟲,諷刺無比。
她聽得懂。
先前把她的過完血淋淋的剖開,是為了告訴她,他不屑這樣一個女人。
現在,他一件一件的告訴她,是為了讓她明白,他當初讓她誤會的行為,他今天還了。
從此兩不相干。
寒愈沒有看她,只是道:「如果不是當晚猜到你的身份,也不會有那一晚。」
終其一切,他對她這個人,就沒放進過眼裡,放在眼裡的,是她是身世。
慕繭再不要臉,從寒公館開始被他那樣一針一針的戳著尊嚴,到中途升起了幻想,現在又忽然這樣墜入冰窟,她也受不了這樣起起伏伏的心理折磨!
終於再一次掩面痛哭,可是咬著牙壓住聲音。
寒愈就坐在那裡,這一次,連起碼紳士的紙巾都不遞了,反而摸出一支香煙。
點燃。
看著炊煙,數著時間。
這是他對她的仁慈,也是對這件事的餘地。
寒愈從來也不自詡自己是君子,相反,就他這種人,真惹急了那就是以牙還牙、以一還十,別指望他心慈手軟。
原本,對女人,寒愈不打算這麼冷酷。
但在慕繭說出要帶著親生爹媽去死,讓喬鳴成為他的喉中刺,一輩子膈應的時候,他計較了,甚至怒了。
因為從把千千接到家裡開始,他對自己後半輩子的計劃,就是這麼一件事。
誰能威脅他?
房間里時而寂靜,時而能聽到男人清淡的吐煙,又夾雜著女人痛苦壓抑的嗚咽。
很明顯,慕繭的所有堅持和防線都徹底崩潰了。
她不可能再替她舅舅求情的,也不敢帶著親爹媽去死。
茶几一角堆了幾支煙的時候,窗外的夜幕逐漸降臨。
寒愈始終就沒有挪動過位置。
他的電話震動時,才叼著煙,換手把手機拿了出來,看到女孩來電,男人眉峰在繚繞的煙霧裡微微蹙起。
隱約有著某種不知名的情緒。
不過他還是接了。
夜千寵是覺得元旦的時候沒見他回信,之後也不怎麼聯繫,想著啟程前稍微聯繫一下。
「很忙么?」她問。
寒愈想了會兒,「忙。」
她聽出了幾分疲憊,「哦」了一聲,又問:「在哪呢?」
這個問題,寒愈回答得更慢了。
所以,她皺了皺眉,「喂?」
終於,寒愈坦白的道:「慕繭的公寓。」
「……」她一時間沒說話,並不是生氣,只是腦子一時間沒能轉過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抿了抿唇,又「哦」了一聲。
然後,她聽到了男人重重抽煙的聲音。
別說,夜千寵腦子裡出現那麼一幅畫面。
剛完事,男人沉悶的抽著事後煙,表示對剛剛發生的事解釋起來力不從心,想撇清又身不由己的無奈。
他似是能望穿,冷不丁問了句:「在想什麼?」
夜千寵才搖了搖頭,「沒什麼。」
她張了張口,又忘了要說什麼。
掛電話之前,只聽他低低的一句:「等你回來。」
那時候,她還是沒發現,之前伍叔說是去學校接她,忽然就不提了,而是成了「等你回來。」
買完機票之後,還有兩天才啟程。
夜千寵算著,這兩天,那邊的事,大概可以塵埃落定,她做的事,當然不可能讓他知道,她回去就只負責和他分享喜悅,就好!
依舊是天氣不怎麼好的一天。
寒愈親自登門喬鳴的住宅。
身後一眾人都候在了門外,就寒愈一個人進去。
喬鳴正在泡茶,好像知道他這個點會過來。
「你知道我外甥女跟我說什麼嗎?」喬鳴先開了口,看向他。
寒愈一臉「願聞其詳」的表情,優雅的落座,外套都沒褪,很明顯是不打算久坐。
也很明顯,他是篤定這件事可以擺平,不消多久就走人。
只聽喬鳴繼續著,那語氣變了變,像聽到了個笑話,道:「她居然讓我求你,讓你放過我?」
說著話,喬鳴自顧哈哈大笑。
「不得不說,伍先生對女人是很有手段,如今我對她說什麼竟然都沒有用!」
寒愈也不接這個謬讚,只是端起茶盞,輕輕呷了一口,「好茶。」
喬鳴看著他,「好茶,陳了十幾年。……茶越陳越香,但事兒可不是這樣,舊事翻出來,不小心就是惡臭一身。」
他這話也很明顯了,他自信寒愈扳不倒他,相反,一旦他不倒,寒愈就準備著從最高處跌下來。
腐爛,發臭。
寒愈只微微彎了一下嘴角。
茶也喝了,他想說的話沒有,只好道:「差不多就上路?人都在外頭等著呢。」
喬鳴聽完』上路』兩個字,握著杯子的手緊了緊。
又冷笑了一下,「二十四小時后,說不定咱們還能接著喝這杯茶。」
寒愈倒也點頭,「可以的話,我作為晚輩,親自過去接你。」
之後,門外的人魚貫而入,把喬鳴從客廳帶走。
寒愈站在客廳,又慢慢跟在後邊。
「那我們先走了伍先生!」跟他過來的人走之前沖他打招呼。
寒愈點了一下頭。
那天,具體的緊急審問經過外界並不知道,一切都是非公開的。
但是當晚的全國新聞時間,在正好的八點整,插播了一條通報,主角就是前兩軍的參謀長喬鳴。
罪名非常的令人震驚,電視屏幕就那麼大,足足列了兩個版面。
不知道是不是一條一條列下來的緣故,據說那個時段的電視收視率瞬間增長,大概是不少人盯著屏幕把罪名都挨條念了一遍。
可能很多人不認識喬鳴是誰,很多人不知道前參謀長又是誰。
但是掛過這個頭銜,卻犯著這樣的罪,國民憤怒空前的高。
其實,這個情況,老檢察長是過了二十分鐘才知道的,急忙給寒愈打了個電話,「還沒有徹底審清楚,你怎麼就敢播出去?」
那可不是新聞娛樂頻道。
寒愈語調不緊不慢,「如果他今晚能走出那個地方,最差不過我當著全國的面道個歉。」
老檢察長硬是被他這樣的話和語調噎得半天都說不出話。
這不是把他往架子上趕?誰敢讓他寒愈當著全國的面道歉?所以,就必須今晚搞出個結果,喬鳴也別想走出那個地方了。
另一處,同樣的空氣寒冷。
尤其湖邊吹著風,水面的波紋都帶著刺骨的寒意。
一襲唐裝的老者依舊是那個垂釣的姿勢,很久都沒有再動過了。
不遠處的內室,可以聽到電話響個不停,警衛終於是端著家庭座機過去,「應該是喬鳴那邊的人。」
老者始終就沒有轉身過,只一句:「我早就提醒過他,是他自己非要走這一步,誰能救?我能救么?」
顯然不能,菩薩也救不了。
「不接。」老者就這一幕,繼續垂釣。
沒辦法,警衛只好又抱著座機回去了,但是線不敢拔,所以後來又是響個不停。
好久,老者沉沉的問了句:「從』方樾集團』進來的資金,都處理乾淨了?」
身後的人點頭,「您放心。」
『方樾集團』有董事有總裁,可喬鳴是幕後老闆,沒想到,就是這樣的隱秘,居然也被查了個底朝天。
可想而知,寒愈這次不是鬧著玩,也不是一時興起。
「先前跟喬鳴合作的那個金融師,叫什麼來著?」方樾集團出這種事,最容易想到的,當然是這號人物。
不過,身後候著的人道:「叫宋庭君,不過,也被抓過去調查了,到現在也還沒出來呢。」
老者忽然笑了一下。
動作果然是夠大。
魚竿慢慢收了起來,一無所獲。
老者怔怔的看了會兒,略微吸了一口氣,還是站了起來,扶了一把旁邊的人,然後繞著湖慢慢走。
心想著,雲南的湖水想必比這兒美,也不知道她現在是不是也喜歡這麼賞湖?
又知不知道,她的好兒子,已經這樣犀利了?
這是打算開始一個一個的拔他腳趾啊。
「承祖呢?」許久,唐裝又問了一句。
身後亦步亦趨的人想了想,道:「壹號先前行蹤不定,不過,據說,這次案子翻弄的時候,他就在孤島,然後不對外審查的這些天,已經被從孤島調回了西關,每一步批文都滴水不漏。」
老者輕輕蹙眉,「跨越國際的調人,這麼快?」
可不是,也不知道他寒愈到底動用了什麼力量。
當初,也是寒愈,把承祖一步步送進孤島地獄。
有始有終,好本事。
此時此刻,南都的某處療養院。
沈雲芝轉過來已經好些天了。
這時候,慕繭幾乎是在跪下來求她,「他待我很好!我養父母也很好!我不能看著他們這樣下地獄,我求求您,不要繼續作證!就當做,當初是雙方自願……」
沈雲芝低下視線,看著面前的女孩子,把她的眉眼都仔細的打量完。
然後問了句:「怎麼不去求伍先生呢?」
聽到寒愈,慕繭幾乎是不由得起了個寒顫。
她怎麼能求他呢?開不了那個口了。
沈雲芝又問:「我沒看電視,罪名都定的差不多了?」
慕繭點頭,一把鼻涕一把淚,「只有您能救他!」
「有迫害軍人家屬、脅迫誘拐軍人之後的這兩條沒?」沈雲芝好像只關心喬鳴的罪名。
慕繭依舊點頭。
至於栽贓承祖泄密之類的事情,就更不用說了。
寒愈來了之後站在門外,過了會兒才推門進去。
慕繭見到他來,目光一怔,掙扎著,還是站了起來,在他面前,她已經丟不起這個臉。
「他沒過來?」寒愈問,目光看了沈女士。
沈雲芝搖頭,知道問的是丈夫承祖。
沒錯,所有手續都齊全,但是壓根就沒有承祖被從孤島地獄轉往西關監獄那回事。
寒愈道:「泄露軍事機密、私自破壞基地防禦系統的罪名,是我給他坐實的,這個罪名我也終於替他解除。但對外公布,以及賠償、安頓事宜,還需要時間逐步完善,這期間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
沈雲芝終於道:「他來過。」
停頓了片刻,繼續道:「他說知道你當初的用意了。」
聽這意思,是沒打算日後跟他碰面,寒愈想。
寒愈的視線看了慕繭,他們的一家三口團聚,他原本不該再插手,但還是道:「慕家那邊,如果您不想接觸,我……」
「不用。」沈雲芝忽然道。
她看了慕繭,完全沒有懸念,直直的一句:「她不是我女兒。」
寒愈都微微眯起了眼,確定沈女士不是在說胡話。
慕繭也獃獃的。
沈雲芝看了寒愈,「我很清醒,但不是殘酷,這是事實,也是我為什麼當初不想做證的原因。」
因為慕繭不是她女兒,她根本沒有必要冒險作證,去惹喬鳴。
她說:「清水就是我女兒。喬鳴以為他抱對了,可我不是泥做的,也不傻。」
果然,哪一個軍嫂又是簡單的。
沈雲芝道:「我之所以對外稱清水不是我親女兒,就是為了斷喬鳴的殺念,但是現在沒必要了。」
說到這裡,沈雲芝很感慨,她從沒想過還會有這一天,能光明正大的說出身份,能盼著一家團圓。
她是應該感謝面前這個男人。
「那我是誰?」慕繭終於晃悠悠的看著他們,「我是誰?」
從知道自己是承祖的女兒開始,慕繭的心情幾度變幻,她不想做一個犯人的女兒,但又可以接受烈士之女。
現在呢?
她不是承祖的女兒,也不是慕家的孩子了?
她是哪兒來的?
這個問題,誰也回答不了,連喬鳴都不知道她的身份了。
沈雲芝看著慕繭的失落失魂,「我原本可以假裝沒這回事,但你這樣求我,我受不起,因為你不知道,你無法想象,喬鳴為了抱走我的女兒,對我都做了什麼。」
那天,慕繭失魂落魄的從病房跑出去,出於一絲仁義,寒愈還是讓杭禮跟著去看看。
這個結果,連寒愈也沒有料到,別說慕繭。
沈清水終於可以來看她母親,估計是聽了一會兒,進來之後抱著病床上的婦女痛哭。
寒愈在那時候就安靜的退了出去。
天氣依舊是陰的,但走出那個療養院,感覺呼吸輕快了一些。
灰暗的天邊,有飛機劃過的痕迹,寒愈駐足,抬頭看了一眼,眼尾淡淡的眯著。
他跟喬鳴說過,如果他走出那兒,他親自去接。
寒愈確實親自去接了,不過是把喬鳴從檢察院,接到了西關。
之後,杭禮不在,車子放在那兒,寒愈也沒開。
而是打車去了機場。
一個全身上下墨色系的男人,身材挺拔,長相冷峻孤傲的男人,會引起一陣小小的騷動很正常。
但是寒愈就站在機場門口等,周邊的騷動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他就只想等一個人出來,跟他分享這一刻的心情。
什麼都不用說,就是抱一抱那麼簡單的分享。
他是滿懷期待的,目光始終放在出口,有航班降落,人流往外的時候,他看得尤其仔細,深邃的眸子微微噙著光。
但是這種滿懷期待的感覺逐漸落空。
因為那個女孩的身影始終就沒出來過。
他頎長的身影,那墨色風衣好像都在機場里的空氣里站成了雕塑,寒愈才終於再一次看了時間,然後披著傍晚的昏暗,從機場打車折回。
他沒回寒公館。
胸口的滿懷期待、急於表達,又變成空落落的不滿之後,終於在四十幾分鐘后換成了另一種情緒。
他站在馬路邊,雙手抄進風衣兜里,目光略挑的看著不遠處的那個身影。
沒錯,就是讓他在機場等成了雕塑的人。
而她這會兒竟然在跟席澈久別重逢。
夜千寵抵達之後,就知道了喬鳴的新聞,她想回去可以專心與他分享這個消息,於是先把別的事處理完。
第三步的手札她給了席澈,讓他先試著實地操作看看。
「真的不進去坐坐?」席澈看了她。
她笑了笑,搖頭,「有點餓了,好久沒吃雯姨做的菜,念著呢,打算過去蹭個飯。」
一聽到她說餓了,席澈就皺了一下眉。
是他疏忽了。
「要不,我帶你先吃點?」他專註的看著她最近好像瘦了一些的臉。
夜千寵依舊搖頭,打趣的一句:「你還是像以前那麼對我高冷點好。」
然後推了推他的手臂,「你也進去收拾收拾準備下班吧,席總?」
席澈嘴角弄了一下,估計是因為她那個稱呼,倒也不糾纏,「再聯繫,路上注意安全。」
*
夜千寵回到寒公館的時候,別墅里很安靜。
搬出去兩個多月,但是再回來,還真有點陌生。
門沒鎖,她伸手推開,動作很輕,把行李往旁邊放。
然後往裡引頸看了看,「雯姨?」
「誒?」雯姨聽到了她的聲音,似乎是很驚喜,急急忙忙的從廚房跑出來,擦著手,「大小姐?」
「你怎麼回來了?」
那一臉的驚喜真是不掩飾。
畢竟大小姐搬出去了,看了她的行李箱……是要搬回來?
更歡喜了,「怎麼不說一聲呢?怎麼回來的?」
「吃飯了沒有啊?……瞧我這問的,肯定沒吃!」
雯姨可能是最近被伍叔的冷淡悶壞了,嘴裡叨個沒完,她也就笑了笑,「你先不用放我的行李。」
說不定,她一會兒就走了,畢竟搬出去了,不能住這兒。
忍不住直接過來,就是想看他來著。
「伍叔呢?」
雯姨笑著指了指樓上,道:「伍先生今天回來的也晚,這幾天整個人很沉悶,看到你肯定就好了!」
「興許在洗澡!」
夜千寵點了點頭,抬腳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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