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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隱天下 (全文完)_分節閱讀_86

  他說,如果這樣便能讓你不再恨我,我願意去念奴嬌。


  他說,被人熊拍了一掌,我才知當日你被倒鉤箭勾住,是多麼的疼。


  他說,丫頭,如今南朝形勢風雲變幻,危險至極。我怎麼放心離開你,而這個女人,我帶走她,卻是一個不錯的籌碼,有她在大哥手中,相信那些人不會為難你。


  他還說,丫頭,大哥這一生,恐怕是再也不會有太子妃了,就是侍妾,大哥也不想要。


  但,短短數日,所有的一切都變了。


  那些前來圍困花著雨的北軍,此時已經阻住了他們回肅州的路。蕭胤沒有下令,雙方兵士都沒有再動手。


  溫婉坐在大黑馬上,靜靜望著花著雨,眼眸中看不出喜怒,但是,卻隱約劃過一絲犀利。她忽然俯身,在蕭胤耳畔不知說了什麼,蕭胤的紫眸一凝,朝著花著雨望了過來。那深紫的眸中,不知蘊含著什麼樣的情緒,深濃到如同潑墨。


  他聽了溫婉的話,忽然唇角一彎,將溫婉送到了車攆上。他伸手將馬鞍一側掛著的鐵胎大弓取了下來,從背後抽了幾支狼牙羽箭箭搭在了鐵胎大弓上。


  他舉起大弓,拉開弓弦。


  兵將林立的數萬人戰場上,花著雨竟然聽到了那弓弦一點一點拉緊的聲音,她的心也慢慢地隨著弓弦拉緊的聲音,一點點地提了起來。


  花著雨的胸口一窒,她猶自難以置信,她和蕭胤的再一次相見,竟是他挽弓向她射來之時。她一言不發,只是抬眸直直望向那指向她的狼牙羽箭。


  一絲淡淡的笑意,在她唇邊漾開,就好似玲瓏剔透的花,肆意地綻放。「皇上,不要!」蕭胤的親衛沖了上來,依稀是回雪和流風。然而,他們後面的話都已經淹沒在羽箭的嗡鳴中。


  蕭胤的幾支箭,一支射向唐玉,一支射向南宮絕,另一支射向了花著雨,還有兩支分射距離花著雨最近的兵士。


  花著雨他們自然不會眼睜睜等著蕭胤來射,有的躲閃,有的迎上,只是,蕭胤這一箭速度太快,快得猶如鬼魅。兩個兵士被箭射中栽倒在地下。那速度,令人根本來不及躲閃。花著雨舉起手中的銀槍,暗中灌注內力,迎了上去。這一箭的力道太大,銀槍的柄又是木製的,若非花著雨在柄上灌注內力,恐怕這一箭早已穿透了槍柄,射在了花著雨身上。饒是如此,那箭還是將花著雨的震得虎口發麻,胸臆間一陣腥甜,噗地一聲吐出一口血霧。


  在漫天血霧裡,花著雨忽然感覺到了無限的悲涼。


  她覺得,幸福,似乎總是離她有一步之遙,卻又似隔著千山萬水,永不能觸及。


  曾經,她以為可以恢復女兒身,嫁給自己欽佩的男子。可是,一杯毒酒,讓她的夢想成了噩夢。


  如今,她以為疼她護她的男子,用一支狼牙羽箭,讓她的夢想再次化為泡影。


  海東青從蕭胤肩頭上忽然飛了起來,展開雙翅,撲稜稜竟是朝著花著雨這邊飛了過來。胯下的馬兒不知是被蕭胤這一箭射的受了驚,還是被海東青驚到了,竟是發出一聲凄厲長嘶,前蹄突然揚起,而後又忽然前傾,跌落在塵埃之中,將花著雨生生地從馬上掀了下來。


  花著雨身子滾落馬鞍那一刻,花著雨眼角餘光瞧見蕭胤策馬向她疾奔了過來。她心中一驚,在空中使了一個千斤墜,才迅速落到地上。她舉起手中的銀槍,迎上了蕭胤從馬上劈落的鉤槍。北帝親自出手來擒她,倒真是看得起她啊!


  ?  蕭胤的鉤槍,前端嵌有彎鉤和槍刃。此時,那槍刃和彎鉤閃著幽冷的寒光,向著她襲了過來。幽冷的刀光,映亮了他紫眸中的寒意。


  雙槍交叉,花著雨在強大的力道所迫下,向後滑行了好遠,才穩住了身形。


  她和蕭胤沒有正式交過手,但是,在那幕達大會上,她卻看過他和斗千金交手。對他的武功深淺,還是心中有數的。可是,今日這一交手,她忽然發現,蕭胤的武功和內力,在短短時日內,竟然暴漲。若是幾個月前的他,她和他的功力,應是不相上下,然而,現在,她卻已經不是他的對手了。


  唐玉和南宮絕躲過了蕭胤那一箭,又被他的大將纏住了。一時之間,無暇來援。


  蕭胤那一箭讓花著雨受了內傷,手中的銀槍又並非利刃,如何敵得過功力大漲的蕭胤。


  一招。


  兩招。


  三招。


  十八招之後,肩部被蕭胤的鉤槍刺中,將她挑倒在馬下。


  花著雨躺倒在地,身前身後處處都是馬嘶聲和廝殺聲。


  夜風呼嘯而過,哀怨如鬼哭。


  夜色降臨似乎是在一瞬間的事,北軍和南軍的火把都亮了起來。火把的光芒里,銀甲泛著雪亮白光,照亮了花著雨一雙清眸。那槍尖的彎鉤,閃耀著冷銳的刀光,刀光劃過,映出花著雨清冷決絕的容顏,一閃傾城。


  蕭胤深紫色的瞳仁倏地一收,定定地看著花著雨,薄唇緊緊抿成了一條直線。


  便在此時,肅州的城門在身後咯吱吱地大開,無數個鐵騎重甲從城門內涌了出來。


  為首之人,是此番北征的大將軍王煜,而他身畔還有另一人,便是一襲白衣的左相姬鳳離。作為大軍監軍的左相是一個文官,忽然策馬而出,倒是令南北朝的兵士都有些驚訝。


  蕭胤猛然一驚,紫眸中一瞬間布滿了邪魅冷厲和肅殺清寒。他一招手,無數道刀槍劍戟將指向了花著雨的脖頸,有人快步上去,將她緊緊捆綁了起來。


  唐玉和南宮絕雙雙躍了過來,唐玉袍袖一揚,無數道寒芒襲來,那些抓著花著雨的兵士齊齊中鏢倒下。


  蕭胤卻突然從馬上轉了回來,俯身將花著雨攔腰撈了起來,打馬沖回到北軍之中。


  南朝的大軍和北朝的大軍在肅州城外,展開了一場殊死大戰。然而,這戰爭卻和花著雨關係不大了,因為,她已經成了戰俘。


  她原本不想去北朝,如今這樣的結果,姬鳳離恐怕更加篤定,她是北朝的探子了?她勾唇苦笑!但是,她不得不去北朝,蕭胤的事情,她是一定要查清楚的。


  這一戰雙方兵馬打的極是慘烈,廝殺到半夜,北朝沒有攻下肅州城,被南朝的軍隊擊退了五十里,退向了陽關城。


  到了陽關,已經是第二日的夜裡了。


  陽關本是南朝的城鎮,不日前被北朝軍隊攻破,如今北軍又退了回來。城中百姓早已避走逃難,整個陽關城除了北朝軍士,幾乎沒有百姓。


  花著雨坐在一輛簡陋的馬車中,被軍士押解著送到了蕭胤所居住的府中。這府邸原本是陽關城府尹的府邸,府內遭到的破壞不大。


  花著雨直接被投入到了府內的地牢中。地牢陰森而潮濕的空氣,令她窒息。而肩頭上的傷口疼得她忍不住蹙眉。


  她坐在地上,腦中,不斷迴旋著戰場上蕭胤的一舉一動。她試圖從他的不尋常上,找出來他的異樣。可是,最終,她不得不承認,蕭胤除了忘記她,除了人變得更無情,並沒有什麼大變化。


  他不像是被人操縱控制的樣子,他還是那樣冷冽霸氣雷厲風行。


  到底,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麼事?這是她一定要查清楚的。


  花著雨運了運內力,將捆綁在身上的繩索掙斷,緩緩走到牢門前。地牢雖然牢固,但外面的守衛也不是多麼森嚴,很顯然,陽關眼下成了北朝重兵防守之地,南朝人根本就進不來。蕭胤也不用擔心有什麼人會來救她!


  花著雨站在牢門前,她在等!

  她知道有人會來找她的!


  果然,黑暗之中,有輕巧的腳步聲響了起來,一步一步,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牢門窸窸窣窣一陣響動,一個人提著燈籠,出現在牢門前,蕭胤的貼身侍衛回雪。


  在戰場上,蕭胤向她射箭時,回雪曾經去阻攔。花著雨就知道,她到了這裡,她是一定會來找她的。


  地牢里光線黯淡,回雪提著燈籠站在牢門外,她沒有打開牢門進來,只是隔著牢門的柵欄定定望著花著雨。手中的燈籠散發著淡淡的柔光,並不能將斗大的牢房全部照亮,就連回雪的臉,都映照的晦暗不明。


  多日不見,回雪並沒有多大變化,神色看上去依舊清冷,只是望著花著雨的眸光,卻明顯很是複雜。


  「你,究竟是誰?為什麼要冒充卓雅公主?」回雪的目光直直落在花著雨身上,淡淡的。


  花著雨沒想到回雪一開口會問她這個問題,這麼說,她不是蕭胤妹妹的事情,回雪已經知道了!回雪知道,肯定是蕭胤知道了告訴她的。當日,她曾經告訴蕭胤,要他回去後去問白瑪夫人一件事,她以為他沒有聽見,原來他聽到了。


  「回雪,我是誰,並不重要。我當日來北朝,只是避難,對北朝沒有惡意!」她只能這樣說,目前,她是花著雨的身份還是不好說出來。


  「那你又是怎麼認識卓雅公主的,身上怎麼會有她的信物?卓雅公主現在又在哪裡?」回雪繼續問道。很顯然,回雪並不知她便是贏疏邪,這個應該只有蕭胤知道。而回雪同樣也沒有懷疑她是花家小姐,只是以為她是花家一個來代嫁的丫鬟。


  回雪問到了卓雅公主,花著雨沉默了。


  錦色的死,始終是花著雨心頭的最痛的一個疤,每一次提起來,就好似再次揭開了傷疤,掀開了血淋淋的傷。


  「她已經不在了,這個信物是她交給我的。」良久,花著雨才緩緩說道。


  回雪提著燈籠的手顫了顫,眸中劃過一絲深深的悲慟。很顯然,她早就猜到了,這麼重要的事關身世的信物,是不會輕易送人的,除非人不在了。


  「這些事情一言難盡!回雪,現在我只想知道,你們皇帝到底出了什麼事,為何要忽然攻打南朝。他的黑髮怎麼會變成紫色?」花著雨凝眉問道。


  回雪沉默了一瞬,卻並沒有回答花著雨的話,抬眸別有深意地看了花著雨一眼,取出鑰匙,將牢門打開,「皇上要見你,隨我來吧!」


  她提著燈籠率先走了出去,似乎不願意回答花著雨的話,這讓花著雨更加疑惑,蕭胤到底是怎麼了,就連回雪,似乎對她,也是極有怨氣的。原本,她以為回雪來這裡,是要和她說什麼的,卻原來不是。


  花著雨知道蕭胤會見她的,在戰場上,不知溫婉在他耳畔說了什麼,讓他忽然對她有了興趣,以一國之尊親自出馬擒了她。要不然,以他根本就不記得不認識她的情況,他應該對她這一個小小的兵卒不該感興趣的。


  花著雨微一躊躇,回雪便淡淡說道:「快跟我走吧,皇上近來脾氣很不好,遲了若是惹惱了他,你可是要遭殃的。」


  花著雨隨著回雪出了地牢。地牢外面的門口,站著蕭胤的另一個貼身侍衛流風。看到回雪帶著花著雨走了出來,他轉身在前面帶路。幾人沿著青石小路,來到了蕭胤的住處。


  「皇上,那個戰俘我們帶來了!」流風進去稟告道。


  花著雨被押著慢慢地走入屋內。


  別離時,還是依依不捨,再見時,卻已經是陌生如路人了。數日之間,一切已經滄海桑田。他還是他,她也還是她。只是,四目相對,他眼裡的她不再是她,她眼中的他也不在是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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