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隱天下 (全文完)_分節閱讀_183
r/> 花著雨凝眉道:「御花園離這裡很遠,我去吧,我去折幾枝梅花插到花瓶里,放到屋中。」
「也好!」姬鳳離含笑道。
花著雨頷首道:「那我去了,你在這裡乖乖地曬太陽。」
姬鳳離微笑起來,狹長的丹鳳眼彎成了漂亮的月牙狀。花著雨轉身而去,姬鳳離深深地凝視著她的背影,目光灼灼帶著刻骨纏綿。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桃林中,他的眸光一點一點變得黯淡。
? 「藍冰,唐玉,你們出來吧!」姬鳳離淡淡說道。
桃林中,藍冰和唐玉緩步走了出來。
「皇上,你真的要離開?」藍冰凝眉問道。
姬鳳離點了點頭,深邃的眸中滑過一絲決絕。他不能讓她眼睜睜看著他死去,這樣她會痛苦,他不願讓她痛苦,那樣就算他死了,他也會心疼的。
一輛馬車悄無聲息地穿過桃林,駛到了桃源居門前。就在姬鳳離要上車時,安和泰從林子里快步走了過來。他們從花老夫人處打聽到花著雨來了皇宮,早在兩日前已經到了。
安上前一步,沉聲說道:「陛下,您就這麼離開嗎?您不覺得,這樣做,她會更難過嗎?」
姬鳳離淡淡道:「我就是怕她難過。我不要他看到我最後的樣子,這樣以後,他可以很快忘了我。」
安聞言,忽然笑了出來,「你以為她這一生還會忘記你嗎?你難道不知道,上一次,你設計假死,她差點隨你而去嗎?她買通了刑場上不少官員,想要讓你假死以救你出去,沒想到你自己早安排了假死。她以為你真被她所殺,唐玉帶人劫殺她時,她連躲都沒有躲,掉到水中,她甚至都沒有掙扎一下。我救她上來時,她在昏迷中,一直喊著你的名字。」
泰沉聲說道:「當日她抱了必死之心,若非我救得及時,恐怕她早就不在人世了。後來,如若不是為了洗清你的冤屈,我想她不會活下去。皇甫無雙大婚之時,你可知蕭胤為何指出丹泓才是北朝公主,為你洗清謀逆的罪名。那是她求他那麼做的。」
唐玉聞言,慌忙跪在了姬鳳離面前,「皇上,屬下罪該萬死。」當日報仇心切,如今想來,那時她確實是沒有躲閃。
「難道真是如此,那一次,屬下也發現我們從刑場上離開的比我們想象的要順利。」藍冰低低說道。
這些事,姬鳳離早已經知道,可是從安和泰的口中再聽一遍,又是不一樣的驚心動魄。
是的,她不會忘記他,永遠不會的。
「帶我去見她。」既然如此,那就珍惜這不多的在一起的時光吧。
花著雨立在梅林之中,眼前,猶若浮世隔雲。千百樹梅花,競相爭放。輕風掃過,處處都縈繞著疏梅的幽香。
那一樹樹的梅花,開得如此肆意濃烈,花瓣上點綴著點點白雪,晶瑩剔透,傲骨清香。可是,再美的景,再美的花,看在她的眼裡,卻只余凄涼。
阿貴說了,泰也說了,所有宮中的御醫也說了,蠱毒已深,怕是熬不過這個冬日了,他恐怕連他們的孩子都見不到了。
為什麼會這樣?
你說過要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你說過要陪我生生世世。你說過你生我生,你死我死。可是如今,你卻要丟下我和孩子了。
她在一塊古拙山石上坐下,仰望著滿林子的梅花出神,似乎有什麼溫熱的東西從眼眸中流出,沿著臉頰肆意橫流。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在前方響起,花著雨抹去淚水,恍惚抬頭。只見前方的梅樹下,多日不見的錦色淡然凝立。她身形單薄,衣裙在風裡飄展,好似風裡一朵落花。
花著雨絕想不到會在這裡看到錦色。只是,這還是曾經的錦色嗎?臉色蒼白憔悴,表情淡漠無情,和過去的英姿勃勃巧笑嫣然判若兩人。
花著雨掏出錦帕,悄然抹去臉上的淚。
「錦色,這麼久以來,你都在哪裡?」她望著錦色,心中,說不出來是什麼滋味。錦色,說到底,也不過是花穆的一個棋子罷了。
「在哪裡,自然是一直被他囚禁了。」錦色苦笑著說道,她的視線從花著雨的腹部掃到她的臉上,忽然盈盈一笑,然而,那笑里的凄楚,還是狠狠地刺痛了花著雨的眼。
花著雨萬萬沒有想到,錦色一直都是被姬鳳離囚禁起來了。她忽然想起一個問題,當初,和無雙互換的那個公主,被花穆抱走的公主,會是誰?
「錦色,你如今,是在皇宮裡嗎?」花著雨緩緩問道。
「是,我是在宮裡,住在宮中的佛堂里,那裡有一個人,她說是我的母親。」錦色勾唇,一抹嘲弄的笑意慢慢漾開。
花著雨心中一滯,住在宮中佛堂中的,是聶皇后。
「錦色……」花著雨望著平靜的好似一抹幽魂的錦色,忽然沒有了言語。此刻,無論說什麼話,都是蒼白的。
「其實,從一開始,陛下他就並沒有真正地相信我。不過,當他知悉整個計劃后,他並沒有殺我,而是派人將我囚禁了起來。當時,他以為我懷了他的孩子。可是,他萬萬沒想到,給他解媚葯的人根本就不是我,而是你!」錦色聲音凄楚地說道。她的眸光從花著雨的臉上掠過,最後停留在她隆起的腹部上。
「原來,小姐有了他的孩子。這麼說,他的蠱毒,是小姐下的了。我還以為,小姐是真得愛他,卻原來,你也不過是為了害他!」錦色仰面長笑,淚水從眸中滑落,「可憐他那麼愛你!」
花著雨心中一滯,上前一步,抓住錦色的手急急問道:「錦色,你說什麼?」
錦色盈盈笑道:「說什麼?難道你不知道?」
花著雨搖搖頭。
「你真的不知道?」錦色揚眉不可置信地問道,隨即凄然笑道,「陛下所中的魅殺之毒,是先下在女子身上,對女子並無絲毫傷害,但女子和男子同房后,此毒便會導入到男子身上。若非是你,還有誰能在他身上下這樣的蠱毒,誰能有這個機會?小姐,陛下那麼愛你,你為什麼要害他?還用這種狠毒的方式。」
花著雨腦中一片眩暈,一顆心更是像被利刃刺穿,痛得無法呼吸。
魅殺!
原來,他身上的蠱毒是她下的?怪不得,她問他,問阿貴,問藍冰,他到底是怎麼中的蠱毒,卻無一人肯告訴她。
原來,是她身上早就被種下了蠱毒,然後,傳到了他的身上。
她可以想象,當初,他知道自己是默國公主,又知道被她下了蠱毒,他心中,該是多麼痛苦。或許,他一直都以為她留在宮中,甚至嫁給他,都是為了害他!
可是,到底是誰將「魅殺」這種蠱毒下在她身上的?
既然,當初在軍營中那一夜,他沒有被染上蠱毒。那麼她身上的蠱毒就是後來被種上的,是誰?無雙?花穆?還是……萱夫人?
她忽然想起,那一次斗千金帶她去見萱夫人時,萱夫人對她異常的親密,還為她梳頭,那時她還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可如是萱夫人、花穆還是無雙,無論是他們中的哪一個人,卻都已經不在人世了。
花著雨上前一把抓住錦色的胳膊,扣住她的脈門,冷聲道:「你告訴我,有沒有解蠱之法?」
有淚水從錦色眸中滑落,她凄然道:「無葯可解!」
無葯可解!
都說無葯可解!
日光透過疏斜的梅枝,映照在她臉上,臉色蒼白近乎透明。風,無孔不入地鑽入到她的體內,刺骨地冷。她渾身顫抖著,髮髻上簪著的珠釵微微顫動,冰藍色珠子搖搖晃晃,映著她沒有血色的臉頰,愈發剔透。
原來,是她害了他!
他就算認為是她害了他,可是他卻只是默默承受,從未責難過她。甚至,知曉了這種蠱毒無解,他對她依然不怨不恨,還要將天下奉給她。她心中五味雜陳,竟然品不出滿心滿腔到底是一種什麼滋味。
原來,是她害了他!
她讓他承受了這麼久的痛苦,想起他每當蠱毒發作,那痛不欲生的樣子,心口處一陣陣發愣。她靠在一棵梅樹上,整個人猶若被抽去了靈魂,似乎早已死去了一半。
飛鳥穿林而過,漫天雪沫洋洋洒洒兜頭落下,冰涼涼地侵入到臉頰之上,冷得徹骨。任由日光透過枝椏照在她的臉頰上,照在她已經哭得乾澀得再也流不出淚的雙眸上。
? 錦色忽然輕「啊」了一聲,臉色煞白地挺直了脊背。
花著雨回首望去。
姬鳳離就站在不遠處的梅樹下,蒼白的臉隱在日光的陰影里,唯有眸底閃耀著奇異的灼亮,定定落在她的臉上。那樣的目光,帶著穿心刺骨的疼痛。那樣的目光,又帶著驚心動魄的深情,就那樣,直直看著她。
他幽幽靜靜緩步而來,一步比一步走得快,最後,在她面前站定。伸手一把將她攬在了懷裡,似乎是用了平生所有的力氣。緊緊抱住她,彷彿要用他的胸膛,作為囚禁她魂魄的牢籠。
花著雨緊緊貼在他懷裡,只想讓這一刻天長地久。可是小腹內忽然一陣劇痛襲來,像是有鋼針在腹內劇烈翻攪,她痛得不停痙攣。眼前陣陣發黑,冷汗涔涔,浸透了重衣。
「寶兒,你怎麼了?」姬鳳離嚇得臉色煞白,他驚惶地攬著她。
花著雨一把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喘息著說道:「離,我……我可能要生了!」
姬鳳離愣了一瞬,似乎才明白她說得是什麼。
「來人,備轎攆,讓接生嬤嬤準備到桃源居待命。」他靜靜吩咐道,聲音里有著明顯的慌亂。
花著雨身形一直纖瘦,這些日子隨著他提心弔膽,身子極是羸弱。所以,他對她的生產極是擔憂,早已下了聖旨,讓宮內的接生嬤嬤隨時候命。
花著雨被抬回到桃源居時,接生嬤嬤早已經到了。幾個小宮女過來將她攙扶到屋內,將房門緊緊關住。
隨之而去的姬鳳離被阻擋在門外,侍衛搬了椅子過來,他卻無論如何也坐不住。他在廊下走來走去,阿貴擔憂地說道:「陛下,您還是歇歇吧,千萬莫讓蠱毒發作。」
可姬鳳離如何能歇得住,當第一盆血水從屋內端出來時,他的心好似猛然被人揪住了一般,一種莫名的恐懼從心頭油然而生。接著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從屋內端了出來,姬鳳離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不好,難產!」屋內,接生嬤嬤的聲音透著不可抑制的驚惶。
「娘娘痛暈過去了。」
姬鳳離心中一緊,無論如何再也忍耐不住,快步向門口走去。幾個小宮女見狀,慌忙攔住他,「皇上,您不能進去啊,產房是污穢之地,不吉利啊。」
「走開!」姬鳳離冷聲喝道,鳳眸中戾氣滿漾。
幾個小宮女嚇得慌忙躲開,姬鳳離不顧一切地推門沖入到屋內。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沖入鼻端,眼前一片血紅,刺得他眼睛生痛,呼吸凝止,頭腦瞬間空白得無法思考。
她怎麼流了這麼多的血,浸濕了她的裙子,浸濕了被褥,向床榻下淌去。
「寶兒……」他疾步走到床榻前,低聲喚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