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隱天下 (全文完)_分節閱讀_75
耗費內力?而且,相爺會武功之事豈不是要被玉鴛察覺?」
姬鳳離吹了吹茶水,淡淡說道:「那媚術對斷袖、女子和太監是沒有作用的。」
「原來如此!」藍冰一臉的恍然大悟,「屬下就知道相爺是故意的。相爺你真是嚇我一跳,若你真是斷袖,藍冰每日里隨著相爺豈不是提心弔膽,擔心貞潔不保。」話音方落,眼前一股勁風朝著他的嘴襲了過來,他慌忙閉嘴,恰巧咬住那突襲之物,卻原來是一顆花生。
藍冰嚼了嚼咽下去,道:「相爺,您真的任由這個元寶壞了您的清名?」
「本相正求之不得呢,否則今日便不會要他陪著本相去青樓了。」姬鳳離靠在卧榻上,茶盞上方水汽氤氳,映得他一雙墨瞳溫潤和明。
謠言,似乎總是比人們想象的要傳播的快。沒幾日,整個帝都都傳遍了左相大人寵幸花著雨的消息。這是花著雨第二次榮登南朝禹都人們茶餘飯後談論最頻繁之人榜首。
六月,青江發生水患,左相姬鳳離前去治理,隨行還不忘帶上花著雨,這件事,更是篤定了謠言的真實性。
花著雨並不明白姬鳳離何以要帶上她,其實她更不明白的是,姬鳳離如今已大權在握,像這樣治理水患的事情,他交給其他官員即可,何必自己親身前來。
抵達宣州后,花著雨才驚異地發現,這一次的水患原來如此之大,竟是衝垮了青江堤壩,若不及時治理,下游的三個市鎮很快就會被淹沒。途中接到探子回報,水患最嚴重的是宣州,姬鳳離即刻吩咐馬夫駕著馬車向宣州而去。
第二日中午,他們終於抵達宣州,馬車沿著官道上到山腳下的高坡處,姬鳳離披著墨黑的雨氅從馬車中漫步走了出去。
宣州城正瀰漫在連綿不斷的陰雨之中,偶有閃電撕開厚重的雲層,照亮了陰暗的天空,接著一聲炸雷,驚得人心惶恐。
他凝立在高坡上,舉目望向前方,溫玉般的側臉,在綿綿雨幕中有些朦朧,但一雙狹長鳳眸,卻烏黑晶亮,眸中閃耀著一絲犀利。
這樣的神色,花著雨從未在優雅溫潤的姬鳳離臉上見過。
宣州城中情況不明,姬鳳離派隨行水性好的兵士鳧水至城中打探情況。過了兩個時辰,派回去的侍衛回來稟告道:「水位依舊在上漲,已經淹沒到四尺多高處,城中的老弱婦孺以及不會鳧水的都已經爬到了房頂和大樹上避水。連日的大雨,許多災民都已經病了,城中卻無葯無糧。有一些水性好的,已經鳧水出了城,都在宣州城外的破廟處避雨。」
姬鳳離仰首看了一下依舊連綿不斷的大雨,鳳眸中劃過森森冷寒。花著雨心中明白,如若不及時治理,只怕不出三日,宣州便要盡數淹沒在大水之中。
「朝廷賑災的糧葯估計兩日後才能到,你們以朝廷名義先到鄰近州府去籌集糧葯,想辦法運送到城中。另外,在破廟附近搭建一些帳篷安置災民。趕快去吧!」姬鳳離冷冷說道,威嚴而冰冷的語調,帶著沉沉的壓力。
? 兵士們得了命令,便分頭去行動。
隨行侍衛早已為姬鳳離搭好了帳篷,姬鳳離疾步走入帳內,褪下墨色防雨斗篷,命人取來宣州的城防圖,凝神看去。內里的官袍已經半濕,下擺沾著泥水。隨行的侍衛拿來乾衣,想要為姬鳳離換上,他凝了凝眉,道:「不用,本相一會兒還要出去!」
他負手凝立在桌案前,盯著城防圖看了良久,啪地放了下來,披上防雨斗篷,快步出了屋。
「來人,備馬!」他冷聲吩咐道。
侍衛慌忙牽了馬兒過來,姬鳳離翻身上馬,一拉韁繩,沿著山腳沖了下去。花著雨和一眾侍衛也慌忙上馬追去。
風勢漸猛,將身上的防雨斗篷吹得簌簌作響,眼前一片白茫茫的雨霧,地下全是坑坑窪窪的泥水窪。一行人在風雨中沿著宣州城外轉了一大圈,看到的到處都是白茫茫的水。城中的百姓已經被堵在城內,根本就沒法出來,水也不太深,大的船隻總是擱淺,小舟進去,每一次只能接幾個人出來。若是不及時退水,恐怕城中死亡人數會更多。
天上悶雷滾滾,前方的一棵大樹下,一個衣衫襤褸的男人和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正在樹下躲雨。
一道閃電劈開雲層,如同一把利劍在大樹頂端劈落。
花著雨驚呼一聲,只見雨幕沉沉,那一瞬的電光中,花著雨看到一道黑影在眼前疾閃而過。黑色的防雨斗篷被風吹起,在他身後獵獵飛舞。斗篷的帽子掉落下來,或許因為速度奇快,一頭烏髮在空中狂妄甩開,如一線直直流瀑。閃電就在他身後不遠處亮起,似乎是能夠摧毀一切的力量,在他面前,似乎只是一個陪襯。
他左臂一探將小女孩攬在懷裡,右手使勁一把推開了那個男人。
一聲炸雷過處,那棵一人合抱的大樹已經齊腰折斷,砸落在那男人和小女孩避雨的地方,化為一段焦干。男子撲倒在泥水中,嚇得良久都沒有爬起來。小女孩依偎在姬鳳離懷裡,早已經嚇得哇哇大哭起來。
花著雨有些驚魂未定,不知道自己是被這驚雷嚇住了,還是被姬鳳離的所作所為嚇住了。
「多謝恩公救命之恩。」男子跪倒在泥水中,不斷地給姬鳳離磕頭,臉上身上滿是縱橫的泥水。
姬鳳離彎腰將懷中的女娃放到他身前,淡淡說道,「不要在大樹之下避雨了。方才朝廷已經在破廟附近分發了帳篷,你們可以暫時住到帳篷之中去避雨。你起來,我有話要問你!」
那人哆嗦著才地下站起身來,「不知恩公要問什麼?」
「你是如何從城中逃出來的,出來時,城中情況如何了?死傷可多?」姬鳳離溫言道。
男子一聽,眼眶一紅,淚水就滾落下來了,和著臉上的泥水真是令人看了心酸。
「小人是從城中鳧水出來的,小人的妻子和不滿周歲的兒子已經被水淹死了。一家人只剩下小人和閨女了。城裡死了不少人了。」那人一邊說著一邊抹了抹眼淚,似乎此時才意識到身前這個人可能是一個大官,雙眼一亮,「您是不是從京里來的高官,您一定要為我們百姓做主啊。那個王富貴,他貪污了朝廷修堤壩的銀兩,這堤壩根本就是草草修就的。去年下大雨,朝廷撥了十萬銀兩,說是再把堤壩加固,可是他只是派人做了做樣子,根本就沒有加固。不然的話,這堤壩也不至於這麼容易被衝垮,淹沒了宣州啊!」
姬鳳離慢慢直起身子來,墨袍在雨霧裡翻飛著,狹長的眸中閃過幽幽冷寒。
「這件事本官一定會為你做主,你先起來,我再問你,宣州城外可有地方泄洪?」姬鳳離俯身將男子從泥水中拉起來,凝眉問道。
「宣州附近三個市鎮,都已經被淹了。不過,上游處倒是有一個地方沒有市鎮,我們去求府尹,府尹就是不肯在那裡開閘放水。」男人抱住小女娃,凄然說道。
「什麼地方?」姬鳳離凝眉問道。
男子緩緩說道:「是皇家所建的青城行宮。」
花著雨神色一凝,南朝朝廷的確在青江上游處建有一處青城行宮,佔地千頃。後來,皇家又在青城山上新建了青江行宮后,那處行宮便差不多閑置了,基本上已經無人居住。
「青城行宮?」姬鳳離鳳眸一亮,對著那男子說了一聲,「多謝!」命令身後的侍衛將這個男子和小女孩安置到暫時居住的帳篷中。他又命人去尋青江上游的市鎮分布圖。
雨勢太大,回到暫時居住的帳篷后,身上的衣衫都已經盡數濕了。姬鳳離顧不上脫下衣衫,將侍衛尋回來的圖放在几案上,細細查看。
「銅手,」他合上圖紙,淡淡命令道,「給你三百御林軍,你帶領他們到青江上游,將青城行宮內的人員轉移,然後在青江挖壩泄水。」
銅手瞪大了眼睛,沉聲道:「相爺,真的要把青城行宮淹沒?用不用去向小皇帝請旨?」
姬鳳離勾唇一笑,眸中漾出點點冷寒,「那個行宮本就不該存在,現在淹沒了正好。快去,請旨以後再說,現在沒有時間耽擱了。」
銅手答應一聲,忙下去了。
「藍冰,你帶人去查一下宣州府尹王富貴!」姬鳳離坐在椅子上,吩咐藍冰道。
藍冰也下去了,姬鳳離這才靠在椅子上,將視線再次專註於几案上的布防圖。
花著雨站在帳篷內,她倒是沒想到,姬鳳離竟然敢將皇家的行宮淹沒。換了任何一個官員,估計為了保住自己的烏紗帽,都不敢這樣做的。別說不敢,估計就連請旨都不敢去。雖然如果這事情讓她做,她也會這樣做。但是,姬鳳離這樣做,她就有些不能接受。
難道,他真的是為民的好官?她不相信。或許,只不過是做做樣子吧?也或許,是自己把持了朝政,權利大了,不用將小皇帝看在眼裡,這是在炫耀他的權勢吧!
無論如何,姬鳳離在她眼裡,都是一個奸詐小人!
姬鳳離看得太專註了,過了很久,他才將視線從圖上轉移到花著雨身上。似乎到了此時,才記起他身邊還有個人兒。他撫著額頭輕笑道:「寶兒,去換衣服,瞧你一身濕淋淋的,別凍傷寒了。」
花著雨也才意識到自己全身濕透了,不過,幸虧是披著一件大厚防雨氅,倒是看不出什麼!
「相爺,我上哪裡換衣服?」花著雨掃視了一下帳篷內。這個帳篷姬鳳離的帳篷,他們是來治水患的,她也不好意讓姬鳳離再為自己搭一個帳篷。
姬鳳離挑了挑眉,眸中閃過一絲幽冷,唇角掛著溫雅的笑意,道:「你和本相一個帳篷,自然是在這裡換了!」
花著雨其實早想到了事情會這樣子。不過,這次來治水的,除了男人還是男人,她不和姬鳳離一個帳篷,那也得和別的男人一個帳篷。再說,就算是有女人來,也不可能讓她和女人一個帳篷的。
她擄了擄身上濕淋淋的雨水,看到姬鳳離依然在那裡專註地看圖,她快步走到屏風后,將披在身上厚重防雨斗篷脫了下來。裡面的藍色男衫已經盡濕,花著雨迅速將衣衫褪下,又迅速地換上了乾淨的衣衫。這大約是有生以來換衣最快的一次了。
換好了衣衫,她探頭向外望了望,見姬鳳離依然在那裡看布防圖。她又悄悄地將頭上的髮帶解開,用一件乾燥的錦帕擦了擦,頭髮已經濕透,不擦乾在這樣的天氣里很容易得風寒的。
天色已經漸漸黑了下來,外面的雨聲卻依然越來越大,呼呼的風吹的帳篷獵獵抖動。
花著雨正在擦拭著,聽見有腳步聲朝這裡走了過來。她心中一驚,慌忙將灑落在肩頭的長發飛速扎了起來。她這樣長發披瀉的樣子,若是被姬鳳離看到,一定會懷疑她的身份。
「元寶,」姬鳳離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了過來,隨著尾音落下,他的人已經轉過屏風。
? 花著雨一顆心咚咚跳著,伸手攏了一下髮髻,故作淡定地說道:「左相大人,您進來做什麼?」
姬鳳離淺淺笑了笑,漫步走到床榻旁,將自己身上濕淋淋的外衫也褪了下來,淡淡道:「自然是換衣服了!小寶兒,你把本相的衣衫拿過來。」
花著雨凝了凝眉,姬鳳離出門也不帶個侍女,到現在倒拿她當丫鬟使喚了。她起身找到姬鳳離的行囊,取出一襲玄色寬袍,遞了過去。
帳篷外傳來一陣腳步聲,花著雨快步出去,只聽得外面侍衛稟告道:「相爺,宣州府尹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