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隱天下 (全文完)_分節閱讀_66
被嚇呆了,山野間又恢復了寧靜。
「你,怎麼樣?」花著雨心頭震動地望向蕭胤,月色下,他小麥色健康的膚色瞬間變成慘白一片,肩頭處有鮮血滲了出來,襯得他臉色愈加白如雪,襯得他一雙紫眸遇見幽深。紫芒瀲灧的眸望著花著雨,好似要將她的眸光吸納,讓她萬般掙脫不得。唇角處,卻漾出一絲欣慰放鬆的笑意。
「殿下,你怎麼樣?傷的可重?」蕭胤的四大親衛趕到。回雪焦急地問著,流風慌忙將倚在花著雨身上的蕭胤扶了起來,撕開他肩頭的衣衫,查看他的傷勢。
觸目驚心的傷勢讓眾人心中一驚,蕭胤卻是毫不在意地說道:「無礙,無礙……」只是說話的聲音卻越來越低沉緩慢。似乎是不小心被觸動了傷口,他眉頭深深一凝,輕輕咳了一聲,唇角滲出一絲血跡。
皇甫無傷也被侍衛抱了過來,炎帝忙喚隨行的御醫過來查看傷勢。整個場面有些混亂,便在這一團亂麻之時,就聽得一聲慘嗥,又一團黑影挾帶著冷風襲了過來。
這道黑影是從炎帝背後衝出來的,方才那頭人熊被擊斃,侍衛們有些放鬆,誰也沒料到還會有一頭人熊。而這頭人熊,看起來更加的壯碩,應該是雄的,似乎和方才那一隻人熊是一對。看到自己的伴侶被擊斃,這隻人熊更加暴怒兇悍,而且,它直接拍飛炎帝身後的侍衛,朝著炎帝撲了過去。
這兩隻人熊,似乎對侍衛沒有興趣,一隻進攻皇甫無傷,另一隻直接來對付炎帝。便在此時,炎帝身側的侍衛中,有一道黑影怒喝一聲,沖了上來,手一揚,長長的繩索揮出,纏住了人熊的雙足足踝,迫的人熊身形一滯。撲勢便緩了一緩,撲向炎帝的力道便被阻了一下,但是,縱然如此,那樣的力道還是讓炎帝踉蹌了一下,撲倒在地面上,吐出了一口血。
一眾侍衛大臣慌忙迎了上去,將炎帝團團護住。
花著雨眯眼瞧去,卻見用繩索纏住人熊雙足足踝的是姬鳳離手下三大名士之一的銅手。倒是未想到,這個銅手此時沒有護在姬鳳離身邊,倒是去保護炎帝。
花著雨冷眼朝人群中望去,只見姬鳳離和一眾大臣都護在了炎帝周圍,長眸微眯,此時,他的臉上倒是沒有溫雅的笑意,只是神色倒也談不上什麼緊張,一臉深沉冷凝。他身側,一襲藍衣的藍冰緊緊護著他,似乎是生怕姬鳳離受到傷害。
花著雨忍不住心中冷笑,姬鳳離哪裡用的別人護著。
這銅手的武藝確實高強,他用繩索將人熊纏住,隨手便將繩索的另一端纏在一旁的一塊尖石上。這隻人熊也悍勇,怒吼一聲,伸手抓住了繩索,猛力一拽,竟然將那山石拔了起來,拖著山石,又撲了過來。
一眾人護著炎帝紛紛後退,御林軍沖了上去,卻也不敢靠得太近,手拿著弓箭,瞄準了人熊。一陣亂箭射去,最後,也不知是誰的箭射中了人熊的下頜處,人熊慘嗥著撲倒在地。
一場驚變,三個重要人物受了傷,御醫們一陣忙亂,眾人心中也都是惶惶然。
夜已深,當晚要回行宮卻已經不可能,炎帝即刻命令行宮內的御林軍全部趕了過來,整夜在外嚴陣以待地守候,幾堆大篝火圍繞著帳篷也燃燒了整夜。
花著雨目前還算是伺候蕭胤的,再者,蕭胤又是為了她受傷,所以,她還是在蕭胤帳內伺候。這帳篷是分內外兩個帳篷的,花著雨一直站在外帳內,看到御醫進進出出,心中,著實是有些擔憂的。
最後,御醫走了。
回雪拿了葯前去熬藥,流風說是蕭胤請花著雨進去,到了內帳,流風和輕雲蔽月都識趣地退了出去。
帳內燭火搖曳,蕭胤靠在榻上,肩上傷口已經處理好了,纏了厚厚的白紗布。敷了葯,臉上神色倒是比初受傷時好的多了。所幸人熊那一掌是抓在肩頭,若是正中背上后心的話,不曉得他現在還能不能倚靠在這卧榻上。
? 想起方才那一刻,真是有夠驚險的。
花著雨坐到窗畔的椅子上,望了望他肩頭,半晌方澀聲道:「傷口還疼不疼?」
蕭胤擄了一下額前亂髮,方勾唇笑道:「不疼,這點小傷,只是小意思。」言罷,他紫眸中一黯,道,「當日,我用倒鉤箭射你的肩頭,如今,我才知曉你當時有多疼。這一次的肩上,也是哥活該應得的。丫頭不要放在心上!」
蕭胤,將往日那些對花著雨的傷害,都一一記在心裡,每每,用這些回憶,來懲罰自己當日的冷酷。
花著雨心中一陣澎湃。
蕭胤的千里追尋,蕭胤的捨身護她,都讓她心中極是感動,這感動之中,還摻雜著一絲淡淡的別樣的滋味。
她斂下眉睫,才掩住眸間升騰起的霧氣。再抬起頭時,她雙眸晶亮,微笑著說道:「殿下,你不用再為往日的事情愧疚了,當日的那些事情,都不要再提了。你欠我的,已經全部還清了。」
蕭胤聞言,紫眸越來越黯淡。
他不看她,紫眸凝視著燭火,彷彿用了千鈞的力氣,才吐出細絲一般的話。
「還清了么?你的意思,是說我們日後兩清了,是不是?」沉默了良久,他才緩緩回首看她,低低啞啞地說道,「難道說,除了欠的,我們之間,再沒有別的嗎?」
花著雨微微一愣。
還有別的嗎?
這句話好像是利劍,穿透了她柔軟的心房。
「就算你不介意我們之間的親情,難道……」他哽了哽,有些話,在清醒的時候,他還是真的沒有辦法說出口。
帳篷內陷入了僵局。
「你不願意跟我走,好,我不強迫你。可是你做的事情太危險!今夜,那人熊的事情,絕對不是巧合。我想你應該也看出來了。將你放在這波瀾詭異的南朝皇宮,我真的不放心。」蕭胤一字一句,慢慢說道。
今夜之事,花著雨也知曉並非是偶然的。尤其是那兩個人熊,別的人不傷害,偏就看準了炎帝和皇甫無傷。她不認為人熊是認識炎帝和皇甫無傷的,肯定是有人做了手腳。而今日之事,才只是一個開始,不知明日,朝中會有怎樣一番風雲變幻。
「你放心,我不會讓自己有事的!我想你能才出來我在做什麼事,我若是不做,我就是活著,也和死了沒什麼區別。所以,你不要阻攔我,如果……如果……事情辦好了,他日,我或許,會去北朝找你的!」花著雨垂下眼睫,掩住眸間的情緒,緩緩說道。無論如何,她都是不會走的。
蕭胤轉首望著她,幽深的眸中,閃過一絲驚喜,讓他的一雙紫眸,灼亮的令人心驚。他以為花著雨根本就不屑於他這個大哥,她以為她會將他們之間的關係撇清。未料到,她竟願意回去找他。
他伸出大手,包住花著雨纖細修長的玉手。
「葯來了。」回雪端著葯掀簾走了進來。
花著雨忙站起身來,將床榻前的座位讓了出來,卻不想回雪卻根本就不坐,而是將葯碗遞到花著雨手中,笑吟吟地說道:「公主,今日殿下可是為了您受傷的,您就辛苦一下吧!」
花著雨無奈地接過葯碗,只見一碗黑濃的葯汁,她凝了凝眉頭,遞到蕭胤面前,道:「良藥苦口,您就喝了吧!」
蕭胤卻是紋絲不動,紫眸凝視著她,勾唇開懷的笑了,道:「你做了這麼久的太監,還不知如何要病人喝葯嗎?」其實,他內心是愉悅的,若是花著雨很熟練地喂他葯,他恐怕會不悅了。最起碼,這說明,在宮裡,花著雨並未餵過別人葯。
花著雨的確是從未乾過這樣的活,以前在軍中沒有,進了宮,皇甫無雙那邊伺候的人多了,喂飯喂葯這樣的事,倒也輪不到她。
說起來,喂人喝葯,倒是頭一遭。
花著雨蹙了蹙眉頭,看到蕭胤右肩的傷口,他連手臂恐怕都抬不起來。她勾唇笑了笑,用勺子舀了一勺藥,吹了吹,送到了蕭胤的嘴裡。
蕭胤忙張口飲下,花著雨喂得快,蕭胤也喝的快,看的回雪在一旁不斷地皺眉。
一碗葯,不一會兒便見了底。
第二日一早,花著雨便聽說炎帝和皇甫無傷的傷勢都已經穩定住了。不過,炎帝畢竟年紀不輕了,身子骨原本就不算很好,昨日人熊那一拍,卻還是傷了內腑,簡直受了寒又受了驚,一些其他的病便也乘勢侵蝕了他的身子。
這一次炎帝只得在青江行宮呆著養病了。
而朝中的政事,炎帝卻是托給了同樣受傷的康王皇甫無傷代理,由左相姬鳳離,還有溫太傅,以及聶右相聶遠橋做輔政大臣。
太子皇甫無雙,就好似被他遺忘了一般。
花著雨心中知道事情不妙。
炎帝恐怕是將昨夜之事,懷疑到了皇甫無雙的身上,只是,目前他沒有證據,若是有了證據,只怕皇甫無雙這個太子就要廢了。
炎帝之所以懷疑皇甫無雙,一來,恐怕是因為皇甫無雙原本就喜歡弄鷹斗狗,喜歡和這些動物打交道,而且,他之前到江北賑災時,也是出過宮的。真要計劃好了,尋兩個人熊過來,也是有可能的。二來,炎帝近日對康王皇甫無傷很是看重,他本意或許不過是為了激勵皇甫無雙,但是,皇甫無雙一直被壓制,尤其是昨日,射箭上還輸給了皇甫無傷,被炎帝一再斥責。皇甫無雙難免心中不平。
這些因素一綜合起來,便愈發感覺皇甫無雙嫌疑最大。
畢竟,昨日,皇甫無傷是那般驚險,差點丟了性命。所以,他的嫌疑徹底被排除。
花著雨眉頭微凝,忽然想起,昨夜她刺出那一箭時,人熊下頜處那一抹鋒銳。此時想來,在自己出手前一瞬,恐怕已經有高手出手了。皇甫無傷是暈在地上,不可能出手的,那麼,就一定還有別的人,保護了他。
花著雨想起這些,便辭了蕭胤,前去尋皇甫無雙。
昨夜經過人熊一事,今日聖駕又是剛剛回到行宮,原本是該有些忙亂的。但是,花著雨走在行宮內,偶爾看到一些匆匆忙忙走過的侍衛和宮女,皆都是神色肅凝,也沒有人說話。行宮內人雖多,但卻是靜悄悄一片,好似入了無人之境一般,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抑感。
花著雨心事重重地思量著昨夜之事,心中擔憂皇甫無雙那邊出什麼事,走的便有些快了點。冷不防一道聲音傳入耳畔,帶著幾分戲謔幾多嘲弄:「寶公公這般匆匆忙忙,是要去哪裡啊?今兒個,不用教蕭太子練劍舞了?」
花著雨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冷不防被嚇了一跳,側過臉瞧去,只見幾步之遙站立著兩個人。一個著絳紅色官服,一個著飄逸藍衫,竟是姬鳳離和藍冰。
說話的人,便是藍冰。
藍冰生的清俊溫潤,衣著妝扮也極是文氣,就好似一個書生。只是不知為何,此人每一次見到花著雨,無論是說話還是望著她的神色,都帶著忍俊不禁的表情。這樣的表情總是讓花著雨在第一時間想起她和姬鳳離裸裎相對的那一夜。八成這個藍冰,是知道那一夜的事情的。
花著雨恨得牙癢,緩緩斂住心神,慢慢側首,微笑,凝眸,眼神清冷,淡淡說道:「藍大人真會開玩笑,蕭太子都傷了,還學什麼劍舞。就是蕭太子沒有受傷,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奴才哪裡還能在行宮內劍舞娛樂呢。」
「說的也是啊!不過,寶公公真是魅力大,也不過才教了蕭太子幾日劍舞,感情就如此深厚了,昨夜那麼危險的時刻,蕭太子竟然不顧自身安危前去相救,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