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吞拿（一）
“歐文大人，黑斯培裏頓和拉旺的居民堅決不離開他們的土地，他們說……除非得到歐文家的人承諾，否則不會放棄數十代祖先生息的村子。”一名鐵蹄堡的騎兵向歐文男爵稟報，“另外，去年向您進貢藏紅花和土參的朱諾村村民……全部失蹤了，那村子空無一人，而且還煙霧繚繞，鬼氣森森，連條狗都沒有看見，全部消失的無影無蹤。”
“蠢材，用得著你去形容什麽鬼氣森森嗎？你隻要如實回報看到的情況就行了。”一名鐵蹄堡的爵士劈頭蓋臉罵道，因為他發現這種不安的描述，給在座的職業軍人和領主們帶來一些騷動。
“我說過，放火燒黃金森林和聖井是褻瀆森林之神。”有人低聲埋怨著，這種言論和想法如暗蚊的細索聲開始悄悄蔓延。
“昔日城有消息傳來，議會的大人們偏向和北境王和談。”鐵蹄堡財政官消息靈通，他終於憋不住，說了這個得知不久的小道消息。
“和談？”坐在議事廳上麵的麥克白站了起來，他麵容清秀，體格修長，可一旦這個俊美少年從他的王座中站起來，任何時候，都會給那些反對他的人形成巨大的壓力。議事廳下麵的貴族和騎士們都噤若寒蟬。
“和談？”麥克白臉色蒼白，如陰雲密布的不祥之雷臨近，狂風暴雨的前奏，他用右手緩緩拔出了森藍光芒的守護者之劍，這冷森的利刃光芒掃過大廳，有幾名玫瑰山穀的首領驟然變色，忍不住腳步後退，“我已經決定了，貴族們，如果你們以前沒有聽見席可法家的麥克白說過什麽，或者是沒有聽懂我的言語，那我就再說一遍！我隻會把掃羅的狗頭砍下來，然後和他的狗頭和談！”
麥克白憤然說完那威脅般的誓言，右手揮舞，守護者之劍已經入鞘。
“再不要用類似和談這樣恥辱般的語言來羞辱鐵蹄堡的榮耀！”繼麥克白斬釘截鐵的言論後，老男爵歐文從旁邊的座位裏站起來，他渾身氣的發抖，對著鐵蹄堡的財政官大吼著，“鐵蹄堡在過去的二十年，三十年，待諸位不薄，視你們為這個家族的一員，如今你們居然有人揚言和殺害鐵蹄堡繼承人的掃羅和談，永遠不準用這種侮辱性的詞語來背叛我！”
歐文男爵失控的憤怒爆發出來，如狂風卷過大廳，連人們最後的異議和竊竊私語都被吹散。
“焚燒黃金森林和所謂的聖井，是席可法家的大人和我鐵蹄堡共同的決定，再有出言不遜，意圖反對的人，立刻給我滾出鐵蹄堡，這裏不歡迎你們，不歡迎你們這些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再有心懷異念者，離開歐文家的領地，給我永遠滾出去！”歐文男爵暴怒著咆哮著。鐵蹄堡的財政官嚇的魂飛魄散，他戰戰兢兢地從自己的高背靠椅裏站起來，惶恐不安溜出大廳，出門的時候，居然一頭撞在鐵銅皮的大門上。這個滑稽的場麵卻沒有引起任何人的嬉笑。
“父親，既然黑斯培裏頓和拉旺的居民要歐文家的人承諾，讓我去勸說他們離開村子。”歐文家的希貝爾等男爵的盛怒略為平息，和聲細語懇求道。歐文男爵仍然還在激動中，經曆過一場暴風驟雨的他有些疲憊，失去愛子的打擊漸漸顯露出威力，幾個月前也許還被掩飾著，如今看出來，那悲劇明顯增添了他的垂暮之色。他望著女兒，點了點頭，喃喃道，“幸虧還有你，希貝爾，你很像你哥哥大漠漢姆，他會為你驕傲的。”
一直沉默的吞拿對旁邊的弟弟道，“麥克白，你的人手夠嗎？如果可以，我想陪希貝爾去疏散鐵蹄堡領地的村民。”
麥克白望著哥哥，又望了望剛剛請命的希貝爾，他猶豫了片刻，“我的人手足夠了，有歐文家的軍人，還有你從辛提拉山區帶回的軍人們。你應該保護希貝爾小姐，我知道，但是，吞拿，盡量不要接近奇琴卡羅那片森林，那裏太危險，特別是對於你來說。”
“你也多加小心。”吞拿笑著道。
吞拿和他的貼身隨從，還有流亡地的遊俠們，保護著歐文家的希貝爾，前往西北方向的幾個村落，那裏是接近聖井的領地，在原始叢林的深處。
一個領主應該保護他領地的人們。這是歐文家用行動展示給吞拿看到的。他從來沒有想過，這麽一句簡單的承諾，真正到了履行的時候，有著無比艱辛和危險。
“希貝爾小姐，你們家很不錯。”流亡地首領彼德騎著馬追上並騎的吞拿和歐文家女孩子，由衷稱讚道，“我們穿越過北麵大陸，經過很多領主的土地，也見過很多領主是如何對待自己領地的臣民和人們的。在和平時期，他們總是征很重的賦稅，但是危機到來的時候，那些領主總是首先放棄這些被剝削的一無所有的人們，隻顧自己逃命。”
“尊敬的遊俠首領，如果你們流亡地遭遇威脅，你們這些男人會丟下女人逃命嗎？”希貝爾問道。
“怎麽可能，她們是我們的家人。除非所有男人全部倒下，否則不會有人能傷害到她們。”彼德自豪地答道，“這是任何一個流亡地的傳統。”
“保護領地的人們，也是我們家的傳統。”希貝爾笑著答道。
“一個優良的傳統，需要堅強勇敢的家族成員才能維持的。”吞拿感歎著，他欣賞地對愛人笑著道，“歐文家人丁不旺，卻能在昔日聯盟樹立赫赫威名，是有原因的。”
“歐文家人丁不旺的曆史將很快給改寫了，是吧，吞拿？”彼德擠著眼睛，然後開心地看著歐文家的女孩子羞紅了臉，“玫瑰獅子的族譜已經表明，這是個高貴而且茂盛的族係呢。”
“奧伯龍啊，彼德……”吞拿準備威脅這個遊俠首領的時候，彼德已經牽著坐騎，朝前麵疾馳而去，留下一陣爽朗的笑聲。
“你弟弟斯提文森的傷勢好些了嗎？”吞拿岔開話題，問著嬌羞可人的希貝爾。
“好多了，他宣稱，再過半個月，就可以騎馬了。”希貝爾答道，“他很佩服你和麥克白，特別是麥克白，斯提文森甚至悄悄叫裁縫做了一件和麥克白差不多的軟甲。”
“我這個弟弟令我都很吃驚，我從來沒有想到，他會突然像蘇醒的獅子一樣令人瞠目結舌，我有幾次看見他強悍的指揮玫瑰山穀的部落首領時候，我都懷疑過自己是否有能力像他一樣那麽作，問題是，我可以那麽作，但是是否那些首領會跟隨我？”吞拿見隨行的騎士和遊俠們距離還遠，他有幾句話不吐不快，“我感覺到了，這就是人們傳說的權勢，我一直想追求的東西，卻出現在我弟弟手中。”
“吞拿，你羨慕你弟弟？”希貝爾問道。
“是，開始我還曾經嫉妒過，當我真的和麥克白相處了一段時間，當我看見他在我麵前，同樣的選擇和危機來臨之時，他的決定和我設想的截然相反以後，我明白了，他為什麽會成為席可法家的守護者，而不是我。”吞拿答道，“我現在不嫉妒他了，他擁有我沒有的能力。”
“吞拿，你這麽認為嗎？諸神啊，你弟弟給你的壓力太大了。”希貝爾同情地望著他。
“他比我主動，比我敢於挑戰任何威脅席可法家的敵人，甚至帶著偏執和瘋狂，把一切後果都扛到自己肩上。他和我不同在一點，我是向父親請命，為席可法家族而戰，而他，從不向父親請命，他認為他就是主宰，主動為席可法，為我，為父親，為家族裏的任何一個成員衝在最前麵。”吞拿說的時候，語氣裏帶著難以遏製的激動和亢奮，似乎憧憬著這種感覺。
“傻瓜，你也一樣，隻是你還不知道而已。”希貝爾親昵的抓著吞拿的手，“你和你弟弟麥克白方式不同，性格不同，一切都不一樣，別妄自菲薄，吞拿，你擁有麥克白沒有的，它很遲緩，但是有一天，它能讓你同樣耀眼奪目，甚至比麥克白更燦爛。”
“真的？你這麽認為？”吞拿懷疑的問到，他覺得這個自己愛的女孩子在安慰他。
“胸懷，男人要的不僅僅是堅強、權勢和威嚴，還要有大海一樣浩瀚的胸懷。”希貝爾眼裏浮現著讓人怦然心動的光彩。吞拿激動了片刻，又暗自歎息一聲，他認為希貝爾在安慰他呢，不過這安慰令他胸膛裏和天空一樣燦爛。
吞拿不太理解麥克白焚燒黃金森林的決定，但是他並不知道這是否正確。他很模糊，他覺得這整個事件已經超出他的理解和判斷力，他雖然親眼看見了叢林裏可怕的食人獸和發瘋的土著，卻無法將這一切和未來的危機聯係起來。麥克白卻堅持宣稱，奇琴卡羅的血腥將嚴重威脅所有人。
如果讓那些可怕的東西總是騷擾昔日聯盟的領地，的確將是個隱患。而且萬一真如那些發瘋的祭祀所言，叢林裏的怪物熟悉陽光後衝出密林，那結果將會如何？誰來收拾殘局？
這都是吞拿不知道該如何解決的，超過他的理解能力和判斷力了。超過吞拿理解力的事物，麥克白卻胸有成竹，他決定放火燒掉整個黃金森林。
吞拿不知道這麽幹是對是錯，但是他知道，麥克白的做法比他的茫然不知所措要強一千倍。與其等死，不如奮起抗爭。並且的確將會給掃羅帶來大麻煩，這也是吞拿喜聞樂見的事情。
麥克白和玫瑰山穀的部落們，在辛提拉山區的人們幫助下，他們從附近的峽穀裏，運來幾千桶黑色可以點燃的液體，傾在森林邊界。後來點燃了這些黑色的油，這是吞拿見過的燃燒最猛烈的東西，樹木被火浪卷上半空，黑色的油燃燒著，如一條奔騰的火龍，它經過之處，一切都在燃燒，連旁邊的湖泊都被點燃了。
玫瑰山穀的部落也推波助瀾，夜影族提供了雷杖的能量源，石南女使用了令人生畏的超自然能力，十幾個颶風卷著濃煙和火壓向北境，不久，燃燒的天空就自動形成更大規模的颶風和龍卷風，黃金森林真的燃燒起來了，大火由東向西北，壓向北境王的領地。麥克白成功了！
令人擔憂的是，失控的大火開始分十幾路，也有幾路朝著南麵侵襲，有幾股大火速度驚人的撲向人們口裏的聖井，就是麥克白幾次提醒要吞拿小心提防的奇琴卡羅森林。森林大火失控的時候，所有靠近森林的居民就都遭到了威脅，必須去疏散他們，陸續有幾十個村子都離開了原生住地，而也有少數幾個固執的村子不願意離開。作為歐文家的成員，希貝爾於是親自前往。
還有朱諾村整個失蹤，這大概是最近出現的第五個幽靈村了。吞拿暗想著，都在神秘的奇琴卡羅附近。幾百人的村子，突然連條狗都不剩，難怪會令鐵蹄堡的貴族不安呢。
轟隆，西北麵傳來隱約的雷聲。眾人望著頭頂燦爛的陽光，雖然東麵的半個天幕都被森林的黑煙籠罩，怎麽可能出現雷聲呢？何況，這是隆冬季節。轟隆隆，那隱約的雷聲還在繼續。吞拿望了望那個方向，是他們要去的地方，黑斯培裏頓和拉旺，奇琴卡羅的邊陲小村。
吞拿，靠近奇琴卡羅的時候，要多加小心。麥克白的聲音又一次浮現在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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