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隱天下 (全文完)_分節閱讀_105
來。
她沒有看太清楚,只是那麼一瞬間,所以,她迫切地需要再看清楚那張臉。
非常迫切地……
所有這些驚愕和疑問,在她腦中不過盤旋了一瞬間,電光石火間,花著雨動了。她策動胯下的駿馬,得得地疾馳了進來。
此刻,花著雨的腦中是空白的。
戰事激烈的戰場,在她的眼中只是一片虛空。眼前廝殺的兵士,化為那一夜那皚皚白雪上的刺目紅血,眼前的戰鼓號角,化為錦色那一晚的慘呼。眼前,只有那個被輕雲帶走的背影。
她多麼希望,那就是錦色,就是錦色。
身後傳來一聲大呼:「危險啊,寶統領!」。她卻並沒有聽見,只是策馬向前衝去。
錦色,如果真的是錦色,她從來沒想到,她還會活著,她更沒有見想到,她們竟在戰場上以這樣一種方式見面。而且,這樣的場面,和那一夜是何其相似。
那一夜,她被姬鳳離的毒逼得全身無力,根本無力去援助。而今日,她再不能眼睜睜看著錦色有任何意外。
花著雨漆黑的眸色已經轉瞬變得血紅,或許那個女子,只是一個和錦色長得稍微像的女子。那臉上畢竟滿是血污,她根本就看不太清楚的。但是,但有一分希望,她也願意希望她是錦色。
花著雨槍尖一轉,長槍在空中一掃,劃出一道圈,只一招橫掃,如夾風雷之勢,十數人慘叫著落地。再看時,花著雨已經一人一馬,身影猶若流星,直直衝向了敵方軍隊之中。
姬鳳離遙遙看到花著雨單人匹馬闖到了敵陣之中,心中頓時一沉。他猛然揮動手中旗子,號角聲起,號令令花著雨退回。但是,花著雨卻好似聾了一般,竟是毫無反應。
姬鳳離無奈,再變旗令,南朝兵士的陣法轉變,上百名南朝兵士湧上,想要將花著雨圍住。
花著雨瘋了一般,連著砍傷了好幾名己方的兵士,依然策馬追了過去。
姬鳳離伸手將手中的令旗交給身側的藍冰,冷聲道:「一定要設法將北軍困住,唯有這樣,才能救出容四。」
藍冰一向沉靜的臉上,滿是哀痛,他紅著眼圈點了點頭,接過姬鳳離手中的令旗,鄭重點頭道:「相爺放心,我會全力指揮!」
姬鳳離縱身從樓車上躍了下去,直接躍到了逐陽背上,朝著花著雨的方向追了過去。
近了,近了,就快近了。
花著雨衝破重重包圍,追到了抓著容四的馬匹後面。
她一路狂奔,南朝兵士不敢去攔她,北軍攔不住她,她這一衝,將南朝兵士的陣法都沖亂了。
迎面一桿銀槍刺來,那是蕭胤的侍衛輕雲,花著雨一抬銀槍,槍尖微顫,耀眼寒芒凝成流線,晃花了人的眼眸,這一槍阻住了輕雲的一擊。
一側的兩名兵士看到輕雲根本不是花著雨的對手,眼眸眯了眯,揮劍便向錦色胸前刺去。顯然,之前已經得了蕭胤的命令,若是實在護不住,決不能讓她被救回去。
? 這一瞬,女子頭上的髮絲再次被風揚起,花著雨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眼前女子的臉龐。眉眼口鼻,清清楚楚,確實是錦色,而她,顯然已經被這一劍刺得有些昏迷。
「不要……」花著雨一聲冷喝,就在此時,輕雲手中的長槍再次到了花著雨面門上,花著雨根本顧不上躲閃,伸左手一把抓住直直刺向面門的槍尖,槍刃刺破了她的手掌,鮮血順著槍尖慢慢地滴下。
花著雨鳳眸微微一眯,手臂順勢一震,一股內力沿著槍身直遞過去,輕雲執槍的虎口一震,手中的槍已經落地。
而她的右手長槍,同時向那兩個兵士刺了過去。
就在這時,姬鳳離一襲銀甲的身影也趕了過來。
浩瀚黃沙,凜冽無盡。
銀甲之內的白衣上,已經布滿了點點血跡,煞為猙獰。然而,這猙獰卻絲毫沒有掩蓋他一身清冽如雪的氣質,一對黑眸掩映在濃濃眉睫下,閃耀著冷凝的寒光。
白影所到之處,北朝兵士紛紛落馬。
左相姬鳳離,終於在這一戰,將自己隱藏數年的武功,展露了出來。
這一次的戰事,是南朝和北朝史上最激烈的一次戰事。也是這一戰,北朝兵士終於敗走,南朝兵士一直將北朝兵士追過了清明河,北朝兵士沒有在清明河再做任何停留,便直接班師回朝。糧草已無,且天氣已經到了冬日。最起碼,最近一年內,蕭胤是再沒有南下的實力。
陽關。
冬天是真的到了,塞北的風越來越冷。
花著雨站在容四,不,應該說是錦色的帳篷外。現在,她已經完全確定容四不是別人,就是她以為已經死去的錦色。
原來,上天還是慈悲的。
花著雨簡直不知該如何形容她的心情。
軍醫從帳篷內漫步走了出來,花著雨慌忙幾步便奔到他面前,急切地問道:「怎麼樣?她怎麼樣?」
軍醫抬眸看了她一眼,嘆息一聲:「傷勢有些重,能熬過今日便沒事了。」
花著雨的心陡然好似沉到了深淵中,不會的,上天不會這麼殘忍,錦色不能再有事!她起身便要往裡面沖,站立在門口的侍衛持槍一架,攔住了她。
「相爺吩咐了,寶統領不能進去!若是一定要進去,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侍衛冷冰冰地說道。
花著雨抬眸冷冷一瞥,眸中寒意攝人。
兩個侍衛見到花著雨這般決絕,嚇得連退兩步。
帳門忽然掀開,姬鳳離冷著臉走了出來:「她不會有事,你不用再擔心。跟我來,到中軍帳開會!」姬鳳離冷然說道,負手離去。
中軍帳內,王煜坐在大將軍的位子上,姬鳳離一襲白衣,坐在一側的監軍位子上。
帳篷內氣氛極是肅穆,陸續趕來的將領們頓時心中一凜,忙按照軍職高低一次肅容站立。
打了勝仗,就要班師回朝了,卻不知又因何要議事。眾將心中疑惑,卻是誰也不敢問一句。
花著雨進到帳篷內,也是心中一驚,趨步站到統領的位子。
「我軍終於打敗北軍,收復了我們失去的城池,這是可喜可賀之事。回朝後,相爺和本將一定會將各位的戰功稟明聖上,論功行賞。」王煜朗聲說道。
眾人心中慢慢地舒了一口氣,都覺得心中稍微輕鬆了些。姬鳳離冷然坐在椅子上,面上神情猶如冰雪覆霜,又若有烈火在燃燒,忽冷聲問道:「王煜,如有陣前違反軍令,不聽號令指揮者,按軍規該如何處置?」
王煜知悉姬鳳離指的是花著雨,他有些為難,說起來,他是非常欣賞花著雨的,苦著一張臉,非常為難地答道:「相爺,陣前最忌諱違反軍令,不聽從指揮,凡有犯者,斬無赦!可是,若是有特殊情況的……」
「好!」姬鳳離截斷了他的話頭,修眉凝了凝,再問道,「若是違反此軍令的人,恰好有軍功在身呢?」
王煜心中頓時一松,方才他嚇了一跳,還以為姬鳳離有斬花著雨之意呢。如此看來,並沒有,他刻意將懲罰說的盡量輕:「那看立得功如何打,如果,對於戰事的大捷有決定性的軍功,那便最多打三十軍棍!」
花著雨聽著姬鳳離和王煜的話,唇角慢慢浮起一絲冷笑,她向前跨了一步,掃了一眼姬鳳離,對王煜道:「末將今日有違軍令,且誤傷了幾名自己的弟兄,還害得姬夫人差點喪命,就連溫小姐也被末將刺傷,被北軍又劫掠而去,至今還生死不明。末將肯請王將軍軍法處置。」
此番大戰,花著雨確實立功不小,若非她帶著虎嘯營潛入到北朝後方,這一戰絕對不可能這麼快就大勝。但是,花著雨也確實違反了軍規,因為她的不聽從號令,導致了整個陣法不能完全發揮作用,讓蕭胤又將溫婉劫走了,還使北軍大多數兵士安然撤退了。
花著雨做過將軍,自然知曉戰場上違反了軍規是多麼嚴重的過錯,要罰她,她一點怨言也無。只是,由姬鳳離親自提出來,她心中隱約有些不平。
眾將領也清楚花著雨犯了軍規,但是,誰都不願去提。卻沒想到,相爺卻突然提了出來。
「相爺,寶統領此番立得大功,這三十軍棍,不如讓本統領代罰吧!」一個統領上前幾步跪下說道。
「讓我等代罰吧!」另一個統領也上前一步說道。
這兩人都是上次大戰和花著雨在戰場上同生共死,不忍看花著雨受罰。
「莫非,寶統領就受不住這三十軍棍?」姬鳳離冷聲說道,帳中氣氛原本就極是肅穆,頓時又更加冷凝了起來。
花著雨清聲說道:「你們不用這樣,三十軍棍我還是受得起的!」她趨前一步,冷聲道,「請將軍下軍令吧!」
王煜猶豫不決地皺了皺眉,朝著姬鳳離看了兩眼,緩緩道:「相爺,還是您來下令吧!」
姬鳳離低首凝視著花著雨,一雙黑眸如水似墨,深不見底,俊臉上如罩了一層寒霜。帳內空氣沉如凝滯,過了好久,他才緩緩吐出三個字:「寶統領!」
「在!」花著雨抱拳單膝跪著,聲音淡漠而平靜。
「寶統領無視軍令,擾亂軍心,本應以軍規處置。但念在他帶領虎嘯營深入敵後,襲擊了北軍軍營,和我軍前後夾擊,立了大功。所以,大懲可免,但小戒難逃。」姬鳳離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任何情緒,言罷,他沉吟了一下,方說道,「三十軍棍暫時先記下,但是,要綁其示眾兩日,以儆效尤。」
她終究是沒有逃過懲罰!但眼下這個懲罰已經是所有懲罰中最輕的了,對一個男子而言,真的不算什麼。但是,她畢竟是女子,雖說這比打三十軍棍要輕很多,但是,還是令她有些難堪。
「末將甘願受罰!」花著雨斂眸淡淡說道。
姬鳳離拂袖站起身來,緩緩走到花著雨面前,深邃的目光從她臉上淡淡飄過,再凝注到王煜身上,負手快步走了出去。
王煜和其他的將領都微微鬆了一口氣,那兩個要代花著雨受罰的統領快步走到花著雨面前,笑道:「終於免了那三十軍棍了,方才相爺的樣子可是嚇壞我等了。」
王煜輕輕咳了一聲,冷喝道:「還不依令行刑!」立刻便有兩個兵士走過來,將花著雨帶了出去,綁在了中軍帳外的木樁上。
花著雨昨夜一路馬不停蹄從東燕繞道北朝,後來又同北朝大戰一場,方才又在錦色帳篷外站了好久,兼之她身上還有多處傷口,被綁上木樁后便感覺全身酸楚疼痛,苦不堪言。此時,花著雨倒是慶幸沒有被打三十軍棍,她如今這樣子,還真不知能不能受得住那三十軍棍。更慶幸如今不是夏日,否則被這樣曬在日頭下,只怕她的命就要喪於此處了。
花著雨被綁在這裡,時不時都有虎嘯營的兵士陪她。這些日子,花著雨在戰場上身先士卒,戮力殺敵,又帶領著虎嘯營習練陣法,在戰場上又拚死護著自己的部下,那些兵士早已對花著雨極是欽佩。雖然,對於她今日違反軍規,有些不理解,但是,還是對花著雨極是敬重的。
? 花著雨剛從戰場上下來,又在錦色帳篷外待了好久,沒有用午膳,不一會兒便感覺有些口乾舌燥,腹中飢餓。虎嘯營一個校尉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