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吞拿席可法（三）
天地間依然被黑暗籠罩著，彼德第一個反應過來，他一把抓住了受驚的坐騎，而其他人的坐騎正狂嘶著亂跳，瓦雷利亞的戰馬直衝峭壁邊沿，吞拿衝過去，還是沒有拉住它的韁繩。
驚馬直墜數百米懸崖之下，慘嘶聲和陸續的撞擊聲遠遠傳來。
“快逃，那些狼群也受驚了。”彼德提醒道。
不錯，吞拿瞥了一眼，他們所立足的峭壁下麵，那些狼群發瘋一樣往四麵八方逃竄，不少大狼往峭壁上攀爬，好幾條爬到十幾米高的大狼失足又掉下去，一片混亂。
狂人和瓦雷利亞抓住了其他幾匹馬，摔下去了一匹，還有一匹口吐白沫，怎麽也站不起來。
“兩人共騎一匹馬，瓦雷利亞和狂人，我和彼德。”吞拿說道。
“大人，讓你的遊俠單騎，趕去前麵探路，您上我的馬，和我共騎。”希貝爾在馬上叫著吞拿。
吞拿想了想，命令彼德先走，然後拉住希貝爾的馬鞍，躍身上馬。鐵蹄堡的戰馬都是北地的高頭大馬，馱兩個人短距離也能應付。
“抱緊我，吞拿。”希貝爾說完，催馬順著軍團大道馳騁，瓦雷利亞他們的馬緊隨其後。
吞拿抬頭望著無數火隕石劃過長空，一條一條拖著煙塵的軌跡，砸向大地。又心口狂跳，滿懷抱著火熱芬芳的歐文家的希貝爾，他不敢相信……這究竟是噩夢還是……
盡管空氣裏彌漫著硫磺一樣的嗆人味兒，依然能聞到她的發梢帶著百合般的清香，這如同在空中行走，盡管危機重重，卻令人眩暈和窒息般的感覺。
“抱緊我……”希貝爾回過頭，吐氣如蘭，她的神情焦慮，眼裏滿是恐懼。
吞拿深吸一口氣，平生第一次，將一個女人緊緊地摟在懷裏。貪婪地吸著她的體香。
這真的是末日了嗎？他不禁這麽想道。卻感受著溫暖，不，應該是滾燙的，柔軟的嬌軀，他們緊緊貼在一起，她的呼吸急促，渾身顫抖著，嘴唇在哆哆嗦嗦，仿佛暴雨中的枯葉。
吞拿不得不安慰著她，“我們會趕到的，不要怕。”懷中的女人模糊地應了一聲。
彼德突然從前麵的山坡上衝下來，大聲喊叫著，“吞拿，停下來！停下來！”
吞拿他們慌忙勒馬。流亡地的首領衝過來，跳下坐騎，“快，下馬，快下馬。”
其餘四個人跟著下馬，彼德正用力命令自己的馬躺下，又是恐嚇又是命令，狂人和瓦雷利亞也跟著做，吞拿和希貝爾如兩個從夢中驚醒的人，也一起跟著拉戰馬，讓它躺下。
五個人，用力壓著三匹馬，彼德抬頭道，“過來了，看東麵天空。”
眾人抬頭，天空有塊由遠而近，速度飛快，以驚人恐怖的氣勢衝過來的火隕石，越飛越近，幾乎在他們上空呼嘯而過。
吞拿就感覺到一股炎熱無比的熱風呼嘯著，他都幾乎聞到自己頭發燒焦的味道，三匹戰馬淒厲慘嘶著，周圍的大樹呼哧一樣樹冠被點燃了，燃起熊熊大火。
彼德隻有一個人，無法壓住發瘋的戰馬，戰馬幾乎把他掀翻，他死抱著馬脖子，最後躍身上馬，隨著驚馬橫衝直撞，後來狂人衝上去幫忙，才馴服坐騎。
“不能往西，我們不能再去愛冬堡了，我們快往東跑，那團火朝拉文諾方向飛去了。”彼德大叫道。
“拉文諾？拉文諾距離這裏有幾百公裏呢。”瓦雷利亞說道。
“瓦雷利亞，你見過地震和火山爆發嗎？”彼德用一種恐怖的聲音問道，“剛才那顆火隕石有十個鐵蹄堡那麽大，這麽大的東西落在任何地方，周圍數百公裏內，都再不會有生命了！”
吞拿知道這個彼德，他知道很多他們不知道的事情，他相信這個遊俠，“希貝爾小姐，我覺得彼德說的對，我們必須立刻往東走，不能再繼續了。”
和大多數女人一樣，危機突然出現的時候，她們往往第一時間失去主見，她僅僅點了點頭。
五個人騎上馬，卻不敢順著軍團大道往回走，犀牛海盆地那裏的狼群和獨角怪人，實在太恐怖了，他們選擇了一條小路，朝東北方向前進。
吞拿這次駕禦坐騎，希貝爾坐在他後麵，她緊緊的，像隻八爪魚一樣吸在他背上，一度讓吞拿感覺後背被點燃了。很快，吞拿就覺得身上一切都在熊熊燃燒起來，全部心神都墜入奇妙的，瘋狂的感覺中。
這些令人眩暈的感覺中，有一個想法越來越清晰，吞拿越來越想保護這個女人，她很柔弱呢。吞拿安慰著希貝爾，希貝爾從最開始的渾身發抖，逐漸安靜下來，卻依舊緊緊抱著他。
走了沒有多久，黑夜一樣整個大地被一道閃光照亮，在遙遠的地平線方向，閃過一道白光，這光芒陸續從四麵八方的地平線出現。再後來，眾人感覺整個天地間全部變成絢目的金白色，所有人，所有景物都瞬間消失，這情況持續了十幾秒鍾，然後天地間的白光逐漸消失，黯淡下來。
吞拿他們驚恐地麵麵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白光後，半個小時不到，從他們的身後，大概西麵方向，天空中如羽箭一般衝過幾千萬隻各種鳥類，發出震天的嘈雜聲，朝東飛去。
天地依然陷入黑暗，光線正在逐漸恢複，如黎明時分，天幕發出玫瑰紅的詭異顏色，大地上任何東西都逐漸顯現。
“地震，拉文諾那邊肯定有地震，那塊隕石落下了。”彼德猜測道。
“會到我們這裏嗎？”狂人問道。
彼德搖了搖頭，因為他實在也沒有遇過這種事情。
眾人繼續向東前進，戰馬都累的馬嚼子上全是白沫，似乎隨時會倒斃一樣。這時候，他們身後傳來雷鳴般的聲音，眾人趕到一處高地，就見無數野獸從西麵衝過來，它們潰逃著，很多食肉動物和食草動物居然相安無事的並駕齊驅，發瘋狂奔。
“發生了什麽事情？彼德？”吞拿問道。
這時候天地間越來越亮，幾乎快到早晨的水平。彼德催著戰馬，跑到附近一個最高的丘陵頂上，他跳上戰馬，立在馬鞍上，往西麵極目眺望。他頓時臉色變了，幾乎摔下戰馬，騎著馬揮著手，大叫著，“諸神啊！是山洪！快跑，這裏危險！”
“什麽？山洪？”吞拿覺得不可能，他們所在的是高地啊，山洪怎麽可能衝到高地上來呢。
“看那條白線！那是洪水！”彼德騎著馬，大叫著，然後督促大家往附近能看見的山峰方向跑。
吞拿隻要回頭，就可以看見西麵地平線上那白色一條痕跡，他的眼都直了，如果那是洪水，該死，那就能淹掉整個森林！
吞拿他們跑到一座山峰的半山坡，就聽見後麵的洪水的咆哮聲了。那洪水簡直比神話裏講述的海水倒灌大陸還要恐怖，直立起來超過百米的水牆，從西麵排山倒海般壓過來，整個大地都轟隆發顫。騎在馬上都能感覺地動山搖。
戰馬早已經不聽使喚，他們發瘋一樣亂衝。
“下馬，跑進前麵的樹林，找到可以抓住的東西……幹脆用繩子把自己捆在大樹上。”彼德跳下馬，抓起馬鞍後麵的箭饢背在身上，第一個朝山坡上的樹林衝去。
吞拿拉住希貝爾的手，拖著她狂奔，但是他們落在最後麵，吞拿甚至能看見山下的洪水了，那洪水凶猛如吞噬一切的巨獸，咆哮翻騰著追上來。
洪水追上來了，巨浪湧進了吞拿他們棲身的樹林。瓦雷利亞把自己捆在一棵兩人都無法合抱的大樹上，洪水衝過來，頓時就把他淹沒了，他無法呼吸，被埋在水下，就聽見轟隆轟隆的聲音，腦袋和身體不知道被什麽東西不停碰撞著。
逐漸，瓦雷利亞感覺水麵在下降，他的頭似乎露出來了，然後他睜開眼，看見洪水正在下降，而樹林前麵的吞拿正大叫著希貝兒的名字，一個魚躍跳入山坡下麵的洪水中。距離吞拿十幾米外，一棵巨樹被連根拔起，歐文家的女孩子正抱著那棵樹的分枝上。
瓦雷利亞大叫著吞拿的名字，抬手拔出靴子中的匕首，一刀切斷捆著自己的繩子，朝吞拿的方向衝去。
這時候，第二波洪峰逼近，超過瓦雷利亞所站的山坡數十米的巨浪直接砸了下來。
轟隆一聲，把瓦雷利亞給砸翻了。瓦雷利亞眼前通紅，他感覺自己被拋了起來，兩隻手胡亂抓著東西。他依然大叫著，“吞拿！”
他聽見震耳欲聾的水聲中有人在喊著，“抱住他，快！”
然後，他感覺自己被人抱住了。他轉頭，看見狂人，不遠處是流亡地的首領彼德。彼德抱住一個樹幹，他腳下是一棵折斷的枯樹，像條船一樣在風暴裏掙紮，狂人的腰上係著繩子，另一頭係在彼德腰上。
洪水迅速退去，水麵急降。彼德的船被樹林卡住，很快擱淺了。
“吞拿，吞拿呢？”瓦雷利亞大叫著，他抓著狂人，“管我幹什麽，為什麽不先去救吞拿！”
彼德不知道是凍的，還是心有餘悸，他渾身發抖著，“吞拿抓住了歐文家的女孩子，我最後看見他們時候，第二波洪峰把他們壓到水下去了。”
瓦雷利亞跳起來，望著山坡下逐漸退去的洪水，他發瘋一樣吼著吞拿的名字，朝洪水裏衝去。彼德和狂人慌忙解開身上的繩子，追上去。
此刻山峰如一個孤島，下麵竟然全是黃赫色的水麵。山坡丘上的三個人，快接近洪水水麵的時候，猛然山坡下麵的洪水裏，翻滾的水麵突然出現一個巨大的旋渦。隨後，他們看見一條青色的近百米的蟒形巨獸隨著洪水一閃而過，巨大無比的尾巴一翻掃過水麵，彼德被嚇的倒退幾步坐在地上，狂人愣住了。連瓦雷利亞也被驚呆了，他呆若木雞般立在那裏，良久，水麵快速退卻著，下麵的小山丘也相繼露出來，瓦雷利亞他對著山下一片狼籍、滿是創傷的大地大叫著主人之名。直叫到嗓音完全嘶啞，頹然跪倒在地，像隻受傷的野獸一樣模糊的咆哮怒吼起來。
吞拿躍入水中，第二波巨浪打來，把希貝爾抱住的大樹折為幾段，希貝爾尖叫著落水。吞拿如條海狸一樣遊過去，猛一探身，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然後把她拉到身邊。希貝爾看見吞拿突然出現，眼裏爆發出火星般的驚喜，她撲向吞拿，兩人緊緊抱在一起。
巨浪襲來，將兩人轟隆一聲砸進深深的水底。
吞拿睜著眼，他們被急流瘋狂地卷入一個急流，然後似乎衝進一個旋渦，不斷的下沉著。吞拿甚至一度認為產生錯覺，他看見水裏有和鐵匠鋪一樣大小的獸頭一閃而過。那錯覺過後，他就感覺胸口發熱，奇異的是，他竟然不覺得呼吸困難，感覺自己能在水裏呼吸一樣，而希貝爾臉色越來越難看，她不斷吐著氣泡，然後手腳亂蹬掙紮著。
吞拿猶豫了片刻，他抱住掙紮搏命的希貝爾，在希貝爾恐懼又驚訝的注視下，溫柔地吻上了希貝爾的嘴唇，將胸腔裏的氣息源源不斷地送進女孩子的嘴裏。希貝爾的鐵青的臉色漸漸回複，一屢紅雲升上來。她摟住了吞拿，剛才電光雷石般淩厲和驚恐的兩眼，柔情無限。
。