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麥克白(四)
麥克白本來將這怒火壓抑著,自從克拉文和威廉告訴了他紅發男爵侮辱父親的事情,他又私下詢問了當時在場的侍衛。他當時就怒不可遏,一直在尋找時機。
當他在昔日城外看見西麵湧來的無數難民,從他們紛亂的傳言中得知拉文諾地區也幾乎成為廢墟,他覺得機會來了。他祈求玫瑰山穀的九神,讓紅發男爵從火隕石的爆炸和洪水中逃出來,好讓他有機會為父血恥。
唯一出忽他意料的是,母親擔心吞拿,一定要親自同行,還有科迪,於是他借故和他們短暫分開,以實施他原來的計劃。
麥克白覺得席可法家族裏,現在真正能正確處理問題的,是他麥克白,父親他們太猶豫和……軟弱。不可能讓傷害席可法家的人堂皇走出伯爵堡的。而父親大人居然……
他聽侍從講述當時情景的時候,甚至對父親有種同情,父親是不是已經老了?他轉而又想,也許是那些巫師太強大,但是如果沒有這些領主的幫助,那些巫師再怎麽強大,也難混進伯爵堡。
斬斷那些巫師的爪牙,折斷這些黑烏鴉的翅膀。
麥克白他們一直搜索到密語森林邊緣,依然沒有發現要找的人。這裏的森林似乎被可怕的爆炸襲擊過,全部樹木都有規律的向東傾倒,西麵天幕陰沉沉的。麥克白決定深入拉文諾地區,他心裏被憤怒和失望填滿了。他再一次命令幾個部落首領,派出了探子,這次明確表明,讓他們留意拉文諾地區的貴族,弗拉基米爾男爵的勢力,注意這個家族的六芒星家徽。
一個小時後,派出去的一名石麵部落的探子送回來消息,發現了舉著六芒星旗幟的貴族,由一隊騎兵保護著,順著穿過密語森林的法老河床朝這個方向走來。法老河上遊的幾個湖泊全部幹枯,河床斷流了。
麥克白在昔日城專門找人研究過弗拉基米爾男爵家的家徽,因為他是紅衣大主教達馬蘇斯的遠親,所以家徽很容易辨認。後麵眾首領在布置埋伏,麥克白跟隨幾個長耳部落和石麵部落的勇士趕去確認,果然是弗拉基米爾男爵家的旗幟,領隊的果然有個醒目的中年紅發貴族。
不會錯,克拉文說過,紅法男爵,就是他們了,旗幟家徽和相貌特征對上了!
保護他們的騎兵大概有三十多名,還有幾十名隨從和三輛馬車,這隻隊伍很狼狽,很多人受傷,所有人都士氣低沉,外表泥濘。
對這隻可憐隊伍的進攻突然爆發,擅長發揮草原馬衝鋒的颶風部落,在颶風蛟的率領下一次衝鋒,就格殺了抵抗的幾名騎士。狂角部落和光芒部落勇士們兩翼包抄,當藍蠍部落的那些高舉長鉤的武士帶著陰森可怖的氣氛和姿態出現的時候,紅發貴族的騎士們放棄了抵抗。
這隻逃難的隊伍被麥克白的武士們團團圍住,兩旁的岩石和樹上,十幾名長耳部落的長弓手從暗處警惕著瞄準他們。
麥克白催動坐騎,由幾名勇士護衛著,從旁邊的高坡上衝下來,勒住馬,對著驚恐萬狀的紅發貴族悠然而道,“弗拉基米爾男爵,昔日城的高盧之子,麥克白,特來回訪,以答謝您在我離家時對我家人做的一切。”
那紅發男爵的眼裏顯露出死刑犯被宣判絞刑的恐懼和絕望,“阿修羅神啊……”他驚恐地叫道。
“男爵,我該如何報答你對席可法家的欺騙和侮辱呢?”麥克白語氣和藹,眼裏精光直射。
“該死……騎士們,拿起你們的武器,拿起武器!”紅法男爵厲聲喝著護衛們,那些護衛驚恐遲疑,看著周圍明顯占據優勢的敵人,他們都恐懼了。
紅發男爵見效忠自己的騎士們遲疑著,他也看出來武力是無法解決這個危機了,他轉頭對著麥克白威脅起來,“席可法家的小子,你會因為今天的無知而付出代價的!庇護所才是這片大陸的真正王座,那裏麵的強者是這個大陸的無冕之王,別說你們席可法家族,就是這片大陸最強大的國王,也不是他們的對手,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你在給席可法家招來厄運!”
麥克白聽著紅發男爵的威脅,忍不住笑起來,“厄運……厄運……還有什麽厄運能比你在昔日城,對席可法家的欺騙帶來更大的威脅呢?”
“我是洞中獅,豺狼是我食……見我門前臥,以血護族人。”麥克白臉色驟變,他輕吟著玫瑰山穀古堡的象形文字,輕描淡寫地對身後石麵部落首領說道,“把他們家族所有武士全部殺死。冒犯席可法家的狂妄之徒,今天是你們的苦難之日。”
石麵嶼口裏發出尖利的口哨聲,十幾名石麵部落的殺手從人群後麵閃出來,跳離了馬鞍,用匕首劃過前麵一排騎士的脖子。剩餘的騎士企圖反抗,長耳部落呼嘯而來的羽箭紮進他們的眼眶,這些武士仰麵翻下坐騎。
還有剩餘的幾名騎士騎著馬朝麥克白迎麵衝來。麥克白自信地微笑著,一動不動。他身旁的颶風蛟已經抽出雙刀。
颶風蛟以一敵三,力斃最後三名男爵家的騎士。石麵部落的殺手們把所有隨從和女眷趕到一起。
麥克白把目光投向弗拉基米爾男爵一家,笑起來,“弗拉基米爾啊……弗拉基米爾……你告訴我,我如何對付你們?”
“你這個狂妄的白癡!你這個席可法家的雜種,你敢傷害我的家人一根寒毛,那席可法家全部都會死無葬身之地,庇護所的神師們會毀滅整個昔日城!”紅發男爵破口大罵道,他拔出寶劍,和逼近的石麵殺手對峙著。
“庇護所?那些男巫?”麥克白麵露輕蔑,“我真的開始相信你說的一切了,我聽弟弟說,你們在昔日城的時候,說話的神態就像是神靈一樣,不可逾越,不可冒犯。那無論我是否激怒他們,他們都一樣會像滅掉一隻蟲子一樣毀滅掉我們。既然這樣,那我更加無須表現出憐憫和寬容了。”
“山穀之王,你的複仇讓敵人顫抖了,停止殺戮吧,他們還有些是孩子。”一直用擔憂的眼神旁觀的狂角虹終於說話了。
“不要傷害他們?也許我父親高盧大人會心懷憐憫,但是我麥克白恰恰相反。”麥克白輕聲答道。
“麥克白,你的嗜殺和殘暴已經超過了怒風當年。”狂角虹搖著頭道。
“因為怒風伯父的時代,席可法家並沒有麵對這麽多敵人。”麥克白麵不改色答道。
“部落的武士會為您殺死敵人,會為席可法家獻上性命,但是……不會為您屠殺婦孺。”旁邊的光芒部落首領突然將馬牽動,靠近麥克白,以堅定的語氣,小聲對麥克白說道。
麥克白的手握住了守護者之劍,他躍下戰馬。光芒戟神色微詫異,但是卻沒有絲毫退縮。
“當然,我的一切所為也是為了保護席可法家的婦孺,你們麵前的這個紅毛貴族,威脅的恰恰就是婦孺。”麥克白輕聲說道。
他手握未出鞘的藍刃寶劍,朝被石麵殺手們驅逐在一起的人們走去。
“山穀之王,您要做什麽?”狂角虹不安地問道。
“讓他自食其果。”麥克白答道。
“都退下,這後麵的是私人恩怨了,背負榮譽的勇士們,是不適合沾染這種血跡的。”麥克白臉上帶著奇怪的笑容,命令石麵殺手們退後。殺手們收刀,後退。
麥克白一人麵對以弗拉基米爾男爵為首的十幾名幸存者。
“這個小姐是誰?”麥克白問道。男爵滿懷敵意望著他,沉默不語。
“男爵之女康絲坦尼亞。”後麵有個侍從顫抖著答著,他一副討好的樣子,他似乎感覺到麥克白不會放過所有人。旁邊三十多名騎士都身首異處,血腥氣息太濃了。
“那這個男孩兒呢?”麥克白問那個侍從。
“男爵之子貝爾蒙特。”侍從答道。
“住嘴!”紅發男爵憤怒的吼道,他用劍威脅著那名侍從。那侍從慌忙逃跑著,既不敢讓紅法男爵追上他,也不敢靠近深不可測的麥克白附近。
“那這位夫人呢?”麥克白繼續問道。
“男爵夫人娜拉。”侍從邊逃邊回答。
“我發誓會親手殺了你。”紅發男爵勃然大怒,對著背叛自己的侍從咆哮般叫道,他護著妻子和子女,對麥克白道,“小子,你想怎麽樣?”
“弗拉基米爾爵士,你現在能體會,家人置身威脅的時候,是什麽感覺了吧?”麥克白傲然而立,冷冷問道。
“你到底想怎麽樣?”紅發男爵吼道。
“弗拉基米爾爵士,我給你最後一個機會,你如果立刻自殺,我隻是把其他所有人胸前用烙鐵打上印記,販賣到南麵港口去做奴隸。否則……全部處死。”麥克白答道。
“做……做夢!你這個魔鬼!我殺了你!”紅發男爵發瘋一樣揮舞著寶劍,朝近在咫尺的麥克白衝過來。
在紅發男爵士歇斯底裏的吼聲中,麥克白的聲音清晰入耳,“我真擔心你會同意我的提議……不過,現在好了……很明顯,你拒絕了。”
站在麥克白對麵,幾十米外的一名蠻族勇士,他看見麥克白的雙眼瞬間變成兩顆寒星,他感覺胸口狂跳,知道不妙,立刻移開了目光。當他抬頭的時候,就看見幾秒鍾前還衝向麥克白的紅發男爵返身朝隨從女眷們衝過去。紅發男爵雙目圓睜,滿臉驚恐和瘋狂的神色,口裏大喊著,“我……我要殺死你!”他揮舞著寶劍,那力度和速度超過了周圍任何一名武士的極限。那些可憐的女眷們四處逃散,尖聲驚叫,哀求告饒。
弗拉基米爾爵士不顧妻子和子女們的可憐哀求,追上他們,親手一個一個將他們刺死,他揮舞寶劍的力度之大,把那些可憐的人幾乎砍成兩段。
很快,麥克白的附近,就剩下弗拉基米爾爵士獨自一人,他似乎恍惚醒來,看著刺進兒子胸膛的寶劍,驚恐的發現自己的所為,他緩緩轉頭,望向麥克白,語氣仇恨又驚恐,“席可法家的……魔鬼……魔鬼……”
他的話突然中斷了,變成了喉嚨間的模糊的喘息聲和呼呼聲,他的身後,是剛才賣主討好的那名侍從,正把匕首從他的背後拔出來。
弗拉基米爾爵士大吼著,猛然撲上去,發瘋一樣咬住侍從的咽喉,像條狗一樣撕咬著,不顧一切,血從他的嘴角流下來,侍從用匕首亂刺著舊主的身體。
終於,兩個野獸般撕咬和拚命的人,一起倒在血泊中。
周圍的蠻族不乏嗜好殺戮之人,野蠻生存的法則使他們對殺戮習以為常,但是這場殺戮中深深的詭異令他們非常不安,他們無言地望著麥克白,噤若寒蟬。
“這就是私仇,惟有仇人的血才能平複憤怒。”麥克白走過去,一把扯斷弗拉基米爾爵士脖子上的項鏈,他凝神望著手中的戰利品,深深呼吸著濃濃的血腥味,享受般的仰起頭,胸脯起伏,歡暢之情言於其表,他笑道,“原來複仇是如此妙不可言,暢快淋漓!”
良久,他環視四周,如同宣誓一般,冷森森說道,“我會對所有席可法家的敵人,斬盡殺絕,不管他們是什麽!”
他的周圍,一地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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