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凱恩(一)
“安襲香大公,感謝您給我這個機會,把詩歌奉獻給貴族們,就像把深海中的珍珠呈現給帝都的美人兒。平民永遠無法知道王家的樂趣,而王家的風雅寬容卻是眾所周知的事實。”一位唱歌的俊美少年朗聲感激阿爾弗雷德銀眼,安襲香草原之王,昔日城國王諾丁漢銀眼的弟弟。
這是安襲香草原深處唯一的紅石山脈,雄偉的鷲鷹城,正在熱烈舉行的宮廷宴會。
宴會十分隆重,整個大廳掛滿金碧輝煌的壁毯,在昂貴的沙漠部落編織的地毯上,撒滿了玫瑰花瓣。宴會用的東西,客人們坐的都是材質上乘的桌椅,少數貴賓還享受著青銅和黑鐵鑄造的十二把“銀眼王座”。椅子上鋪著顏色鮮豔,做工精良的絲製軟墊。椅背的麵子都是錦緞,這些細節的奢侈和裝飾的精美,使每個來賓都感覺到銀眼家族的勢力。宴會廳十分寬大,估計在昔日聯盟境內,鮮有能與其比肩的場所。更具有特色的,整個大廳分了高低錯落的三層,客人和銀眼家族的在上麵兩層,而最下麵的一層是供歌妓表演詩人朗誦和武士護衛們尋歡的場所。
所有送餐和捧酒師都是年輕貌美的女子,草原王慷慨和大度使客人們十分放鬆,有些膽大妄為的家夥,居然伸手把路過的侍女和酒師摟入懷裏,雖然沒有求歡,卻也引的哄然一片。
沒有被邀請過的客人,一直聽說安襲香大公的酒神大廳能容納一千個人,當他們親自來到這裏,發現這僅僅是客人的數目,如果加上那些為他們服務的人,真的令這些迷醉忘情的人們以為自己到了傳說中的天國聖殿。
這次的盛宴為祝福安襲香大公的兄長,諾丁漢大公東境大捷舉辦。同時,也是安襲香大公麾下的草原軍團開赴昔日城的答謝宴,答謝銀眼家族眾多封臣和部落首領的盛宴。
人們競相恭賀銀眼家族在東境戰場的輝煌戰果,也祝福草原王率領大軍旗開得勝。
金色銀色的酒杯交錯著,人們的笑聲和哄鬧聲如潮水此起彼伏,在節日般蒸騰的熱情和狂歡裏,一個身形衰老的垂暮老者,從大廳最底層,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裏走出來,走到六個火盆照亮的大廳正中間。
“展開金色翅膀的安襲香王,能否撥開醉熏熏的迷霧,聽聽我的警告!”老者穿著草原部落的裝束,脖子和頭上,帶著奇怪的圖騰和骷髏串成的項鏈。
他是個年老的薩滿。
依靠大自然和草原之力,依靠巫術般的咒語,幫助人們抵禦疾病和厄運的人。
周圍的人們逐漸安靜。這個神秘的薩滿麵目醜陋,渾身肮髒無比,帶著迥然不同這歡樂氣氛的古怪。但是草原上的人們早已經習慣敬畏這些掌握原始宗教力量的祭祀。
“毒牙,你這個掃興的老東西,把你在破帳篷旁邊宣傳的那些災難預言留給自己聽吧,或者留著去嚇唬那些還沒有穿褲子的女人們。”大廳第三層有人大聲叫嚷道。
“元素的力量在蘇醒,這個世界在蠢蠢欲動……”被稱呼為“毒牙”的老薩滿睜開目若朗星的一對眼睛,把所有人都掃視了一遍,“尋歡作樂吧,因為你們都時日無多了。”
“混蛋!你居然敢在安襲香王的宴會上侮辱尊貴的大人們!衛兵們,把這老糊塗的家夥拖出去!”負責宴會廳秩序的膳務總管命令道。
“慢著,老者,你想說什麽,雖然我們信奉不同的神靈,但是我對你的神是敬畏的,你想告訴我什麽?”大廳的高處,安襲香大公的聲音傳下來。
阿爾弗雷德銀眼是個未到三十多歲的年輕人,他的聲音威嚴,所有人都停下動作,準備去抓老頭的衛兵們也站住了,大家傾聽著。
“不要北上,草原雄鷹,你的生命力在草原,北麵的石頭城裏,沒有供養你的生命力,那些饑渴的人們,等待著食物。”毒牙說道。
“你的意思,我不要去昔日城?”阿爾弗雷德銀眼奇怪道。
“鷹翔千裏,裹屍而還。”毒牙答道。
“放肆,居然敢在祝福宴上詛咒草原王,來人啊!”草原王身旁王座上的幾位大人怒罵著站起來,高喊著侍從。
“安襲香!你不能離開草原,你的生命力在草原上。北方的黑影裏步滿了鬼魅的生物,還有魔鬼的製造者們,那石頭城已經成為灼熱的城市,屍體都會被蒸發殆盡,那是燃燒之地,傳說中的影子出現在噩夢裏,它們的身後跟隨著令地麵顫抖的大軍。”毒牙緊張地望著周圍跑過來的全副盔甲的衛兵們,他依然大嚷著,手裏的枯杖用力的在地上敲擊著,似乎心有不甘。
“拖這個老瘋子下去!”越來越多的人叫嚷道。
草原王高居王座,他眼神遊移,聽著下麵那六個火盆中央的草原祭祀瘋癲般狂叫著,像個受驚嚇的猴子一樣蹦蹦跳跳,他覺得這是個不祥的征兆。
“這不是冒犯,我是出於忠誠在警告吾王,你們這些無知的蛆蟲!”毒牙在原地跳躍著,越來越亢奮瘋狂,他的眼睛裏的光芒明顯和剛才不同,剛才是智慧和明亮,現在變成了狂熱和瘋癲。
少數人開始覺得這場麵滑稽有趣,十幾個全副武裝的衛兵,拿著長矛和盾牌,企圖製服一個在宴會大廳中央招神一般亂跳的老薩滿。有人笑了,笑聲是有感染力的,原本心有畏懼和在恐懼中遲疑的人們,也發現了這場麵的滑稽,都跟著笑起來,終於,演變成哄堂大笑。
預言者變成了小醜,被人們取笑著。
少數原始住民驚恐的站起來,倒退著,他們知道,這是侮辱薩滿祭祀的行為,而侮辱祭祀的結果是可怕的。
隨即,大廳中間,如猴子一般跳躍尖叫的老薩滿,在人們的視野裏變的模糊起來,人們看見他長出了烏鴉一樣的黑羽毛,他襤褸的衣服變成了黑色的羽毛。
接著,毒牙在鬼哭狼嚎般的尖叫聲中,化成了一群黑色的烏鴉,哇哇叫嚷著,猛然衝向大廳裏近千名賓客。周圍衛兵們也在後退,因為他們手裏的長矛全變成了大蛇,十幾條大蛇盤踞在宴會廳的中央,昂起了令人畏懼的頸子,死亡般注視著人們。
大廳的牆壁上若隱若現出現金色的文字,然後整個城堡都開始搖晃了。
草原王,阿爾弗雷德銀眼驚叫著醒來,他愕然坐起,發現身旁是兩名身上未著絲縷的少女,似乎還在酣睡中,而自己渾身,竟然滿身大汗。
他還清晰記得剛才的夢境,是夢境嗎?還是昨夜盛宴的回憶?他居然記不清了,他努力想著最後殘留在腦海裏的那漂浮在牆上的金色文字。
似乎是“憤怒始於愚昧終於悔恨”。
是嗎?真的是這句話?
阿爾弗雷德沉浸在初醒後的混亂和震驚中。
這究竟是真實的,還是夢境,還是宿醉後的迷亂?
他正在努力分辨的時候,一位親信推門進來,將一份托盤放在他的身旁,然後望了那兩個豐滿的美如雕塑的少女一眼,悄然退出。
年輕的安襲香大公渾身冷汗,木然的望了一眼身旁的托盤,裏麵是豐盛的早餐和紅酒,哦,又是酒……旁邊似乎還有點別的東西,一封信箋?
阿爾弗雷德銀眼拿起那封信箋,掃了一眼,就好奇起來,是昔日聯盟最古老的聯盟徽章封的絕密信箋。他用手揭開封蠟,然後抽出信紙,隨即,他的渾身劇烈發抖,喘息也變的急促和憤怒起來。
半個小時後,年輕的草原王和麾下十七名爵士,帶領兩百精銳騎兵直撲昔日城。沒有人知道原因,但是都能體會到安襲香王的憤怒,原本計劃當日出發的兩個草原軍團都被延遲行程,駐留在火紅色的紅石山脈下麵。
雄偉的鷲鷹城之顛,一群黑色食肉渡鴉盤旋哀鳴,慘叫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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