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隱天下 (全文完)_分節閱讀_73
」銅手走了進來,小心翼翼地稟告道,「溫小姐已經被蕭胤帶出了我朝,若再想救出,恐怕更難了。」
姬鳳離驀然回首,清雋修長的身形逆著月華,俊美的臉上乍然覆霜。
「如何會失手?」淡淡的語氣裡帶著令人膽寒的冷凝。
「原本就要得手的,可是聽說東燕瑞王斗千金忽然出現,他們怕身份暴露,不敢戀戰,只得罷手!」銅手無奈地稟告道,「如此,恐怕委屈了溫小姐。」
姬鳳離沒有說話,淡淡月光流淌過他的面龐,在他的眼睫下投下一片陰影,眸中閃耀著意味不明的深沉。
「相爺,這個元寶你一定要留在府中嗎?他說不定是北朝的探子,蕭胤在狩獵那晚,奮不顧身地救他,他一定和北朝有瓜葛。」銅手疑惑不解地問道。
藍冰在一側笑語道:「銅手啊,正因為蕭胤奮不顧身地救他,相爺才會留他在府中。他這個探子可不是一般的探子,這個斷袖說不定也斷到北朝去了。我可是早聽說,北朝歷代帝王,都有好男色之風的。」
姬鳳離聞言鳳眸中閃過一絲冷凝,他想起花著雨在馬車上說的那句話:如今既然左相對我有意,我本身就是斷袖,倒不介意和左相也斷斷。這個斷袖不光是斷袖,還是一個處處留情的斷袖。
「藍冰,這些日子你可要盯緊他,最好不要給他單獨行動的機會,晚上最好也和他住在一起!」銅手轉首對藍冰說道。
藍冰聞言好似受到了驚嚇,溫雅的眼眸頓時瞪大了,忙擺了擺手道:「要睡你去,要我和一個斷袖一起睡,萬一他晚上狼性大發,我可受不住!」
「你怕什麼,他就是斷袖也是下面的,不會把你怎麼樣的!」銅手鄙夷地說道。
「那可不一定!」藍冰依然搖著頭道,「你怎麼知道他是下面的?」
「看著就像嘛!」銅手瞪眼道,「再說了,他是太監,他還能是上面的?」
「都閉嘴!」姬鳳離冷聲說道,「相府戒備森嚴,他還能插翅飛出去,用不著這樣!藍冰你晚上警覺一點就行了。」他的聲音暗暗沉沉的,看不清臉上表情,卻能感覺到他周身無形中散發著一絲冰冷之意。
? 銅手和藍冰慌忙閉嘴,不曉得相爺為何突然心情不快了,踮著腳悄悄退了出去。
姬鳳離凝立在窗畔,夜風從半敞的窗子里吹入,一襲白袍在風裡飛舞,在朦朧的夜色中,迷離如同朦朧的月華。
馨園很幽靜,是個不錯的居所。花著雨居住的房間布置雖簡單,但日常需要的物品卻一應俱全,比之內懲院的牢房那是天壤之別了。若是別的和姬鳳離沒有深仇大怨的之人,或許會感激涕零投誠姬鳳離這邊。只可惜,她是花著雨!
花著雨梳洗完畢,便躺到床榻上歇息,每月里這幾日都是極容易疲憊的時候。剛歇下,門口傳來敲門聲,花著雨只得起身去打開門,只見藍冰一臉無奈地走了進來。
花著雨顰眉道:「藍大人,還有什麼事嗎?這深更半夜你還不歇息?」
藍冰抬眸望一眼花著雨,滿臉警戒地說道:「我這不是來歇息了。我和你說,元斷袖,你別打本大人的主意,我不喜歡男人,而且我有喜歡的女人,晚上你最好離我遠一點。」藍冰踱著步走到床榻前,翻身上床歇下了。
花著雨愣了,她原本以為這屋子是讓她一個人住的,卻原來是要她和藍冰一個屋。在宮裡,雖然花著雨也是和吉祥同屋的,但是,兩人一向是分開值夜的,所以基本上等於一個人居住。難不成今晚要和藍冰同榻而眠?
說起來也正常,她到左相府,本來是做下人的,下人們哪個睡得不是大通鋪,她這還算好得了。不過,要想更好,想要獨居一室也不是沒有辦法的,看藍冰那神情,似乎和她睡在一起,他的貞操就沒了一般。想到這兒,花著雨曼步走到床榻邊,便去熄燈。
「元寶,不用熄燈了,我喜歡亮著燈睡!」藍冰凝眉說道。
花著雨嫣然一笑,道:「藍大人這麼大人了還怕黑?那也好,亮著就亮著。藍大人喜歡怎樣就怎樣。」說著,她掀開被子上了床榻。
藍冰緊張地向裡面靠了靠,看花著雨側身向外,不一會兒便發出了輕微的鼾聲,他提在嗓子眼的心才沉了沉。
藍冰相當糾結。
一個男人如果做了男寵,在世人眼裡,就相當於女人了。那麼,他今夜和這個斷袖睡在一起,算不算是和女人睡在一起了,這算不算失了他的名節呢。
如此胡思亂想,一直沒有入睡。冷不防身側之人一伸手臂摟住了他的脖子,幽暗燈光下,只見那人半闔著眼,目光迷離,顯然還在睡夢中,只是唇角掛著一絲笑容,分外的慵懶邪肆,嘴裡吐出來的話更是讓藍冰魂飛魄散:「美男,來,給爺笑一個,讓爺親一個。」
奶奶個銅手,讓他和這個斷袖同榻而眠,趕明兒他豈不是也成了人們口中的斷袖,他怕要名節掃地,這可比睡個女人問題嚴重多了。
藍冰伸手推開花著雨,厲聲道:「元斷袖,你醒醒!」
花著雨闔著眼砸了咂嘴道:「美男,你的嘴又軟又甜,像蜜糖一樣。」
藍冰神色劇變,誰願意監視就讓誰來,反正這活他不能幹。幸好相爺也沒強調必須要他和這個斷袖睡在一個屋,只是讓他夜裡警醒點,他在隔壁屋裡警醒點也可以。他慌忙起身跨過外面的花著雨跳下了床榻,原本就沒脫衣服,這會兒也不用穿,驚慌失措地衝出去了。
花著雨瞧著藍冰倉皇奔了出去,她起身噗地一聲吹滅了燈,黑暗裡,她躺在床榻上笑了,一直笑得肚子都疼了。笑著笑著,不知怎麼,眸中就蓄了淚,她眨了眨眼,愣是沒讓淚水流下來。心中不是不悲涼的,在戰場上叱吒風雲的她,有朝一日,會任由別人用斷袖來侮辱她,而她還要用斷袖來保護自己。
眼前掠過這些年的點點滴滴,似乎,她從小就活得就比一般女孩子要辛苦。當別的姑娘還躲在娘親的懷裡撒嬌時,她已經被不苟言笑的爹爹送到了深山,和那些孤兒們進行同樣殘酷的訓練。射箭、騎馬、刺劍、耍大刀、舞長槍,她練得比任何一個男孩都要拚命,從不叫苦叫累,只為了讓爹爹高興。當別的女子還在閨房中繡花吟詩時,她卻已經隨著爹爹到了戰場上,和千軍萬馬的敵人廝殺,為了不讓爹爹失望,她研習戰略,學習陣法,協助爹爹打了一場又一場的勝仗。原本以為平定了西疆,他們便有好日子過了。她也可以回府做一個正常的女子,披上嫁衣,嫁給心愛的男子。
可是,所有的憧憬都是日光下的泡沫,雖然光彩流離,絢爛美麗,卻是那麼不堪一擊,在一夕之間,全部化為虛無。而如今,她躺在這個冷冰冰的床榻上,被人嗤笑為斷袖。腦中憶起當日刑場上的一切,花著雨眸中閃過點點寒芒。總有一日,這些血債,會連本帶利地討回來的。
藍冰被嚇走後,就再也沒有來要求和花著雨同榻而眠,在相府的日子還算是平靜。姬鳳離要她來相府,說是看中了她的才華,其實目的便是將她軟禁起來。他並不相信她,也不給她做任何事,藍冰不在時,還派來兩個侍衛,姬水和姬月,明裡是陪著她,其實就是監視她。
花著雨也不怕他們監視,因為她現在困在左相府,也原本不打算做什麼事。好些日子沒有看到姬鳳離,聽姬水和姬月兩人嘀咕,花著雨知悉,皇甫無雙在牢里,早已經被廢掉了太子之位。而皇甫無傷已經於幾日前登基為帝,改年號慶康,號康帝。
皇甫無傷登基后,姬鳳離便越加忙碌了起來,作為輔政大臣,他有很多事要做。花著雨冷笑,康帝皇甫無傷實在是太單純了,朝政大事方面,他根本什麼都不懂。三個輔政大臣之中,溫太傅不用說,肯定是唯姬鳳離馬頭是瞻,聶遠橋此人深不可測,當初皇甫無雙落難時,他便沒有什麼行動,這個時候,恐怕更是不動聲色了。可以說,南朝朝廷大權已經盡數掌握在左相姬鳳離手中了。
雖然住在姬鳳離府中,但是除了初來那一晚,花著雨就再也沒有見到過姬鳳離。每日里也沒什麼事做,也和府外的安小二斷了聯絡,花著雨感覺自己幾乎和耳聾目盲之人差不多。再這樣下去,她來相府就白來了,恐怕是什麼也查不出來的。無論如何,必須想辦法到姬鳳離身邊做事。
這一日,花著雨又在府中來迴轉悠,身後跟著姬水和姬月兩個尾巴。姬水和姬月對花著雨沒什麼好感,那一日,在青城山上,便是花著雨擺陣將他倆困住的,害得他們找不到相爺。回來后被相爺罰著看陣法圖,看得頭都疼了,也沒有看懂。
「元寶啊,我和你說。相爺每日里上朝都要到很晚才回來,今兒這才剛過午,相爺是回不來的。」姬水說道。
「你以為想見相爺是那麼容易的事兒啊。」姬月冷冷說道。
花著雨卻懶得理他們,沿著相府的青石板路,慢慢向府門走去。姬水和姬月慌忙上前攔住了她,花著雨冷笑道:「我又不出府,在門口看看都不行?」
「不行!」兩人定定說道。
正在僵持間,一輛華麗的馬車沿著相府青石甬路駛了進來,深藍色紋理的華蓋,四周垂著瓔珞,看上去足以容納八人的車身,以及拉馬車的雪白駿馬,都足以昭示著車中之人的不凡。那車裡坐著的,不是姬鳳離又是誰?
姬水和姬月慌忙垂首凝立在路邊,看著馬車緩緩地駛了過來,再從他們身畔駛了過去。花著雨也閃在一側,待馬車駛過去后,便尾隨著跟了上去。馬車一直駛到姬鳳離所居住的院子。馬車停下,車簾掀開,姬鳳離從車中走了出來。
花著雨忙迎了上去,一言不發地跟在他身後。姬鳳離看到花著雨,再掃了後面的姬水和姬月一眼,兩道軒眉慢慢地皺了起來。
「元寶,你來這裡做什麼?」銅手陰森森問道。
花著雨真懷疑銅手地府閻王身邊的鬼侍衛投胎轉世,生得模樣本來就招人怕了,說話語氣還陰沉沉的。
「自然是來聽差的,我來府里,本來就是為相爺做事的。左相大人,不知可有什麼吩咐要讓元寶去做!」花著雨笑吟吟地問道。
? 姬鳳離站在馬車前,似笑非笑地瞧了她一眼,淡淡說道:「也好,本相正要出去一趟,不如你陪本相一起去。」
他負手進了屋,不一會兒出來已經換下了朝服,著一襲玄色便服,極其深沉內斂的顏色。他帶著銅手快步走了出去。他也不搭乘府里的豪華馬車,而是在街上攔了一輛普通馬車。三人乘了馬車一路沿著大街拐來拐去,停在了一戶人家的後門。
姬鳳離掀開車簾,望了望街巷口四處無人,他緩步下了馬車,敲開了一戶人家的後門。花著雨也尾隨著姬鳳離下了車,心中直疑惑,姬鳳離這樣子,好像是去別人家府里的小姐私會偷情一般。後門打開,一個男僕看到是姬鳳離,畢恭畢敬地將他請了進去。
後門處連著的便是一處後園子,園子里栽種著各種花木,在日光里開得燦爛,果然是大戶人家的後園子。說不定那小姐就在綉樓上等著呢。
花著雨隨著姬鳳離穿過長廊上了二樓,來到一處雅室門前,敲了敲門,一個面目清秀的侍女看到姬鳳離,眉眼瞬時笑得彎彎,朝著裡面喊道:「玉鴛姐姐,是相爺來了。」
花著雨跟著姬鳳離一進屋,便立刻醒悟到這是什麼地方。方才在長廊上,這裡處處飄著微醺的酒氣,她便有些懷疑這地方不是大戶人家的府邸。此時看到這房間,她終於確定了。這房間布置得極其曖昧,畫滿了並蒂蓮花的九曲屏風,繪滿了飛天圖案的牆壁,房間里燃著曖昧的沉香,處處掛滿了緋色的紗。明明已經是午後了,這裡卻緋窗緊閉,帳幔低垂,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