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高盧伯爵(四)
當男人熱血澎湃,像頭發情的雄鹿一樣追逐性和統治權的時候,麵臨的將是兩個可能,崛起或者毀滅。高盧早已經不是被甜美的誘惑就能鼓動的血脈迸張的年齡。他獨坐在空寂的會議廳裏,大門的顫抖還未平息,那深夜悄然來訪的三個權勢人物已經如幽靈般離開。
他從克士蓮紫羅蘭迷人的嘴唇裏讀出來的不是近在咫尺的王座召喚,是凶殺和血流成河。克士蓮居然冒險親身前來,邀請席可法和他身後能影響的力量對付昔日城的貴族們,以緩解貴族們對教會和克士蓮失控的反感和仇恨。
你會用身體的餘溫去溫暖一條凍僵的蛇嗎?
高盧雖然不像昔日城其他貴族,或者不像銀眼家族和那些被傷害和吊死的五十多名貴族的餘黨那樣痛恨克士蓮,但是他對克士蓮紫羅蘭很難有什麽好感。
權勢僅僅是太多選擇中的一個而已,絕對不是全部。一個成熟的男人從來不用自己喜惡來判斷一件事情,也不會用事物的對錯來選擇自己的立場。作為一個家族的領袖,作為一場政治風暴和危機四伏的動蕩政局中的玫瑰獅子的首領,高盧的選擇首先是保護自己的家族。
我也許以前曾經選擇過所謂正義的一麵,希望法律能在公平的名義之下被執行,正義在自由的環境中被昭示。可經過昔日城數月以來,太多的變化和褻瀆自由城的行徑後,我已經迷惑了,對未來的前景一麵恐懼和茫然。
高盧曾經相信在混亂的危機到來時,人們優良的傳統和理智會戰勝盲目的恐懼和性格中低劣的成分,而依靠堅強的品格來經受磨難,抵禦厄運,度過危機。
如今,高盧對人們深深的懷疑,他發現無法在混亂和狂暴的人們中尋找可以相信和信任的東西。如果你一直企圖維護的東西無法給你保障,你準備怎麽辦?
高盧選擇的是,提防它們。
就像麵對突然決口的洪水,無法控製它們,至少要避免被它們衝進深淵,遭受滅頂之災。
從王家學院老院長的詭異離奇遇害開始,繼而發現狼群中站立起來的黑暗狼人,王家學院的繼任竟然發明出可以自由走動的秘銀武士,幾乎無堅不摧的鋼鐵武士;再後來天空出現鮮紅如血的火流星,爆炸以及引發全國範圍內的地震火山和洪水;城南出現恐怖的怪物和魔軍,人們僅僅在神話和傳說中才見識過的凶惡物種,活生生的出現在這個世界,和人們爭奪領地和生存的空間;依靠祖先的鋼鐵意誌和優良血統,延續了數百年乃至千年的古老家族,被卑鄙邪惡下流的巫術暗殺著;王權被暴民挑戰,貴族們的權威逐漸土崩瓦解。
經曆過這一切後,高盧怎麽可能會對克士蓮紫羅蘭所代表的勢力和教會有任何好感呢?高盧雖然開明,以貴族們少見的寬容和平和態度來對待一切變故,但是席可法家族的血脈裏流動的,依然是古老家族繼承而來的傳統和悠久的曆史。他怎麽可能容忍看見一批曆史不過數百年,來到昔日城不過寥寥數月,就妄圖顛覆一切,翻天覆地的女人為所欲為,並且企圖占領未來王座呢?
高盧曾經目睹了克士蓮旗下的安多哈爾騎士在城南大開殺戒,雖然這個可怕的騎士在不久前的暗殺中據說喪命。也看見凱恩製造出鋼鐵武士後,就立刻投靠到克士蓮麾下。他感覺克士蓮就是掌握了超自然能力的新貴,是昔日城新興勢力的王者。
高盧麵臨兩難的抉擇,幫助勢力日益膨脹,明顯獲得昔日城大多數人支持的克士蓮,也就是說幫助暴民和新興的邪惡超自然勢力,幫助和席可法家族所代表的傳統力量和血統相反的一群敵人。或者,幫助那些被逼到絕境,最後拚死一搏的貴族們,以昔日城部分少壯派和銀眼家族勢力為首的傳統家族。
諾丁漢大公從射手城回師,他到達王城之時,必然將是一切衝突爆發的時刻。克士蓮的臨時宮廷執政將被收回。一直蟄伏的議會力量是否會乘機報複,加入貴族們對克士蓮的圍剿和聲討,都將是未知的變數。
諾丁漢大公將如何選擇自己的立場,是幫助女巫一樣詭異的克士蓮,還是為其慘死的弟弟阿爾弗雷德討還公道。
從克士蓮紫羅蘭今夜來訪的語氣中,高盧甚至猜想到這女人更瘋狂的一個計劃,她甚至會挺而走險,扶植一個可以和銀眼家族相抗衡的古老家族,對銀眼王諾丁漢大公取而代之。如果諾丁漢大公反戈相向的話。
一邊是聯盟的傳統軍團和老兵,他們是效忠傳統家族和貴族們的;一邊是克士蓮的教會軍團和私募軍團,這些暴徒和投機分子們是效忠新興權貴和教會的。
貴族們的軍隊是樂觀估計也不過十萬人之眾,克士蓮影響的那些烏合之眾卻數量驚人,數不勝數。對於這種人數上的比例,憤怒的貴族們不屑一顧,高盧卻保持著謹慎的態度。原因很明顯,他堅信,如果昔日城真的存在巫術和可怕的力量,那這股力量很可能是掌握在克士蓮這類的新興權貴手中。他甚至私下也和貴族們有同樣的懷疑,是克士蓮左右了城外的國王雕塑,那些幾十米高的青銅巨人殺死了草原王。
剛才自己經曆的夢境,被離奇殺死的貼身的護衛,隨後來訪的教會三巨頭,難道真的是克士蓮對他的警告,如果不合作,那就可能和草原王一樣的下場?
高盧想到這裏,一股驕傲的憤怒之火從心底深處燃燒而起,渾身微微顫抖,眼睛飽含怒火。
玫瑰獅子永遠不是可以被人任意擺布和威脅的對象。我更不可能把兒子們的未來交給一個隨意屠殺和藐視傳統的邪惡女人手中!
“大人,紅眼的人秘密求見。埃德加火盾爵士推門進來,在高盧耳邊低聲道。高盧點頭示意。很快,一名其貌不揚的流浪漢被領了進來。流浪漢將昭示自己身份的銀牌拿出來,小聲告訴了秘約的口令。高盧已經知道是議員卡圖派來的親信,他對火盾爵士點了點頭,火盾爵士悄然退下。
流浪漢見沒有旁人,從身邊取出兩小截金屬螺杆,將其拚裝在一起,然後經過複雜的扭動,金屬棍上的螺紋似乎顯示出一些規則。他將桌子上手臂粗細的蠟燭取來幾根,在桌子上燒出融化的蠟油,又將金屬棍在半凝固的蠟麵上滾動著,一些文字隱約出現在蠟麵覆蓋的桌子上。
“草原王並非是克士蓮紫羅蘭所殺。最仇恨銀眼家族的另有其人。”
“二十六年前,在昔日城廣場上被燒死的黑泥沼澤女巫,曾經是史林特家族的影子祭祀,聖痕公會的三級女侍。史林特家族的族長公開宣布,那個女人和史林特家族毫無關係。其實,另有隱情,他們留下了一個兒子!”
高盧看著心驚膽戰,特別是那隱約可見的史林特家族幾個字,就像燒紅的烙鐵燙在他心裏,桌子上的文字到此為止。高盧抬起頭,望著送信的密使,“這個人是誰?”
那流浪漢用蠟燭熔化了桌子上的痕跡,拆掉了手中複雜組合起來的“信紙”,微微探前身子,答道,“馬丁史林特大人可能就是沒有寫出來的名字。”
(第六十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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