簇邪·我本桀驁少年臣
是什麽時候發現自己已經不再是以前的模樣了呢?或許是跟在吳邪身邊冷眼看著曾經幾乎可以說高不可攀的趾高氣昂的家夥掛著謙卑的笑容向他一一講解那些晦澀的文獻和高低起伏的漲停板的時候,或許是他收起長刀看向站在一邊的那個掛著淺薄笑意的家夥的時候,也可能是他孤身深入那些人的巢穴看到無數張一模一樣的臉裏那個格外不同的人提刀握刃眉目剛烈,這才突然意識到自己不再是那個離吳邪所在的地方遙遠得連看一眼都要踮起腳尖的學生了。他是吳家的黎簇,是吳邪一手帶出來的唯一一個成功品。
他是黎簇,陪吳邪走過沙海奔忙,卻被留在過往歲月裏等待遺忘的孩子。他趴在桌子上慢慢用指尖摹畫吳邪的名字,然後坐起來拿起筆批複他受到的文件。
初見時吳邪穿著黑色的皮衣,眉目溫和掩蓋滄桑,他偷偷罵他是個神經病,吳邪毫不在意說他自己也這麽覺得,黎簇瞪著他滿腦子都是怎麽弄死這個狗東西。然後他們進了那個叫做“古潼京”的鬼地方,一場莫名其妙的旅行,主導人莫名其妙不見了出來救他的人是個半夜戴墨鏡的神經病也就算了居然還騙他差點在沙漠裏曬成一條幹帶魚。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可是他還是撥出了那個電話,傻不唧唧地把自己送到別人手裏搓圓揉扁腦殼都缺了一塊還TM是自己造的孽……
那些日子渾渾噩噩,不知所謂,是小黎爺最在意的黑曆史。
然後就再次遇到了吳邪。
吳邪脖子上纏著厚厚的繃帶,殷紅的血色從裏麵滲出來,他卻毫不在意地衝黎簇咧嘴一笑:“不好意思我沒死。”
黎簇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看著這個麵色蒼白掛著濃重黑眼圈脖子上把繃帶當圍巾都止不住血的男人,他毫不猶豫地伸出手把汪家人那些照顧和幫助統統丟在後麵離開。那時候他腦子裏麵毫無邪念,隻是忽然覺得,他一定會贏。
吳邪一定會贏。盡管他看起來搖搖欲墜,即使他看起來不堪重負。
然後,一路逃亡,他看著吳邪一顆顆布下的棋子發揮作用,看著汪家被分化瓦解,看著這個似乎有點瘋癲的男人把一切改寫。
那麽,那些不應該有的綺念又是什麽時候升騰而起的呢?
或許是吳邪握著刀擋在他身前猩紅的血液一點一滴在地上積累成小小的水泊的時候?又或許是吳邪倚坐在飄窗上垂著眼睫,手裏夾著的香煙如猩紅的眼睛在黑夜浮動,他深夜起來就看到男人線條利落的側臉和黑夜裏滄桑漠然的眼睛的刹那。他始終記得那支煙浮動的煙霧溫柔而凜冽,像是柔軟的刀鋒,他怦然心動,又無比落寞。
當黎簇回憶起吳邪的時候,恍然發現自己早就有了心思,而當他意識到的時候,吳邪隻剩些許零落陳灰被塞進骨灰盒裏葬進地底。
世界上有些人是不能見的,一見誤終身。他溫柔你的歲月也驚豔你的流年,然後在他覺得合適的時機離去,留給你一段回憶肝腸寸斷,自己揮一揮衣袖,留下一句蒼白的告別。
何其殘忍……何其溫柔。
愛是穿腸毒藥,我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