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吞拿(四)
瓦雷利亞在白銀穀的一處山巒頂上,目睹著吞拿衝進了北境王的大營,他詛咒了一句,絲毫沒有猶豫,也跟著衝過去。
“如果不能阻止你,至少讓我和你在一起。”瓦雷利亞被北境王的士兵們阻擋,他望著不遠處愕然的吞拿大聲道。
吞拿拉住了馬,他往回走,“掃羅答應見我。”
“讓我和你一起去。”瓦雷利亞不顧周圍的衛兵阻擋,望著吞拿請求道。
“你不該來的。”吞拿神情複雜地說道,“我準備獨自請求掃羅的。如果不是歐文家的人,我現在應該躺在恐怖角的落葉裏腐爛。我欠他們一條命。我欠大漠漢姆的。”
“事到如今,我不會阻止你了,我了解你,讓我和你一起去見掃羅。”瓦雷利亞正被軍人們架出大營。
“士兵們,他是我的隨從,勇悍的北境王應該不會反對我帶一個隨從吧?”吞拿對阻擋瓦雷利亞的軍人們說道。
那些士兵停下動作。
不久,吞拿席可法和席可法家的護衛團副團瓦雷利亞,被領到了北境王的麵前。
在營地的鋶金大帳前麵,是十幾具鐐銬刑具和荊棘木的十字刑架。歐文男爵赫然被鎖在刑具上,跪在地上,脖子和雙手都被銬住。他看見了吞拿,眼裏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複雜難以分辨究竟是喜悅多一些,還是懊惱多一些。歐文男爵的周圍,還有十幾名歐文家的武士,想必是鐵騎兵的軍官們。
北境王像頭北極熊一樣蹣跚著走出金帳,他的前麵有四名冰原武士,每個體型都接近席可法家的巨人麥丁道爾。他的兩旁還有十幾位部下和貴族,都是驍勇善戰,麵孔凶惡的大漢。
“昔日城席可法家族的長子,吞拿席可法,向北境之王、冰雪白熊旗的勇士、不屈之族的首領,掃羅公爵致意。”吞拿恭敬地向掃羅表示著善意。他身旁的瓦雷利亞也躬身行禮。
“原來玫瑰獅子家族不僅僅是用鮮血鍛煉寶劍,還請了娘娘腔的宮廷詩人,教你們說話啊,哈哈哈哈。”掃羅一點不把席可法家的少年放在眼裏。
北境王是個膀大腰圓,黃黑相間的長胡子垂到胸前的大塊頭。如果以為豪爽的外表就一定是豪爽性格,那對掃羅的判斷就失誤太大了,傳聞他年輕時候也在某海港城市讀過騎士學校,但是他不僅沒有騎士的任何美德,反而殘暴乖戾,嗜血成性,常把和他作對的家族用燒紅的木樁子刺穿,釘在軍團大道或者他的熊王城廣場上。
他鼓勵軍團蹂躪被征服的土地上的原住民,並且放任軍人們屠殺和奸淫。他在戰場上的豪言壯語很多,每一句流傳出去,都令人不寒而栗。
周圍的武士們附和著掃羅的狂笑,這些武士都穿著北境特色的服裝,皮衣滾著毛邊,穿著帶毛的獸皮靴子和褲子。
“說吧,吞拿席可法,我準備聽席可法家的獅子給我們唱歌呢,哈哈哈哈。”掃羅繼續狂笑著,他傲慢的侮辱著席可法之名,故意逗著這少年。
吞拿壓製著厭惡,恭敬地說道,“掃羅大公,我想獻給您超過鐵蹄堡範圍的土地和金錢,以供您驍勇的軍團享用,我別無他求,僅僅懇請您微微動一動憐憫之心,放過歐文男爵,讓他回到子女身邊。”
“哈哈……”掃羅狂笑著,逐漸沉下了臉,他用威脅的口吻說道,“小子,我認為殺死我的仇人比得到十座城堡更讓我感覺痛快,而當著他的麵殺死他的親人,奸淫他的妻女,比一車車的金幣更能取悅我的心。”
掃羅話鋒一轉,猛然瞪著吞拿道,“小子,你這個提議我拒絕過了,而且還給了你們教訓,你們沒有明白嗎?把歐文家的那幾個餘孽交出來,我就放過你們,甚至連鐵蹄堡都可以不去攻打了。”
“大公,我原本以為您能尊重一個古老家族的提議的。”吞拿已經直起了身體,挺起胸膛正視著掃羅。
掃羅肥大的鼻翼扇動了兩下,哼了一聲,“席可法家族,不錯,也許在那懦弱的南地,依靠詩歌和女人氣質獲得榮譽的……南地,你們算是一個顯赫的家族。但是,就算南地的獅子,接近北方冰雪的時候,也一樣會倒斃在荒野中。”
“如果不幸發生了這種情況,那將引來獅群,獅群裏的雄獅們會帶著燃燒的棕毛,成群結隊,踏過雪白的大地,堅冰融化,血流成河。”吞拿銳利地答道。
掃羅麵露詫異,嘴角崢嶸,他幾乎有些發怒,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居然敢正麵回擊他的威脅,還膽敢發出警告。
“我已經殺了一個想和談的蠢貨,他活著的時候,也和你一樣自傲。”掃羅陰森森道。
“他死於榮譽和忠誠,你不該侮辱他。更何況,他並不是玫瑰獅子家族的人,掃羅大公,我有理由相信,您這輩子的敵人中,還從來沒有像玫瑰獅子這樣的。”吞拿望著一字一頓道。
掃羅和周圍的北地貴族都愕然了。隨即,掃羅暴怒地吼叫起來,“小子,你失心瘋了嗎?你到底是來求饒還是挑釁的?”
“吞拿席可法,玫瑰獅子的長子,今日帶長劍至此,懇請掃羅大公,釋放歐文男爵,席可法家願意接受任何數量贖金賠償,同時歐文家現在的繼承人願意獻出鐵蹄堡。”吞拿大聲道,“否則……”
“哼,怎麽樣?”掃羅已經怒不可遏。
“否則冰雪白熊的旗子就準備染紅玫瑰獅子的鮮血。”吞拿聲如洪鍾,神情凜然,“你必須踩著我的屍體,才能殺歐文男爵。掃羅,殺了我吧,席可法會追殺你至死方休!”
“狂妄的白癡!”掃羅給氣樂了,“你以為我不敢嗎?席可法家族?在我眼裏就一文不值!”
吞拿低聲對著瓦雷利亞說了聲,“不顧一切,脅迫掃羅!”那話音未落,吞拿已經獅牙劍出鞘,動若脫兔,他身上連皮甲都沒有,隻有玫瑰獅子的罩衣,輕盈敏捷的如一頭矯捷的獵豹。
沒有比這更狂妄的舉動。也沒有比這更瘋狂的企圖。
兩個人孤身來到敵人的軍團大營,貿然向對方主帥發動襲擊。
四名強壯的冰原武士,還有十幾名沙場縱橫數十年的北地貴族中,企圖襲擊北境王掃羅。
瓦雷利亞對吞拿幾乎了如指掌,他進入大營的時刻,就明白吞拿懷必死之心,他一定會攻擊北境王,這幾乎毫無疑問了。
所以當吞拿說了一半,他已經動手了。
吞拿右臂揮舞之處,獅牙劍劈開了一名冰原武士的臉,他改雙手握劍,又一個劈殺,弧光閃耀之處,是鋼劍碎裂的刺耳之聲,又一名匆忙阻擋的冰原武士踉蹌倒下。
另一邊,瓦雷利亞把左手短劍刺進一名冰原武士的軟肋,淩空一腳踢中最後一名冰原武士的咽喉,那大漢悶哼一聲,轟然倒地。
這時候,掃羅兩邊的北地貴族和部下才明白這兩個瘋狂的家夥真的要襲擊北境王,而且吞那和瓦雷利亞幾乎真的有這個實力,眨眼間突破四名近衛的防線。北地武士們恍然醒悟一般,慌忙拔劍拔刀,一湧向前。
吞拿如咆哮的怒獅,他的眼睛變的通紅,射著駭人的光芒,死盯著掃羅,一把獅牙劍揮舞如風,所有阻擋他的武士都接二連三倒在劍下,他一步一步逼近。最後連掃羅也明白了,這個失心瘋的家夥真的威脅到他了,他開始大叫護衛。
其實不用叫,這是掃羅的軍營,有五千名職業軍人在這裏呢。
但是誰會想到兩個來求和的使者,居然主動襲擊掃羅呢。
周圍的士兵舉著長槍圍過來,而掃羅周圍的十幾名部下抵抗著吞拿瘋狂冷酷的屠殺。吞拿的劍刃準確的切入他們的索子甲接口處,或者砍開皮甲,連一把特製的波紋鋼的寶刀都被吞拿攔腰斬斷。
在這窒息的瘋狂中,掃羅第一次感覺到一種無聲的死寂,他從來沒有體驗過死亡會如此強硬的逼近自己,而吞拿那一對血紅如滴的怒目抓住了他,一步一步逼近,讓他不能正常呼吸。
掃羅雖然一生縱橫殺場無數,也經曆很多險情,但是卻沒有一次被如此瘋狂和強悍的對手壓製過。
他想拔出腰間的冰雪彎刀,卻感覺胳膊的肌肉有些僵硬,他的動作遲緩,無緣無故大氣都不敢出,就像小時候跟隨父親獵狼的時候,被野獸那瘋狂赤紅的眼睛逼住,它們不顧一切撲過來,企圖和你同歸於盡的震驚。
“席可法家萬歲!”這聲音是那名隨從發出的,他高喊著席可法家的名字,盡力保護著那少年的後尾。
那少年沒有發出任何喊聲,他就像一頭被射傷的獅子,隻是用眼睛盯著目標,不惜一切代價,想撲過來,和你同歸於盡。他受傷了,身上流著血,胳膊,臉,到處都是鮮紅的血,紅的像燃燒的火,他一頭長發盡濕……雄獅燃燒的棕毛……他是這樣形容的。
長槍小隊終於衝過來了,在掃羅前麵排成一排,後麵弓箭手也趕來,躲在長槍隊後麵。
“弓箭手!齊射!”幸免逃出來的貴族慌忙叫嚷著。
還沒有準備好的弓箭手胡亂放出了弓箭。
吞拿一把抓起前麵的一人,一頭撞昏了對方,把他舉在自己麵前,十幾隻羽箭近距離射在那人背上。
吞拿將那屍體高舉過頭,投擲過來,然後猛撲上來。
尖叫聲。
掃羅聽見士兵們在尖叫。
是啊,麵對一頭真正的狂獅,人們會尖叫的。
周圍的衛兵越來越多,掃羅猛然感覺從吞拿那雙血眼的壓製中擺脫出來了,他猛然大吼著,“盾牌隊!彎刀隊!長槍隊!”掃羅指揮著數百名精銳。
吞拿和瓦雷利亞被團團圍住。吞拿已經身中數箭,兩人都渾身是血。
在是掃羅以為一切危機都過去的時候,被團團圍住的吞拿拔出身上的羽毛箭,猛然放聲咆哮起來,“玫瑰獅子!聽我怒吼!”
那少年又撲上來。
“北境王,快下令射死他,他會衝出來的。”旁邊剛才和吞拿交鋒過的幾名武士喊道。
掃羅呆呆望著那少年,席可法家族,難道真如傳聞中的那樣嗎?他隻感覺到一絲寒意。
“活捉他。”掃羅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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