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隱天下 (全文完)_分節閱讀_170
的話,似乎也極是震驚,抬眼瞧著她,沉默不語,俊冷的眸中滿是不解。明明方才花著雨一意孤行,一定要離開姬鳳離的,到了此時,為何又不走?
花著雨明白兩人的疑惑,的確,眼下禹都確實沒有她的容身之地了,可是有些事情查不清楚,她如何能甘心離開?
「我在禹都還有些事情沒有做完,我必須回去。何況,就算要離開禹都,我也不能隨著你們到北朝。我打算等禹都事了,就到煙都去尋我爹爹。」
「你還是不放心姬鳳離,還是沒有對他死心?」蕭胤忽然開口說道,紫色的眸子沉如幽潭,瞳仁中有星點寒芒閃耀,「他明明已經……已經決意和你分開了,不然今夜,我們是不可能會從牢中安然離開了。可是你……為何還要為了他回去?」
花著雨抬眸望著蕭胤,她不太清楚蕭胤此時是否還沒有恢復記憶,可是他是那樣驕傲之人,竟然以一國之尊的身份到天牢中去救她,那是多麼沉重的情意。可是,她現在真的是不能再讓他付出了。
「我確實有事要做。而且,我決意離開他時,就已經想好了,這一世,我打算孑然終生,不會再沉浸在情情愛愛之中了,那樣太傷神,一個人縱情江湖多麼瀟洒。」花著雨淺笑著說道,不管他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不管他是否恢復了記憶,她都應該讓她對他這個人徹底死心。
蕭胤聞言,臉色霎時蒼白,低頭無語,紫眸中光芒頓時黯淡下來,一如沉寂的黑夜。船艙內氣氛頓時有些尷尬,丹泓見狀輕聲說道:「將軍,難道,你要去煙都,是要襄助侯爺嗎?」
花著雨搖搖頭,「有些事情,我總是要弄明白的。」她從藤椅上站起身來,目光輕柔地掃過蕭胤和丹泓的臉,低聲道,「我今夜之所以來渡口,是要看著你們離開的。南朝如今烽煙將起,你們還是速回北朝吧。我的事情,我自己會解決好的,丹泓,你就不要挂念了。」
花著雨說完,朝著一直沉默不語的蕭胤道:「你們一路順風。」言罷,她轉身出了船艙。
丹泓素知她的性子,知悉攔也攔不住,只得淚眼朦朧地將她送到了船艙口,再三叮囑她一定要小心行事。蕭胤也沒有阻攔她,或許,他比丹泓更清楚她倔強的性子。
渡船拋錨,即將開行,花著雨縱身一躍,跳到了岸邊。
入夜已久,月上中天。
夜風拂動水中殘月,幾點星芒隨波聚攏,又隨著大船的行走而散開。江上水流洶湧,就如同花著雨此時的心情,起伏洶湧。
丹泓站在甲板上,一直朝著花著雨戀戀不捨地揮手。
大船漸漸遠去,一直到看不見時,花著雨方看見蕭胤披著大氅從船艙中走了出來,他凝立在甲板上,朝著她這裡默默凝視著。灼熱的目光,穿透寒冷的夜霧,直直地凝結在她身上,好似要將她整個人看穿。
醉仙坊二樓的那間小巧玲瓏的雅室內,姬鳳離靜靜坐在嵌著紅玉的梨木束腰桌前,桌上放著的杯子是他最為喜愛的「雪玉杯」,色白如玉,質薄如紙。
酒水因杯淺而不留底,那清幽剔透的色澤似乎在引人執杯一飲而盡。可是姬鳳離卻握著雪玉杯,遲遲都沒有飲下去。
自從昨夜她走後,他便徑直來到了這裡,從深夜一直待到了正午,他一直枯坐在此,一動也沒有動。昨夜和蕭胤一番決鬥,讓他內力極是受損,兼之昨夜一夜未眠,他臉色極是疲憊。
樓下的大廳內,絲竹聲聲,歌聲悠揚,極是喧鬧。
這裡是他以前收集情報的地方,自從做了攝政王后,他已經很久沒有來這裡了。可是今夜,他忽然想來,因為他忽然害怕起那個深宮的幽靜來。因為他會覺得寂寞,覺得絕望,覺得幽冷。
可是到了這裡,他發現,縱然再是喧鬧,他還是感覺到寂寞感覺到絕望感覺到幽冷。
他握著杯子慘然一笑,終於明白了一件事。
與他而言,這個世上,只有兩個地方,有她的地方和沒有她的地方。
沒有她的地方,無論是哪裡,都是一樣的,沒有任何區別。
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雅室的門被人輕輕推開,姬鳳離不慌不忙地抬頭,望著進來的女子,臉色微微一凝,低聲道:「你怎麼來了?」
溫婉身著一襲飄逸的白裙,笑得溫柔婉約,「我聽父親說,今晨你因病沒有上朝,擔心你的身子,想要前去探望,才知悉你根本不在宮中,我就猜著,你可能是到這裡來了。」
「找我有事嗎?」姬鳳離淡淡問道,執起手中酒杯,正要一飲而盡。
溫婉忽然伸手,覆住了杯口,輕輕搖頭道:「飲酒傷身,你身子不好,還是不要飲了,我給你烹茶。」
姬鳳離微微苦笑,飲酒傷身,換茶水就行。可是傷了心,卻是換什麼呢?
溫婉漫步出去,不一會兒親自提了銅壺過來,兩個姬鳳離的侍衛尾隨其後,抬進來一個紅泥小爐來。溫婉將銅壺放到爐子上,不一會兒,銅壺中的水開始響動。溫婉將紫砂茶具一一擺在几案上,過水溫了茶具,用長勺舀出適量茶末置入茶具中。待到銅壺中的水終於煮沸,她將銅壺提下來將沸水注入到一個瓷瓶中,然後再將瓷瓶中的水注入到茶具中至九分滿,然後吸去茶末,再泡。整個過程,溫婉做得極是專註,動作行雲流水,極是流暢優雅。
? 「這水是七分新雪三分清露,王爺嘗嘗。」溫婉柔聲說道。最後停手時,她雙手捧著送入到姬鳳離面前。
姬鳳離接過清茶,清聲說道:「滿屋已儘是茶香四溢,不用嘗也知是好茶。」他端起茶盞,慢慢品了一口。
水氣氤氳中,他俊美的臉看上去有些朦朧,垂下睫毛,低聲問道:「婉兒今日來尋本王,當是有事吧?有話但說無妨。」
溫婉垂眸良久,方緩緩說道:「沒什麼事,只是來看看王爺。」
姬鳳離將茶盞慢慢放下,鳳眸一眯,緩緩說道:「是太傅讓你來勸我登基的吧?」
溫婉輕輕笑了笑,抬眸道:「什麼也瞞不過王爺,不過婉兒並不打算勸,婉兒知王爺自有主張。」
姬鳳離微微眯起眼,十指交疊,優雅從容地淺笑,不緊不慢地說道:「你回去告訴太傅,本王不日便登基,要他不要再上摺子了。」
溫婉正在倒茶,聞言手微微一顫,茶水盡數倒在了桌上。她根本沒想到姬鳳離終於同意登基了,眸心閃過一絲喜悅,放下茶壺笑吟吟地說道:「王爺終於肯登基了,這是南朝百姓之福。」
姬鳳離看著溫婉喜悅的笑臉,心中暗暗嘆息一聲,他自然知悉她在喜悅什麼。當初他母后謝皇后曾經對溫太傅承諾,他登基后,便要封溫婉為後。他原本並不知曉這件事,直到前些日子溫太傅拿出了母后的懿旨。他明白母后當時的苦衷,也明白母后這麼做是為了他好。倘若他沒有愛上寶兒,或許他真的會遵從母后的旨意,可他此生已經愛了,他再不會要別的任何女子了。
儘管有些話,他已經不止一次對溫婉說過了,但還是要再重複一次。
「婉兒,你應該嫁一個真心待你之人。」他不動聲色地說道。
溫婉臉上剛剛綻開的笑容,慢慢僵住了,她凄聲說道:「婉兒不明白王爺在說什麼。」她伸手端起茶盞,氤氳的水氣模糊了她臉上那抹失落之色。
姬鳳離的目光緩緩從她臉上掃過,緩緩說道:「你明白的!」看似平淡的語氣里揉入了淡淡的絕然。
溫婉放下茶盞,臉上仍然掛著僵硬的笑容,唇緊緊抿著,睫毛不斷輕顫,粉臉透著幾分蒼白,「王爺,婉兒先告退了,王爺要保重身體。」她盈盈施禮,慢慢地退了出去。
為何會這樣,那個女子都已經走了,他還是不死心!不過,只要他同意登基就好,以那個女子的不貞之身,是不可能做皇帝之妃的,更勿論一國之後了。
花著雨和蕭胤、丹泓分別後,當晚便回到了禹都,暫居在一間客棧中。
第二日,她便喬裝到了廟市街上玉娘的成衣店中,她在皇甫無雙身邊做太監時,和平、康、泰聯絡是通過玉娘的成衣店。沒想到她剛到那裡,便看到平、康和泰早已經在那裡等候著她了。
看到她進來,康早已大踏步竄上來道:「將軍,你和王爺到底怎麼了?怎麼他將你從牢里救了出來,你卻不進宮了。」
花著雨拖過一張椅子在桌前坐下,低低「哼」了一聲,問道:「康,你一點也不擔憂我在牢中受什麼苦嗎?」這三個人看上去這些日子過得倒不錯,上來就問她和姬鳳離怎麼回事,絲毫不擔心她在牢中怎麼樣。
平端起茶壺為花著雨斟了一杯茶,緩緩說道:「有王爺護著你,我們還擔心什麼。」
花著雨瞪大眼睛,將目光轉向泰。泰也含笑點了點頭,表示平說的很對。
「你們什麼時候被姬鳳離全部收買了?」花著雨凝眉問道。
康撈起一杯茶一飲而盡,「我們怎麼會被他收買,只要他有一絲對不起將軍,我們都不會饒他的。只是,我們三個是完全相信他絕對不會讓你受苦的,這不,他不是果然為你脫罪了嗎。他一將你從牢里放出來,便派人告訴我們你已經出牢了。我們聽說你不回宮了,就忙出來找你。將軍你為何不回去了,是不是有別的打算?」
花著雨聽了康的話,便知悉姬鳳離沒有將她越獄之事說出來,此事定是被他封鎖了消息。目前他已經替她脫罪,人們都以為她被放出來了。
「他確實要放我出來,不過,我是自己從獄里跑出來的。」花著雨緩緩說道。
平和泰的臉色頓時凝重起來,康卻瞪大眼睛問道:「越獄是不是很好玩?很刺激?」
花著雨斜了他一眼,笑眯眯地說道:「是挺好玩的,康是不是很想試試?」
康連忙點了點頭,略一想,又把頭搖得如同撥浪鼓一般,「不了,還是不了,萬一逃不出來怎麼辦?」
花著雨端起茶盞,飲了一口,臉色一正道:「泰,你過來為我診脈。」
泰點頭應是,伸出手指探在花著雨腕上,過了一會兒,他的眉頭緩緩緊緊凝在一起,低聲問道:「將軍,你……你吃冰雲草了?」
花著雨眉尖微蹙,問道:「什麼是冰雲草?」
泰鬆開手指,皺眉慢慢說道:「冰雲草是一種生長在極陰之處的藥草,這種藥草並沒毒性,男子若是服食,並無大礙。女子服食后,起初會有眩暈之症,除此倒也沒有其他異樣,只是隨著時日越久,冰雲草中淤積的陰寒之氣便會附在體內使身體內寒,久之則導致女子無法生養。」
康聞言,緊張地問道:「啊?那將軍你吃這葯做什麼?難道不想要小孩?將軍,你對自己是不是太心狠了。也怪不得王爺生氣呢。」
平似乎和康一樣疑惑,緊緊盯著花著雨。花著雨忍了又忍,終忍不住抬起手就要向康的頭上敲去。康一看苗頭不對,急忙端過桌上的茶水獻到花著雨面前,「將軍息怒,請喝茶。」
花著雨這才收住拳頭,端起了茶盞,泰搖了搖頭,皺眉說道:「冰雲草恐怕不是將軍自己服食的。」
還好泰是明白人,花著雨眯眼問道:「泰,這毒除了服食,可還有別的方式讓我中了此毒。」
泰沉思片刻,緩緩說道:「確實有,可從冰雲草的根莖中提煉汁液,寒氣更重,刺在人血管中,藥效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