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威廉和米莎(三)
威廉、米莎和克拉文,還有托尼,女騎士珍登上伯爵堡最高的塔頂,文文熊激動的尖聲尖氣的吠叫著,米莎在安撫她。
從垛口向下望去,廣場方向湧來黑色的人流,那些人情緒激動,有人高舉著簡陋的棍棒和武器,麵孔扭曲著,眼睛裏帶著難以遏製的興奮,左呼右喊。
威廉望著這憤怒的人群,那些平時恭順馴良的昔日城市民消失了,他們的衣服說明他們曾經是這座城市的公民,而行為和舉止卻都像聚集起來的嗜血野獸。他們逐漸逼近,逐漸逼近……在威廉以為他們會繼續前進的時候,在距離席可法伯爵堡兩百米的路口,他們轉向西麵的大道。
女騎士珍長舒了一口氣,“天啊,我……我以為他們是衝我們來的。”
“他們攻擊的是特恩布爾爵士的城堡,他是議會的議員。”說話的亨伯特,他也登上高塔,還拿了一把長弓。
“亨伯特,你現在應該躺著!”威廉叫道。
“開什麽玩笑,這時候我怎麽可能躺著,我至少可以保護你們,讓我留在塔頂上。威廉,不要讓他們把我送回那女人睡的床上。”亨伯特堅持道。
“好啊,有亨伯特和我們在一起,誰也不能傷著我們呢,吞拿哥哥說過他能擋住一百個人。”米莎說道。
威廉擔心的望了望家族的首席教頭,重傷後的亨伯特令他心生同情,想這個人以前可是能飛簷走壁的,現在卻要用手扶著牆才能站立。威廉明白亨伯特現在一定很難過,他用眼睛示意其他護衛不要忤逆亨伯特。
“那座城堡裏住著小哈裏,我和他一起玩過呢。”克拉文擔憂地道。
“沒事兒,那麽堅固的城堡,不會隨便被攻下來的,你看,他們有吊橋和鐵門,還有水渠呢。”威廉安慰著弟弟。克拉文頭都沒有回,慢慢搖了搖頭。
成千上萬的暴民包圍了特恩布爾爵士的城堡,城堡的護牆上站了很多爵士家的衛兵,他們在家族騎士和一個中年男人的指揮下,把一隻隻羽箭射向企圖在水渠上搭橋的人們。護牆上,還有人生了火在煮著大鍋,黑煙升起來了。
雖然相擱相當遙遠,威廉卻強烈的感覺到一種恐懼,他難免不聯想席可法家萬一麵臨這種危急的狀況該怎麽辦?
“亨伯特,他們守得住,對嗎?”威廉期望亨伯特能告訴一個肯定的答案,而亨伯特沒有回答。因為那些圍攻特恩布爾爵士城堡的暴民越來越多,而且人群後麵有人扛來了登城梯和各種攀爬器械。
幾隻攻城隊很快組織起來,衝向水渠,梯子被架在水渠上,人們湧過去,護城上的大鍋往下倒著滾燙的東西,有人哀號慘叫著。但是攻城和梯子越來越多,各種鉤子,繩子被甩上護牆,嘶叫著人群螻蟻一般爬向護牆。城堡外麵出現一些獵戶和雇傭兵,開始向護牆上射箭,上下亂射的弓箭,人群點燃一切可燃物,然後把這些著火的東西用力投進城堡裏。
暴民爬上了護牆,那護牆上指揮的中年男人拔出了配劍,帶領衛兵迎了上去。
越來越多的人爬上護牆,那怒吼的中年男人被幾把長槍刺中了,慘叫著跪在地上掙紮著,周圍的衛兵都被幾倍的暴民包圍,一個接連一個倒下。城堡裏的貴族大聲嚎叫,甚至有女人在城堡的塔樓上麵,對著周圍城堡的貴族求救。
她們尖叫和哀求的哭聲令威廉渾身發抖。克拉文用害怕的聲音問道,“為什麽我們不去幫他們?”
“因為我們也和他們一樣危險。”威廉顫抖著答道。
特恩布爾爵士城堡的吊橋被轟隆放下,鐵門哢吱吱被打開,外麵沸騰的、憤怒的、期待的暴民們湧了進去。
護牆上的衛兵拚命抵抗,遭到後來暴民更瘋狂的報複,他們挖出衛兵的眼,用腳把衛兵踢下去,讓他們在水渠裏掙紮。
那是座擁有十五座塔樓的城堡,雖然沒有席可法家的堅固和龐大,但是也算是一座堅固的堡壘。瞬間就淹沒在暴民的憤怒中。
威廉瞪大了眼睛,居高臨下,目睹著鄰居的城堡被攻陷,目睹那些人被屠殺,目睹男人們被刀劈開胸膛,目睹衛兵們被刺翻在地……目睹孩子被暴民們高舉過頭頂,狠狠摔在石階上……目睹那些女人們被撕掉華麗的裙子,或者被按倒在地,或者被拖進陰影處;有些暴民爭奪著一個女孩子,其中一人瘋狂的拔刀砍掉了那女孩子的胳膊……目睹著抵抗的人們漸漸倒下,目睹著城堡的窗戶裏冒出滾滾黑煙。
“威廉,我求求你,把米莎和克拉文帶下去。”女騎士臉色慘白,哀求道。
威廉一動不動,他目睹著幾百米外的屠殺和暴徒的狂歡,他緩緩搖著頭,“別擔心我們,我們是席可法家的孩子。”
連小克拉文都瞪著眼睛,望著那些瘋狂的人們屠殺和歡呼,放火,他的眼神複雜,雖然有恐懼,但是他至少敢直麵這一切。
“屠殺和被屠殺,弱者和強者,瞬間就顛倒了位置。貴族剝削平民,憤怒的平民變成了暴民,以更血腥暴力的方式複仇。”亨伯特看了一眼席可法家的孩子們,從他們的恐懼中讀出更多的困惑,於是他說道,“他們並不貧窮,他們憎惡的是特權,他們因為恐懼而變的血腥如獸。”
“貴族的特權是罪惡嗎?”威廉問道,“那我們家的呢?”
“如果維護特權的基礎不是平民認可的,而是依靠暴力,那這暴力必然會被利用,就像洪水衝開堤壩。你父親是昔日城為數不多被平民認可的貴族。因為他為平民服務了十幾年。但是現在這些人都瘋了,他們還記得多少就隻有天知道了……”亨伯特答道,“以前貴族們沒有這麽貪婪,他們依靠權威、認可、感恩、武力來維持秩序,但是有很多愚蠢的貴族忘記了這些,忘記了武力僅僅是威懾,而簡單的全部依靠武力來維持特權了。一旦遇到一點火星,積累了很久的柴薪草堆就被點燃了。”
“他們會不會來攻擊我們?”威廉最擔心的是這個。
“祈禱吧……”亨伯特麵色凝重地答道,“一同祈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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